2097窃听

    

2097 窃听



    “在岩浆边烤火,泡温泉。这个冬天,带给您……”

    岁岁睁大眼睛,认真阅读宣传页上的内容。轻薄的屏幕上展示着精美的图片:蓝色的海洋,洁白空旷的雪地,游客像小蚂蚁一样聚在新鲜的火山熔岩外围取暖。

    这个冬天一定会再次降温的。岁岁坐在冷气充足的商店里,不由自主摸了一下领口,一旁的泓负责把岁岁烤好的蛋糕取出来摆进冷柜。她去找隔壁的章鱼哥——每次想要冲动消费的时候,章鱼哥能让她保持理智。

    “日本本岛都陷落一半啦,那里可是辐射海水的发源地,能去那里泡澡的都是不要命的‘星火’和已经死透的变异人……”章鱼哥咆哮了几句,一双厌倦高温而无精打采的眼透过镜片盯着台面上的植物标本。他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纪念品商店,售卖这片土地上曾经生长过的动植物标本。

    章鱼哥自己就是个变异人,他的母亲挺着孕肚经历了世界第一次核爆危机,孩子出生时背后就长着几只多余的小手。这些年他cos过耶稣(把那几只手绑在十字架上,背着十字架走来走去),假扮过千手观音(但手数量不够),给几只手装了更多的植入体,但不敌免疫抵抗的作用,拆了个干净,最后坐在这家小店里,多余的几只手负责举着热门商品招揽顾客,他本人低着头忙碌。

    岁岁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舍不得划掉这条消息。

    “这世界上还有没被污染的海水吗?”

    “没有。”章鱼哥说,“欧洲北部会好些,但那里常年被严寒侵袭……”

    “我只想在大脑彻底机芯化之前,去一个漂亮又有趣的地方。”

    岁岁把这条广告删了,给章鱼哥的空手递上一块刚出炉的小蛋糕。

    “又是枫糖口味儿的吗?”章鱼哥把蛋糕举到面前兴冲冲地咬了一口,“它的味道总让我想起二十年前陷入爱河的那个秋天。岁岁,听我说,你得赚一笔钱,趁着年轻治好你的脑子。”

    岁岁思索了一会,依旧在想如何把小店经营下去:“我得开发一些别的产品,如果只卖枫糖蛋糕和冰淇淋布丁的话,没有顾客黏性呢。”

    “喂,你有在听我说嘛?”章鱼哥在她眼睛前面摆手:“你要为自己考虑啊!”

    没错,岁岁的记性好不是因为她有黄金大脑,而是因为她脑子有病要治。

    这个烈日如炎的午后,楼宇之间车流都少了很多。一辆巡逻车在岁岁的甜品店上空徘徊一会,林时从车上下来。

    泓双手搁在暑假作业本上,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林时对他笑了一下,蹲下来仔细打量着里面的甜品。泓爬上柜台,探出头来说:“大哥哥想要哪一种?左边这几款是新鲜出炉的,但奶油尝起来都是凉丝丝的,很受欢迎。”

    “你是店主吗?”

    “没错。”

    “未成年人没有营业资格。”

    “这家店原来是爸爸mama开的,”泓说,“但他们是星火。”

    “抱歉。”林时沉默一会,指了指枫糖小蛋糕,“我要一块这个。”

    星火代指罹患慢性辐射病的人群,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年。他们在三十岁时,身体如将熄的星火,各类器官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病变,很快死去。

    泓看着林时吃小蛋糕,去指自己头顶只有一个字的招牌。

    “我当然是店主啦,这家店的名字是以我命名的,我就叫泓。”

    “蛋糕都是你自己做的?”

    “当然!”

    林时趁着泓去拿打包的纸盒,扫了一眼甜品店里的布局,的确没看到第二个人。他的职业习惯让他不得不多观察一点,枫糖蛋糕的造型和岁岁做出来的很相似,但世界上很多甜品都是相似的。

    岁岁溜回店里,看到橱窗里的蛋糕少了很多。泓说一位巡逻官大哥哥买了一打,要带回去分给同事。

    她听到这样的职业就习惯性警觉,一边处理一家科技公司发来的消息,一边问了几句。

    “他问我谁是店主,还问了这些蛋糕是谁做的。”

    “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哦。”岁岁接入耳麦,这家小公司的主理人在频道里求助,说服务器又被锁住了。

    “放心啦,岁岁。我的回答完美无误!”泓拍拍胸口。

    岁岁戴好深潜设备,躺在椅子上用意识潜入信息网络。这年头网络勒索案件层出不穷,一些刚成立的小公司没有科技巨头那样的网络安全预算,被黑客锁住数据库和服务器是常有的事。

    从洲际公学退学后,没有毕业证书,没法去像样的科技公司工作,所幸还有一点傍身的本事。她根据地址找到了泓的小店,那时小店几近倒闭了。

    父母去世后地产公司要求泓继续偿还贷款,他用网络发布过几次招聘信息,招来过瘾君子,小偷和重病的流浪汉,瘾君子差点把店里的东西都卖掉,小偷拿走了泓的存款,流浪汉在店里睡了一周后静静地死去了,如果不是章鱼哥帮他赶走这些人,泓自己也要活不下去了。

    岁岁帮他把甜品店开起来,小店的营业额还了贷款后所剩无几,他们靠着喝营养液过了一段时间,岁岁接了一些力所能及的私活,日子才慢慢变好。

    岁岁没法在耳蜗附近植入任何义体,在洲际公学时就证明了她有很强的排异反应。如果像一些熟练的黑客那样,将植入体埋在皮下就可以随时接入信息网络,不用佩戴外接设备。但这样也有一定的好处,如果入侵对象的防御机制过于变态,会触发义体短路,让黑客死在睡梦中,而岁岁这种戴设备的,只要花一点换设备的钱即可,不用丢掉小命。

    她大脑的机芯化越发严重了,解算东西的速度变得很快,比在洲际公学时还要快一倍。虽然校医说的其他症状没有出现,但这样的疾病突然爆发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岁岁想趁着自己清醒的时候,用病症的并发症状尽快赚一些钱。如果鸿能活过星火死亡的年龄,如果她还有机会在彻底机芯化成为废人之前购买一个终身制仿生保姆,这样再好不过。

    真不知道是这年头的安全代码越来越敷衍了,还是她的大脑真的在向无可救药的程度变化……岁岁直接覆盖掉雇主服务器的旧协议,这些小公司,为了省钱就挂无主权服务器,现在好了,直接被其他黑客抢线抢占!

    真可怜,对方黑掉他们家整个网站,就为了发他们的绝密信息。一些横跨绿洲和自由联邦的非法交易才会用这种法子,相当于一只大黑熊在森林里拉屎,随手拿小公司这种无辜的路过的小白兔擦屁股。

    她坐在数据海里等了一会,对面回复无法覆盖,该服务器正在使用。

    岁岁火气直冒,太嚣张了吧,用别人擦屁股就算了,难道还不让沾屎的兔子洗毛吗?她无痕切进原服务器,频道里一片噪声,接着有人说话。

    “已经扩容……三千四百四十个站点。这么多宿主,离泄密不远了。”一个电子伪声说。

    “泄密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黏腻的男声回复,“在绿洲,每一条信息都会被监控,没准现在也有人在监控我们呢?哪怕用了最安全的无根服务器!我常常告诉自己要忍一忍,马上就到头了,你们会把钱打到我户头吧?”

    岁岁听见他们在聊扩容的事,于是悄悄检查了这家网站的超网内存,因为是老客户了,她清楚地记得上一回检修时他们的体量,这次大了整整一倍,但这家网站并没有进行大更新。

    “得等到酒会以后,你方答应的另一个条件还没实现呢。”电子声狡猾地说。

    “你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那个男孩?我听说他们派了一名上校贴身保护他。”

    “不是我们要那个男孩的性命,只是有人对他感兴趣,问我们能不能加一单。原本只要本·亨特利的大脑,现在多加一个林羽,如果你聪明一点,就能想出用刺杀林羽声东击西,再去找到亨特利,还能多赚几百万……”电子声突然吐出一个岁岁熟悉不过的名字,她差点手一滑碰到麦克风按钮。

    岁岁开始调用算法搜索声音的来源,但他们很谨慎,全部使用了虚拟地址,并且随机挂在一些不会检查自己后台的小网站上。

    如果不是她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处理这家网站的委托……

    有人要杀死林羽。

    岁岁手忙脚乱地隐藏自己的切入痕迹,胸口“砰砰砰”地撞个不停。

    “他们派了艾茵保护他。不是林氏,是联合政府指派。”

    “艾茵,那个干掉联邦一支部队的娘们?”那边哼哼道,“我敢保证,那天晚上她不会死的,她是公认的厉害,不是吗?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

    岁岁捂住嘴,惊讶得不敢呼吸,她居然听到了艾茵上校的名字!

    “林羽,艾茵……只有两个麻烦。”那个人不屑地念叨着。

    “什么叫只有两个!这两个人,可都是联合政府培养的顶尖人才。”

    黏腻的男声像是要证明什么,却被自由联邦的人冷冷打断了。

    “你倒是很热爱你的国家,哼?”

    对面沉默一会,猝不及防地大吼起来:“该死,快切出去!快!有人在监听!”

    反击程序瞬间启动了,通话被切断,岁岁的头显从黑变成一片蓝的宕机状态,耳麦无法承受瞬间超压负荷,“嘭”的一声,直接报废。

    这只是一秒钟里发生的事情。岁岁把耳麦摘下来丢到地上,拂掉头发上的火星子,惊恐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听到了什么,不可能是重名!

    有人要刺杀林羽,艾茵上校也被牵扯进来。

    而林时,林时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