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林楠笙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如果可以选林楠笙从不想用别人的命去换取抗战的胜利，不管是国民政府军还是土匪，都是中国人的命，可是他没的选也不能选，他肩上扛着重大的使命。最终四人还是决定兵分两路，莫十三跟着林楠笙，绝大部分行动队的人员也跟着林楠笙前往元生寺，虽然林楠笙怀着孕不方便翻山越岭，但他们这一组有用不完的精力和体力，哪怕是人抬轿也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目的地。而庞青云和顾阎山两人带着剩下的小部分人走新月谷。他们尽量不动大部队，就是因为他们并不想惊动日本关东军，日军38年正式占领东北后，盘踞此地多年，各方势力被渗透很多，蒋介石当时对全国局势就是捉襟见肘，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剿共上，被日本钻了空子。 然而他们没有惊动关东军，日本侵略者却自己发狂了，如今国际局势日益严峻，世界大战卷入的国家和普通百姓越来越多，日本军国主义有野心也不泛能力，但是对于这个世界还不是他一个弹丸之地能肖想的，野心过于大最终会被反噬。国际战事的吃紧导致日本军内人心不稳，国际上接连几个败仗让极端的军国主义摇摇欲坠，最终这帮被逼入绝境的疯子还是选择了将矛盾转向中国内部，他们收拢军力共计六万八千余人集结在第三战区，其中全套德制装备地日本军兵三万人，伪军将近四万，他们要向宝山长白进军，他们要掠夺一直以来让他们垂涎三尺却求而不得的东方宝藏，同时他们也要消灭那些一直盘亘在山中的土匪，他们要抢光所有的宝藏，然后用中国人地的血震慑世界。 庞青云收到日军近七万大军围剿奉别山的消息时正在新月谷被埋伏的日本小队偷袭，不过他和顾阎山何止不是吃素的，那都是在乱世吃人rou喝人血活下来的，日军五十人的精备特种兵在他们手下也就只坚持了不到三十分钟，但是庞青云一点也没有缴获好东西的喜悦感，先前一直压在心底的疑惑在接到消息的时候被应验，确是最坏的一种可能。 “让仝图士带一千人立即去元生寺支援林楠笙，务必把人完好无损的带回南坎！”庞青云一得到消息立即派人回山寨调兵，这帮名为土匪其实都是兵家底子，调动起来不必日军慢，只不过日本人有心算无心，一直佯装四面进攻其实早就开始收拢部队集结在东北腹地，这是庞青云在东北的眼线同样不少，才能在日军动兵之前收到消息，恐怕现在蒋介石甚至是共党那边都还不知道日军已经悄悄地转移战场了。 庞青云的人总共一万多一点，林楠笙带过来的加强军也是一万出头，两方加起来再算四野一小股留在东北的部队，共计两万七千余人，与日军人数悬殊巨大，但是庞青云占地理优势，两厢相抵，也是一场恶战。 庞青云从不怕与日军背水一战，否则他也不会一直留在东北，只是如今实属不是一个好时机，至少等林楠笙离开再开战。庞青云连夜回到青云寨，林楠笙那支巡北军的指挥权林楠笙早就给过庞青云，而且好多也都是熟人，此时调遣起来也不费事。正在庞青云和顾阎山研究日军进攻路线时，下面哨兵来报说东边裙带山脉之一的金枕山上来人了。 虽然大家的主山脉都是长白山，以从属关系来说都是长白山的裙带山，但是裙带山之间也是天差地别地。奉别山得天独厚，可以说是继承了大部分长白山的优势，俨然已经可以自己发展成一座独立山脉，它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地下暗河和溶洞更是四通八达又极其隐蔽，最主要的是奉别山物产极其丰富，就说青云寨这万把人十几年都是靠着奉别山自给自足，哪怕封山了也根本困不住更困不死山上的人，这是一座活山，意思是可以自己繁衍生息，源源不断地产出。而且奉别山上有瘴气，既能防御外敌，又能防火，炮火攻击都不成，除非一颗原子弹下来否则基本没有别的办法拿下奉别山。庞青云这看风水地理的本事可以说是独门绝技，当初带人不惜一切拿下奉别山自然有他的用意。 但是周边的其他裙带山脉就不行了，很多都是死山，山上没什么宝贝不说，还不能种粮食，林子也不密没有活物，光秃秃的一座荒山，盘踞在这些山上的土匪属于开局就是弹尽粮绝型的，吃穿用度都得靠定期下山来采买或者说抢劫，没钱的时候或者说遇上好欺负的就抢，有钱了或者遇上硬茬子了那就是买，看情况而定，但总体来说非常受制。 多派点人围山或者多消耗点榴弹炮就能把山上的人逼入死路，这些地方的土匪规模相比青云寨都不大，最多的不过五千，少的五百多，过的不太很好，活力和战斗力都不行，极容易抱团也极容易内讧。他们已经算是这二十年内能存活下来的实力强劲的土匪帮派了，更多的都在这二十年里被消灭，存在最久的就是青云寨，十四年已经是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了。 当年和庞青云一起争抢过地盘和物资的土匪几乎都已经覆灭，有的是自己的问题活不下去了，有的是被庞青云一手灭掉。现如今东北三省境内裙带山上的土匪都是近几年建立的，随着日本人的占据东北的实例被一茬一茬的清剿，又一茬一茬的再冒出来新的，他们有的全靠一腔热血，有的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属性复杂。 这些信息青云寨一直有专人在整理和分析，会给庞青云汇报，但是庞青云肯定不可能什么时候都自己干，青云寨养着这么一大群人，大家总得证明一下自己活着的价值，所以这些杂活都是下面一级各堂口的堂主们在做。别看庞青云粗人一个，他并不排斥读书人，当然你要是被他外表骗了觉得他头脑简单那你就离投胎不远了，他的精明是你想象不到的。所以青云寨有很多有学问的人在做着各种杂活，但是没一个人敢企图糊弄庞青云。 关于这些周边的盘亘势力，青云寨一直是一个叫孟庭墨的堂主在管，这人祖上是清王朝的大官，他爹赶上个尾巴还考了个进士，他人生经历很丰富，留过洋，也去过日本，因为学识渊博被多方势力拉拢，又因为还留着点血性不愿意同流合污而险些丧命，被庞青云从山沟里捡回来后就呆在青云寨了，伤好以后的孟庭墨发现自己在这里能做的事有很多，庞青云也愿意让他做很多事，所以他从一开始帮庞青云是为了还人命债，到后来觉着也不忙着离开，再后来他对青云寨的贡献让他坐到了仅次于两位当家的堂主级别。 对于东北境内所有的山寨一举一动孟庭墨始终不曾松懈过，尤其是周边这些，乱世人命如草芥，很多时候看着人很多的寨子说没就没了，现如今周边的都是近些年才建立的，也就是说按照辈分来说他们都是青云寨孙子辈的了，庞青云是没有任何兴趣和这些人打交道的，这些活全是孟庭墨在做，接触的多了收集的情报也就多了，孟庭墨已经整理出了好几本册子，所以那哨兵来传信的同时孟庭墨也从自己的院子跑到了庞青云所在的议事厅。 “大当家的，我刚接到消息，这次来的人应该是胡家寨的人，当家人叫胡威，不到四十岁。三年前带着妻儿老小在金枕山上落草为寇，但是人很仗义，算是有情有义那一卦的土匪，很受手底下人的拥戴，他能这么快起势不是没有道理。他很爱他的妻儿，他妻子是个小家碧玉比他小六岁，两人很恩爱，有一儿一女，儿子大一点十六了，女儿十二岁，是他的心头rou。”孟庭墨说完基本信息，才开始说重点，“但是我的人发现，最近他那个院子里虽然看似一切如常，吃穿用度好像还是四个人的样子，不过却唯独有一样东西到了改用的时候他们却没准备，这很可疑，那就是女人月事用的月经带。”孟庭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十分肯定的说道。 庞青云一脸佩服的看着他，“你连人家什么时候来月事都记录？苏樱没让你跪搓衣板？” 孟庭墨一脸大义凛然的狡辩，“就是樱樱提醒的我这个事。”那意思，人家可是个正经人。 庞青云倒是没有质疑孟庭墨的情报，他既然做到这个位子上，庞青云就是相信他的能力，女人的一些事很多老爷们儿确实容易疏忽，他可以伪装的一家四口都在，但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事除非是专业人士否则一般人肯定注意不到，“你的意思是他妻女好久没露面，其实是人已经不在山寨了？” “我怀疑是日本人抓了他亲女，他儿子还在他身边，小伙子很能干，小小年纪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了，如果他的胡家寨能撑下去，应该会传到他儿子手上。”所以这势必会让一些和他老子一起打天下的“老人”心生不满。 “能从山寨深处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眷抓走，确实需要内jian里应外合。”庞青云太清楚身边人有异心会有什么后果了，一群人围一起很容易下定决心干一件事，因为人多力量大，也很容易搅黄一件事，因为人多心杂。所以他从来不呼隆着一群人一起干某事，就像28年他扯旗造反，除了他兄弟莫十三他没有带一个人，是本身就愿意追随他的人依然想跟他走才自愿投入他的阵营的，庞青云没有许诺给过任何人任何事，所以就算成功了做大了，也没有人有资格跟他讨要什么。 “那大当家你说现在这人来，是来求救的，还是来做内jian的？”孟庭墨分析这些细节情报一流，但是人心世事就不行了。 “都有，他会用妻女被抓博得我的同情降低我的警惕，然后适当的求我帮他救回妻女来卖给我个弱点让我认为他很好控制，不过这两点也确实是他真实状况所以他不算说谎，只是他可能会想得更多。这个人不是表面上那么坦荡的，他不会真心给小日本干活，同样他也不会信任我，他会两方博弈，一方面把我高高架起来让我不得不全力帮他救人，另一方面看情况给小日本当内应，哪个对他有利他就偏向哪个。”庞青云淡淡的说道。 “这么小人？！亏他还表现的那么英雄任意！”孟庭墨愤慨了。 “到也不能说他小人，小日本既然谋划这么缜密绑了他妻女还没让发现，那他们也一样可以准备好一个假的青云寨的人做点什么又恰好被胡威看到，彻底断绝胡威和我们联手的可能性。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做。”庞青云道，“行了，让他们进来吧，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和他儿子一起来的，现在这个时候，胡威应该会时刻将儿子带在身边，一是怕儿子也被暗算了，二是时刻准备带着儿子逃走。” “……他倒是能屈能伸。”孟庭墨大跌眼镜。 “乱世里，腰杆挺直的英雄能多活几天，不过都是为了生存罢了。”庞青云说着，对身边传令兵道：“你出去迎一迎那和尚，别让他在门口和那父子俩碰上，他出去侦察日军的行军动向应该快回来了。” “大师和胡威父子有仇？” “没仇，不过这个点碰上可能就有仇了，当初胡威去找过和尚帮自己，胡威的爹以前在东北军做过后勤，有幸见过还在敢死队的顾阎山，应该是跟胡威说起过，所以胡威就那么脸大的去找和尚入伙。但是那和尚怎么可能鸟他，他老子来了和尚都不可能打理更别说崽子。”庞青云把手上的阵地小旗子丢到沙盘旁边的小盒子里，“倒不是躲着他，只是在父子俩进门前不行，万一他们脑子抽风跑了，我还得派人去抓回来。” 庞青云估算的果然准，那传令兵在青云寨西侧五公里拦住了顾阎山，俩人换了个方向从后山进，而胡威父子也正好走到了原来顾阎山要走的那条路上，要不是提前拦住，还真就能碰上。胡威现在是精神紧绷受不得一点惊吓，因为他心里算计的太多了，没那个脑子还非得干那么复杂的事，所以他对除了儿子意外所有的人都很警惕，也很容易多想。等胡威父子俩进了青云寨，走着走着仿佛遇到了鬼打墙，原本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一会少几个一会少一片，没几分钟就全都走散了，胡威果然有些神经质的护住儿子，隔空与庞青云喊话：“庞大当家的，胡某绝无恶意，实乃有事相求，不得已才来青云寨求救，还请看在胡某一心求人的分上，听胡某一言。” “啊～果然。”站在八卦阵生门的位置，孟庭墨把胡威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还真是一点也没出庞青云所料。 而此时从元生寺回青云寨的路上，在仝图士带人又击溃一波埋伏偷袭的日军后，林楠笙也不得不感慨真是让庞青云料准了，庞青云当初当机立断调拨一千人去接林楠笙，就是怕途中生变，大军异动才被察觉，那大军行动前日本人肯定已经筹谋多是，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庞青云绝对不会在林楠笙身上尝试诸如“万一”、“可能”、“或许”这一类想法，他要的是万无一失，林楠笙必须平安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