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次面对

    谢云璃扶着果韦缓缓退了出去，两个相互依靠着，心里涌动着各色情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耳边依稀听到围观的人在小声嘀咕虎子命不好。

    “怎么好端端，遇到这样的祸事，人就不中用了？今早出门，虎子还跟我打招呼哩。”

    “是啊，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平日里又憨厚又老实，帮人种麦也肯下力气，路上看到认识的伢子，都要抓把糖送人。”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哎，听说他是被大人的马给踩了，也是倒霉啊。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冲出来的马，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倒了。那大人也心狠啊，撞到人，都不停，勒着马又踩了几脚。扔了一包银币，就走了。”

    “这么着急，撞了人也不停，莫不是什么当差的大人，有军国大事要报吧。”

    “嗨，能有什么大事，赶着去游乐罢了。我可听说，那大人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锦缎，要五个银币一身呢！”

    “嘘，小点声，可别叫虎子娘听见了，虎子一死，他家就要销户了，他娘也命苦啊，辛苦几十年，送走老的，又送走小的，以后……，哎，能帮衬就帮衬着点吧。”

    众人的小声唏嘘渐渐听不见了，谢云璃长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憋着，差点忘了呼吸。这是第一次有人死在她面前。往常虽也在书中看过生死，《祭十二郎文》斑斑血泪，《祭元微之文》字字断肠，但这些都及不上眼前，谢云璃想着虎子失去光彩的眼睛，才终于意识到，死亡是这么简单又轻易的事情。

    回过神来，谢云璃小声询问：“阿姐，果韦阿姐，你没事吧？”

    连唤两声，叫回了果韦的心神，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没事，也没摔到，你不是扶着我了吗？”

    “阿姐，你别想太多，就算是神医来了，也是救不了的。”谢云璃安慰她。

    “是啊，神医，可能只有神仙才救得了他吧，”果韦神色悲凉，“我们，不过都凭运气活着罢了。也许哪一日，神佛看腻了，想要收回我们的性命，我们也就都没了吧。”

    谢云璃打起精神劝她：“阿姐，没事的，你看我们两个，都还好好地活着呢。俗话说，天塌下来自有高个顶着，我们这些普通人，过好今天就好啦。”

    一路走到家门口，送果韦进了门里，她忽然又转头，抓着谢云璃的手问她：“云璃，你后悔吗？”

    “后悔？”谢云璃不解。

    “嗨，一时失言了。”果韦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又放下了谢云璃的手，想叫谢云璃回家去吧，不必管自己的一时冲动。

    “阿姐，我其实不知道，也许我以后会后悔吧，但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父亲执意要将我嫁人，我母亲决意要我离开，而我自己呢，我害怕地只能逃开，我也只会读书，做不了别的，我也救不了别人。偶尔抄经抄累了，我会想，也许我不跑，也会幸福美满的过这一生，可是我已经跑了，我没有办法了呀。”说到最后，谢云璃情绪却变好了，甚至握着果韦的手紧了紧，仿佛觉得这样积极的情绪就能感染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