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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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医生 这位鉴别师在这个清晨召集了几乎全伊米霍尔德的人去教堂,想要将人心惶惶画上句号。老实说,我以为会听到劝导人们皈依信仰的长篇大论,毕竟他们说起这些就关不上话头,毕竟在周末还乐意起个大早来这里的人已经流失了不少,坚守者又一年比一年老。可他劝服我们之中的大多数放弃神迹的猜测,当那离经叛道的学说刚面世的时候也是有过教堂激辩,但是今天这场让我见识到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是出身于教会的人并不一定都死心塌地为教会辩护。 Ryan Shaw流了一星期的血,已经成为这种“神迹”的受害者,可既然这位宗教侦探已经一锤定音,他的身后事就不包括供人瞻仰了吧。 他长出一口气,歪着头打量装修好的天花板。零零星星有几个人走出教堂,我盯着他们留下的空位暗自揣测,这些人也许不会再踏入这里了。 若说圣痕于他们的意义,仅仅以是不是真的来概括,而不去思索对凝聚信仰的作用,也难怪信徒流失得厉害。旧教堂融于火中,仅凭在原地基上盖了一座新的来找回迷失的羔羊,那套思维只适用于将修道院当作整个世界的顽固派。 “修士先生,在今天的这场讨论进入尾声的时刻,我也想提出些刍荛之见。” 我举手示意,他点点头。我交叉双臂,继续坐在位子上,他抬高一侧的眉毛。我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首先,你得出结论的方式简单又草率,都来不及再进行一些深入的调查,比如这个……Shaw是一个怎样的男孩?他是否自我厌恶到非要毁灭自己,才能老实地让人对自己施以名副其实的虐待?” 他抬眼看了看我,“正值青春期的孩子翻脸比翻书还要快,我刚觉得站在面前的孩子文静又内秀,第二天他就和其他人一起吸食强力胶。” “等等,我们在讨论的这个孩子你昨天才见过第一面对吧?你也是头一次来到这里,却自行给出许多莫须有的情节,在它们中间心满意足,而去拒绝了解真实情况。我是说你尽可以用自洽的逻辑去臆断一切事情。也许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 我故意打住,他这回呛到了水,重重放下杯子,几滴水花溅到他的手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你们那些所谓的测试,好奇到底要达到什么地步才能得到来自教会的认可?喝掉圣水再连同胆汁一起吐出,还是瞳孔不肯正视圣物,偏要没完没了翻上去?” “看样子你们好像自行做过一些‘诊断’,却没告知我,这又是为什么?” 他嘴角上挑,头别过去一点,用余光瞧着我。 “对我们从一些相关书籍得到的速成经验的不确信,和对‘城中教区’的专业人士的高估。虽然你已获知这孩子甚至连祭坛男孩都不是,但仅凭‘黑袋测试’——大概不是这个叫法——来下结论也太过傲慢。Rachel昨天在你走后,”我看向她,她冲我点了点头,我继续讲道,“从Shaw口中听到了你问题的答案。” “好啊,”这话中的惊讶不能再假了,“我倒想听听这后知后觉的小家伙瞧出了什么东西。” 我闭口不言,打量着他身上的衬衫,白色罗马领下面是漆黑的衣料。我想回去抚摩Poe的毛发。 在他脸上伪装的惊讶被不耐烦取代的一瞬间我缓缓回答:“一道皮开rou绽的伤痕。” “什么?”修士皱紧眉头。 我刚要重复一遍,却看到他身后的墙上飞出一个东西,落地的声音微不可闻,墙上那受难十架也颓然倒转,左右摇晃,几乎就要一同坠落。 瞪大双眼的修士忽地倒吸一口冷气,脸上肌rou扭曲,一只手捂着腹部,整个人向后倒去。 再怎么迟钝也能判断出他需要救助,我和几个人起身向他冲去。一个小伙子率先到达他面前,我认出来他是邮差Kevin。慌乱中他踩到掉在地上的钉子,正是它的脱落使十架倒竖。他把它踢到一边,忍着痛拽住修士捂着侧腹的手,扶住他缓缓下滑的身躯。 修士面无血色,双眼上翻,倒是和我刚才讲述的样子如出一辙。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我得以触碰到刚才他捂住的地方,准确地说是在右侧肋,指尖隔着衣料摸到一种粗糙的滞涩感。 来不及细想,我们七手八脚将已然在失去意识的边缘的他抬离讲台,连同走不动路的邮差一起。耳膜开始隐隐作痛。你为什么不能像电影里那样晕得优雅,以至于我不得不听着在场的女士们没完没了的可怖尖叫? 在这乱成一团的交响乐中,神父愤怒的咆哮脱颖而出,他跳上Hern刚才站着的位置,一手指着十字架,一手指着谵妄发作的他,对下面的人群大声喊道: “倒十字架!撒旦的标志!天谴!这就是胆敢质疑天主的显灵的下场!罪人!真没想到教会也藏污纳垢……” 他的这些话无疑于沼气中的火苗,点亮了不少人的激情……恐惧和义愤填膺取代着彼此,有几个本来就爱滋事的家伙,看不出原来他们还是原教旨主义者,朝我们步步紧逼,为首的人顺手拿走老绅士挂在椅子旁的拐杖,只等神父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上来将不省人事的修士当成猎巫行动的又一战利品。 好在还有几个头脑还算清醒的镇民,他们和我护着漩涡的中心,趁着混乱将后门打开,逃离了这些附魔者。 我不得不安抚自己,并没有女士和我们一起挤上车。但是她们的惨鸣,就像录好一样,一直在我耳边回荡。 那种滞涩感,如果并非出自一个刚才还想和我争个面红耳赤的活人而是一具尸体,大可不必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映入眼帘的红砖房迎来了两位伤者。我们停下车,将他们挨个搬下来。把滞涩感主人的左臂架在脖子上的同时,搂住身躯因此再一次触碰到那个位置的右手指尖被湿滑和温热所包围。 如果我带着伤者们一走了之,他们铁定会阻拦。看刚才的架势甚至会将我当作镇子的叛徒对待? 我这样想着,将修士拖到床榻,调整好角度,让他落在上面。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浓郁,挨着他肋部的掌心殷红一片。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这也算是个圣痕!哈哈……” 这自嘲声来自外面的候诊室的Kevin。消毒之前自然需要调笑以消除恐惧和疼痛。但我实在是……不想再听到人的嗓音了。 我起身把门关严实,回到他身边。 从衬衫下摆开始,松开三粒纽扣,滞涩感已被粘腻取代,我揭开他的衣角。 铁锈味愈发浓烈,就要结成云,滴下鲜红的雨。 我牵动嘴角,露出和那东西一样形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