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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的轮子轱辘转动,时隔三年,顾安诺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 这是一个破败的仿古街道,牌匾已经在长久的风吹雨淋下斑驳脱色,两侧的石狮子底座崩开裂缝,里面长出蓬勃的野草。 铺满这狭窄街道的石砖东缺西漏,一脚踩上去,松动的裂砖溅出黑色的污水。 这条街道还有人住,以前卖废品的一家人搬走,现在换进去的是一个单身的母亲,她坐在街边,眼球跟着顾安诺转动。 婴儿的哭叫,楼上夫妻的吵骂,重男轻女的父亲抓住女儿的头发一把抡到地上,女儿哭叫着求饶……明明是不同的声音不同的相貌不同的人但是他们集在这里总能渲染出相同的气味————贫穷。 她绕进一个巷子,停在一个低矮的木门前,这里是她和顾安澈住了四年的地方。 至少在顾安诺13岁以前,她是无比幸福的。 她有一对恩爱的父母,爸爸运营着一个小公司,mama是一个高中老师,家庭收入不错,他们在他们的房子里生活的很快乐。顾安诺从来没有为吃穿住行发愁,她唯一的烦恼就是大他五岁的哥哥——顾安澈。 她的哥哥很聪明,是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成绩常年名列前茅,对外安静礼貌,对爸妈贴心听话。 只有顾安诺知道,她的哥哥很恶劣。 他会偷偷把自己不喜欢喝的牛奶倒进她的杯子也会故意把她的作业塞进他的包里,让她跑到学校的另一边找到他的班级要回作业以证清白。 每次这样,他都会在同学的羡慕声中一脸无奈的从包里拿出作业递给她,然后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对着围观自己的哥哥jiejie说:“没办法,我的meimei是个糊涂蛋。” 你才糊涂蛋! 哥哥真的太讨厌了!爸爸mama你们为什么不打哥哥的屁股! 顾安诺真心诚意的写了张纸条递给mama,字条内容词藻恳切幼稚的控诉着哥哥的不好。 爸爸mama传阅完都哈哈一笑,搂过顾安诺哄道:“犯错的孩子才打屁股,这样,下次哥哥犯错了meimei告诉我们,我们打哥哥屁股好不好?” “好!”顾安诺揣起小本子,满怀期待的等着那一天。 只不过还没等顾安诺逮到哥哥犯错,她就没有了爸爸mama。 那天傍晚六点,她放学回到家,家里没有一个人,她习以为常的打开客厅的灯坐在茶几上写作业,爸爸mama下班回家一般是七点半,哥哥是高三,所以是最晚的,要九点半。 顾安诺安安静静的写作业,直到写完。她抬头看了时钟了,指针指向九点。 “爸爸mama加班了吗?”她想,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涌上心头。 她打开电话手表拨打mama的电话,铃声响尽,无人接听。 指针指向12点,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回来,顾安诺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不知道也没办法,她只能一个人坐在大厅,恐惧捏拽她的心脏,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一遍又一遍打电话,打给mama,无人接听,打给爸爸,无人接听,打给哥哥……还是无人接听。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 爸爸mama不可能不要她 哥哥也不可能不要她 家里发生什么事,她根本不知道。 顾安诺坐在沙发上抽泣,眼睛死死盯着大门。 指针指向3点,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但是钥匙始终对不齐锁眼,顾安诺冲过去从里面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哥哥。 哥哥恍惚的放下手,走进房门。 心里的不安在一瞬间放大到极限。 顾安诺牵住哥哥的手,抬头问道:“哥哥,爸爸mama呢?” 听到顾安诺的声音,顾安澈像是机器人听到了指令,终于像活过来一般低下头看着她的脸。 “……哥哥?” 顾安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哥哥,他眼睛哭的发红,此刻泪水断了线一般滴下,落在她的脸上。 顾安澈没有回答他……或者说,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回答了她。 他像一条烈日下濒临死亡的鱼,挣扎着拥着小坑里最后一点水。他跪在地上紧紧抱住顾安诺,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间,颤抖的喃喃自语。 “我只有你了。” 反应过来的顾安诺崩溃大哭,一时间世界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