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孟清夭住在西苑，从前母亲和他说，若他以后成婚就住在西苑。那里离他的书房很近，只有三个回廊的距离。

    来到她的院门外，楚瞻夷突然想到白天王氏因想去广陀寺还愿，还问起她身边丫鬟凝香关于她的近况。那丫鬟只说她几日前在风口坐了好一会，回去便又病了。

    楚瞻夷想几日前应该就是那天吧。屋内黑漆漆的一片，隔着门楚瞻夷都能闻到nongnong的草药味，她大约是休息了，楚瞻夷这样想着，心中却愈发生愧。

    他本该走的，可是踌躇间，他竟鬼使神差悄悄的入了院内。耳房有守夜的丫鬟，楚瞻夷身手极好，无人发现他。

    入了里屋，月光皎洁如水，自窗外来铺满了整个房间，透过帷幔，楚瞻夷逐渐看清了榻上的女子。

    “母亲…母亲…别走……”榻上传来女子梦中呓语，又似是呜咽啜泣。

    楚瞻夷不由得上前，揭开纱幔，只见女子面色潮红，满是泪痕，黛眉紧蹙，鬓间的碎发也分不清是被汗水打湿还是被泪水打湿，柔美的脸庞带有痛苦之色。

    楚瞻夷想伸手去探她额间的温度，不料却被她抓住了手，

    “不要抛下我……不要…”

    手上突然传来的温度，让楚瞻夷有些始料未及，但是这温度有些烫人，看来是又发热了，楚瞻夷想着。

    楚瞻夷看着那双紧紧抓住他的小手，虽然看起来柔若无骨，可是力气却不小，一时间他也无法抽身。

    回过神来，楚瞻夷又不由得有些后悔，虽然是在自己家，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像极了那私闯姑娘闺阁的登徒子。

    楚瞻夷见她如此，不由得心生怜意，只得用另一只手安抚着她，一边低头凑近她的耳畔低声哄道：“别怕，我不走……”

    两人凑的极近，楚瞻夷鼻息间满是女子独有的幽香又混杂着些许药香，他未曾与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不禁有些脸热。

    女子似是听见了他的话，不再呓语，但眉头依旧紧蹙。楚瞻夷借机抽开了手，床榻旁边的檀木台上挂着降热用的帕巾，楚瞻夷将其轻轻放在孟清夭的额间。

    突然的冰凉让梦中的孟清夭有些清醒，她努力睁了睁眼，借着月光，她看清了此时坐在她身边的人影，熟悉的面容，这让孟清夭瞬间清醒过来。她以为她还在梦中，但是额间的凉意却又不断让她清醒。

    “郎君…？”孟清夭的声音婉转如水，楚瞻夷闻言一怔，见她醒来，一时间又有些尴尬。毕竟自己这大晚上偷入女子房间，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虽然这个女子是他的名义上的娘子。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相顾无言。楚瞻夷突然想到白天母亲所说，便开口道：

    “母亲本想让你再陪她去广坨寺还愿，但是今日闻你身体不见好，便让你在府中静养，不让你陪同了”

    孟清夭闻言不禁疑惑，这事其实白天凝香和她提过，不过她也未曾多想，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他专门来是为告知她这事的。

    “多谢郎君，妾身知道了”

    孟清夭说完，却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开口：“郎君可还有其他事？”

    “我…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楚瞻夷语气温柔。

    孟清夭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道歉，孟清夭不可否认那天听他说的那话，心中确实委屈，但她随即轻笑道：

    “郎君赤诚守真，乃真君子。世人皆求能有一心悦之人与自己白首，郎君不例外，妾身曾在闺阁时也同样想过。待这事过去，郎君与我…就此和离吧。”

    窗外的月已然西沉，周围也暗了下来，楚瞻夷并未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此时楚瞻夷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而不等他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sao乱，

    “走水了！走水了！……”

    楚瞻夷连忙起身，透过窗只见东苑那边已然火光冲天，但不一会他便听到了外廊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楚瞻夷立马回头将在榻上惊慌的女子打横抱起，

    “郎君？”女子小声惊呼。

    “外面有人。”楚瞻夷只用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对怀中女子说道。

    楚瞻夷抱着孟清夭隐入内屋屏风后，隔着薄薄的衣料孟清夭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由于还在病中，身上软绵无力，又面对未知的危险，孟清夭只得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倚在他怀中。

    似是感受到怀中女子的紧张和害怕，楚瞻夷低声道：

    “别怕，有我在。”声音虽小，语气中却透着自信和坚定。

    周围很安静，孟清夭偎在他的胸膛，他的每一声心跳，她都能听见…

    屏风外，传来门开的声音，接着几道脚步声也逐渐逼近。

    进来的是几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他们径直往床榻去，

    “床上没人！”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说道。

    “难道逃了？”

    “不可能，我们在这边守了这么久，她不可能逃得出来，再仔细去找，定在这个房间！”为首的黑衣人对着身后的人下令道。

    屏风后，楚瞻夷将孟清夭小心放下，并嘱咐道：

    “你在这别动…”

    孟清夭虽然害怕但依旧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小心…”

    楚瞻夷轻笑道：“放心”

    孟清夭闻言才放手，过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她的这位夫君是能即使在万军中，也能直取敌将首级的大将军。

    不一会外面传来几声惨叫声，和刀剑相击的声音，不一会空气中便弥漫着nongnong的血腥味，这一切都在冲击着孟清夭的感官。

    楚瞻夷解决完黑衣人后，马上来到屏风后，只见孟清夭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楚瞻夷上前蹲下轻抚她的背，他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害怕和颤抖，这样的事对一个久居深闺弱女子而言，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就在打算带她出去之际，却未料院外空中数十只箭正破风而来，楚瞻夷耳力非常，刹那之间便用刚刚从刺客那里缴下的长脸挡下了直直朝他们射过来的羽箭。

    不一会外面便传来几声，“抓刺客！抓刺客！”

    楚瞻夷闻声，才放下心来，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轻声道：

    “没事了，我带你出去。”孟清夭眼眶微红，任由他抱起。

    屋外灯火通明，借着光，屋内清晰的陈列着几具身着夜行衣的男子的尸体，

    “别看。”头顶传来男子的声音，孟清夭也听话的别过头去。

    刚走到院外，王氏便带着人来了，王氏一脸焦急，走近看清了楚瞻夷和怀中女子的面容后，王氏先是一脸诧异，又见他们安然无恙，也松了一口气。而身后的小厮见状，也都非常识相的回避。

    “母亲，她…请母亲快差人去请大夫”楚瞻夷能隔着亵衣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着急的对王氏说道。

    王氏这才注意道儿子怀中的女子双颊带着病态的潮红，

    “快，来人快去请大夫……”

    ……………………

    安顿好孟清夭后，楚瞻夷欲走，却被王氏叫住，王氏一脸暧昧问道：

    “夷儿何故如此恰好便救下了清夭，出事时，我问阿列，阿列可说你早不在书房了。”

    楚瞻夷被问的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正色道：

    “儿子只是读书读得倦了，故而想出门走走，却不想看到…她，院外有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便前去一探究竟。”

    听完，王氏也未再深究，只是对于自己儿子对儿媳的称呼甚是不满，

    “她什么她，人家有名字，而且为娘知道，你不就是放不下那郡主吗？实话和你说，娘已经认清夭为我楚家的媳妇，你可别辜负她，惹她伤心。”

    看着王氏离开的身影，楚瞻夷微微皱眉，经过今晚这事，他的心已是一团乱麻，今晚的刺客明显是冲她去的，若是此时和离，她该去哪？关于她的身世，在几日前他就听母亲和他絮叨过了…

    几近天明，东方泛起鱼肚白，书房内，楚瞻夷案前摆放着一只箭，箭羽处还沾染了血迹。而在楚瞻夷的下方阿列正低头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