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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爱 短篇随笔(原创)

    

痛爱 短篇随笔(原创)



    (依旧是读书时暗恋产物…)

    第三份提拉米苏吃完后林慈被腻地一阵晕乎,她拿了罐汽水抠开,那胀气的蜜桃味汽水迅速从易拉罐口冒出漫上她的手,将她的墨蓝色T恤打湿。瓣瓣深色小花在她身上盛开,往肌肤攀去,沿着她皮肤纹理钻向心脏。气味小分子在不断运动,party暖味的空气里弥漫着丝丝清爽的甜味。

    林慈蹙眉准备洗掉身上的黏腻,却不料刚推开半掩的洗间门便见纪予和一个男子抱在一起吻地难舍难分。秉着非礼勿视,她砰地一声关上门朝里面不知羞耻的男女喊道:“你们好歹先关好门吧!”

    Party到快结束时纪予已经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她一手环着林慈一手搂着新交的男友把那里当成KTV,一人一句地唱《广岛之恋》,林慈一句“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还没唱完,身上刚才好不容易洗净的T恤再次英勇就义,她吐了林慈一身。

    “喝醉了都知道往便宜的衣服上吐。”林慈把纪予扶上车后叮嘱她的新男友把她安全送到家后给自己回电话。

    还没等林慈离开,林奕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没料到这个在电话薄里沉寂多年的号码会打来,更猜不到此时打来的原因。

    她犹豫片刻后按下接听键,“你有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通话时长总共58秒,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不知是上帝按下了静音键还是她的耳朵失聪了。汽车鸣笛,轮胎摩擦而过的声音,嘈杂的人声,商场里的音乐统统都消失了,过往场景成了黑白默片。

    小慈,你mama心脏病突发,现在马上要进行手术,你快到医院来。林奕宏说。

    林慈在手术室外一步未挪地守到了那显示手术中的灯熄灭,躺在病床上的人被推了出来,只是比进去时多盖了一层白布。她赶到了医院,想见的人却没再从手术台上下来。眼前的一些色彩褪去,明晰的灰黑接踵而上。

    她想,如果自己没去参加Party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林慈记得那天她哭的很大声,眼泪不止地跑出,连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泪竟然有这么多。她想起以往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说人越悲伤时就越哭不出来,现在她觉得那根本是骗人的,人悲伤时明明会调动全身上下所有的水份汇聚到泪腺让无尽的悲伤跑出。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林奕宏想了很久后走过来开口说:“我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没尽到作为父亲的职责,现在说我想要弥补可能已经晚了。但是小慈,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和我一起回家吗?”

    过了良久她的视线才有所转移,用那瞬间老了好几岁的眼看向林奕宏。

    太平间外的长廊静悄悄的,她的心也是静静的。

    (2)

    林慈曾经看过一张测试幽闭恐惧症的图片,是幽暗阴仄的深海。现在她感觉自己正身处其中,海水灌进她的胸腔,身体沉向更深处。

    她知道和林奕宏再婚的女人有一个儿子,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顾西城。

    客厅的暖光打在顾西城清俊而嶙峋的脸上,林慈恍神想起在两个月前的party上他用那眼尾微微向下的眼深情地望着纪予,而现在这双多情的眼尽是漠然。

    林奕宏干笑着向她介绍:“这是姚姨,这是你以后的哥哥顾面城。”

    她面部表情僵硬,嘴唇翕动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直到就林奕宏用不大的力度拍她肩膀,她这才开口:“...   姚姨...哥...”

    若干年后失眠的夜里,林慈回忆起恍若前尘的往事,她与顾西城的关系到底错位在哪一步,答案她想了很多个,或许是从那声“哥”起,或许是那次Party,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和朋友出去吃饭。”顾西城扔下一句话后就出门了。

    林奕宏见姚姨脸上难掩的尴尬忙打圆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见外,而且男孩子多出去社交是好事。”

    林奕宏和姚姨意见不合吵了起来,原本的四人晚餐到最后饭菜凉了也没有谁吃上。林慈拿出手机见消息通知处有一条几分钟前纪予发的微信,她点开便看见纪予常用的熊猫头表情正朝着她贱贱地笑。

    一瞬间她不知该回纪予什么,落指在键盘上打了句想你了后又删除,最终还是将手机黑屏放回了包里,这是她第一次不想回纪予消息。

    mama去世后没多久她们住的出租房房租就到期了,林奕宏便自作主张地把房给退掉了,让林慈搬来和他们一起住。这个决定很仓促,他们为林慈准备的房间还没整理好,他们便决定让林慈睡顾西城的房间,顾西城睡沙发。她表示自己其实可以睡沙发,但顾西城已经把被子、枕头丢在沙发上了,她便没再继续坚持,默认了他们的安排。

    顾西城的房间干净地不像个青春期男孩的房间,大小物件陈列有序,与林慈之前猜想的杂乱完全相反。不知是不是因为认床的缘故,她那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闻见床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后她彻底失眠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发现沙发上空荡荡后她神出鬼差地推开虚掩的未关紧的大门跑上了天台。好像神的诣意,引她过去。

    天台上夜风阵起,浓黑如墨,只有顾西城指间一点飘乎的星火恍若流萤,林慈在天台门口立了半响后转身准备离开,却不小心踢到了那有些生锈的铁门,顾西城发现她了。

    她有些慌,那感觉就像是偷东西被人抓了现形一样,”我,我来散散心,屋里太闷了。”

    “过来。”他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能吹散,可她仍将它捕捉到了。

    她磨蹭地走进,在离他身旁还有些距离的位置停下,几缕薄烟从她面前飘过后迅速又消散,她看见楼下繁世灯火万家都笼在这片烟雾中,似真似幻,像海市蜃楼。

    顾西城开口说:“我以前见过你。”

    “纪予的Party上?”

    “不是,学校里。”

    “可能吧。”她的回答轻轻的。

    她一偏头便对上顾西城的眸子,下意识里她迅速转回头又继续看向远方,两人都没再说话,她自觉有些尴尬便拼命想找话题。

    “和纪予最近还好吗?”

    “纪予”他顿了顿,“分手很久了。”

    “你们不是才在一起吗?”

    顾西城看着她瞪圆的眼笑了,眼睛像弯弯的弦月,“小朋友。”

    那晚熄灯后,林慈重新躺回床上,她睁眼望着天花板,明明没有闭眼,但那晕不开的黑却会让人产生错觉,误以为自己其实已经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有纪予,顾西城还有她。

    她手里拿着贴有她手写的平安夜祝福的苹果,看起来她好像很紧张。

    纪予问:“真的不用我陪你去送苹果吗?”

    她说:“今天你不是说交新男友了吗?你还是去陪他吧。”

    梦里的她还是那么胆小,不敢当面送苹果给那人,只是跑到那人的班上托人把苹果放进他的桌肚里。

    橘色调暖光泻在cao场上,纪予让她在那里等她一起回家。她走到cao场旁的梧桐树下,看见了纪予和顾西城,他们像其他情侣一样牵着手围着跑道散步。暖光透不过那繁茂的树冠,却有几滴水从重叠茂密的树叶间隙落到她的脸上,她抬手想将脸上的水抹尽,却发现根本抹不完,愈来再愈多的水落下,是天下大雨了。

    (3)

    蝉在树上叫个不停,炽烈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

    林慈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十字路口停住对顾西城说:“我们还是分开走吧。”

    不时有学生骑着单车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顾西城问:“怎么了?”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为什么她很抗拒林奕宏和姚姨的提议让两人一起来上学,尽管他们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并且还是同年级。

    “我怕他们会说闲话。”

    顾西城又笑了,她发现他真的很爱笑,“你是我meimei,他们能说什么。”

    他没再理会她的别扭,和她并肩走在一起,一直送她到班门口后才离开,临走前问她:“你平时放学后做什么。”

    她认真地想了想,“做作业。”

    他表情好像很婉惜,问她要了支笔,在她手心写了个地址,让她放学后到那里去找他。

    手心酥麻,如蚂蚁沿着她的感情线爬过。

    她刚坐下李由就八封地问:“那男的不是纪予的男友吗?”

    话里的意味很明显,旁边的人都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看向她。

    “他是我哥。”她说。

    她想起与这话毫无关联的一件事,小时候她明明没有吃晚饭,但为了不让值夜班的mama担心便谎称自己吃了,还装作很满足的样子。

    林慈按照地址找到了那个地方,是个台球厅。顾西城刚结束一局球,正靠在球桌旁抽烟,灯光幽明,他瘦削的脸隐在光线的明暗交汇处,神情模糊。

    她没踏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喊他的名字。

    同顾西城打球的人见了她,纷纷朝她吹口哨揶揄顾西城。

    “可以呀,又有漂亮meimei来找你。”

    他笑骂了他们几句将她揽过来,“这次确实是漂亮meimei。”

    她嘴角挂着笑,“你逃课了吗?”

    他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带她到一台无人球桌后递给她一只球杆,“会打吗?”

    见她摇头后他笑着说:“我教你。”

    林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她听见他的声音沉闷地在耳边响起,她和他最近的距离是隔着两层薄布料。

    顾西城轻握着她的手,他感觉到自己手下有些颤抖,“你在紧张吗?”

    她垂下眼睫,“我第一次打。”

    “多打几次就好了。”

    她偷瞄了眼顾西城,见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他的睫毛真长呀。

    此后的每个周末他都会带她到台球厅去打球,告诉她告诉她击球时要屏住呼吸,击球动作要干净利落,她永远都记得那里灯光很暗,他靠她很近,近到她几乎都以为那烟草味是自她自己。下雨天离学校两条街远的私人影院,两人窝在小小的沙发里看《甜蜜蜜》,张曼玉很美,他说他也觉得,电影到一半时,外面的雨小了。

    每周三林慈都会到咖啡厅去找顾西城,从前她以为顾西城不在家时是和他的那群朋友去厮混,后来才知道他是不愿拿家里给的生活费,去兼职挣钱了。

    咖啡厅店长认识她,因为顾西城说过她是他的meimei。

    店长说:“他在休息室。”

    她是兴冲冲跑去,她想告诉他这次的全国模考她考年级前十,他一定会高兴的。她推开门看见他正和一个女孩在接吻,吻得那样虔诚认真。她愣怔半秒后眨了眨眼,悄悄出去了。

    顾西城换下工作服走出来看见她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他。

    “吃冰淇淋吗?”

    她盯着他有些红肿的嘴唇摇头,不知为何她感觉喉咙很痒,不同于感冒咳嗽的痒,她痒得想吐。

    她转头看着外面赤红的流云说:“我想去天台吹吹风。”

    说是想透风,当真去了天台她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发呆看见夕照映衬下镀了层金光的遥远楼房。

    天台风很大,顾西城尝试几次也没能将烟点燃,她靠过去用手偎着火帮他挡风。

    “顾西城,你教我抽烟吧。”

    顾西城嘴里含着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教我。”

    他向前倾,靠近她后将嘴里的烟气呼在她的脸上,她顿时被呛地直咳嗽,素白的脸涨得通红。

    他笑着说:“小朋友。”

    她不明白为什么顾西城总爱叫她小朋友,明明他只大她一岁。

    她不等他反应,一把夺过他口中的烟含住,他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伸手迅速打掉那燃烧的小物。

    “我不希望你这样。”他的表情冷地像初岁的雪水,快要结冰了。

    他就那样走了,留她一人在原地,任凭风在她的发间肆掠。

    她哭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就像不明白他的不允许一样,明明其他人都可以,偏偏她就不行。

    (4)

    那天之后林慈明显感觉到她和顾西城的关系变的有些微妙,像是回到了初见时的疏离,她开始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怕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亲近会就此失掉。

    她开始不停地计算时机来挽回,就这样一直算到了她生日。

    那天清早她一睁眼就看见床头柜上摆放着祝她生日快乐的贺卡和包装精致的礼盒,她拆开盒子见里面装的是件藕色连衣裙,是上次她无意间在顾西城面前说等她有钱了一定要买的那件贵的人rou痛的裙子。

    她睡衣都还来不及换下就冲出去对着顾西城大哭说:   “顾西城,我们和好吧!”

    顾西城愣怔半晌后浅笑着拭去她脸上的泪,“笨蛋。”

    由于林慈是寿星,顾西城在很多方面都比平时更加地迁就她,比如,她闹着要喝酒。

    “我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喝点酒总可以吧。”

    “你以前喝过吗?”

    “没有。”林慈回答的斩钉截铁。

    顾西城扶额,“你如果喝醉了耍酒疯把家给拆了,那他们回来后不把我杀了。”

    “万一我酒量很好呢,不是有句话,实践出真知嘛。”

    顾西城拗不过她,面对她的诡辩他最终还是举白旗投降了,把林奕宏珍藏多年的白酒给开了。

    林慈记得上天赐给她的十八岁的成人礼物是一场万家灯火齐熄的表演,暮色初至时屋里却停了电,起初他们以为是跳闸了,后来才知道半座城都是如此。

    顾西城打着手电筒将蛋糕上的蜡烛根根点燃,暖红的烛火轻摇,那方寸天地是整个屋子最亮的地方。

    “你不觉得这样很浪漫吗?”

    他抹了点奶油在她的鼻头上,“快许愿。”

    她小声抱怨他的不懂情调,烛光映得她的脸静谧恬淡,闭眼睁眼之间,光亮熄灭。

    “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林慈往他的杯里渗满酒后也给自己渗上。

    "干杯。”

    “干杯。”

    一瓶白酒快要见底,酒量本来不错的顾西城已不胜酒力,林慈的两颊更是有晕不开的红酡。

    她静静地望着顾西城的眼,鼻,唇,然后俯身。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她看见顾面城琥珀色的瞳孔里有个小小的自己,她感受到他的呼吸乱了。

    他的声音喑哑,“小慈…”

    只要她稍稍再往前0.5cm,她就能碰到那干涩的唇。

    她停住了,把手指上才蘸的奶油抹到他的脸上。

    她大笑着说:“还你。”

    她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到没有力气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须臾,跌入温柔的混沌中。

    (5)

    高考曾经对于林慈来讲就是救赎,从小mama就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精彩。随着她长大,她也就愈发厌恶这座连个稍大的商场也没有的小城。她拼命地学习,为的是能考到离这里很远的大学,远离小城的一切,但现在她后悔了,她不再想花花世界,只想留在这一方小小天地。

    林奕宏知道林慈的选择后气地胸腔极骤起伏,他知道林慈的成绩很好,可若是留在本地,她最多也不过上个三流大学。

    “你疯了吗?明明你有更好的选择!”

    “我的决定不用你管!”

    一声脆响在房间里回响,林奕宏见林慈脸颊上迅速浮现出红肿的巴掌印后连忙道歉,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下手竟会如此重。

    林慈咬紧下唇没说话,她正准备从房里退出时听见林奕宏说:“是因为顾西城吧。”

    她的肢体瞬间僵硬,一动没动,呆立在原地。

    “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他就是个流氓,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的。”

    她转过头仇恨地看着林奕宏说:“你不准这样说他!”

    林奕宏继续说:“他毕业后去当兵,你知道吗?”

    “你们不是一路人,你继续乖乖守好meimei的位置就挺好的。”

    “......”

    林慈大口地喘气,像得了过度呼吸,她感觉那片深海又迅速将她包围,她拼命地挣扎,却加快了下坠的速度。

    她给顾西城打电话,语音提示对方的手机已关机,她发疯一样地四处找他,日落西沉时她在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的台球厅找到了他。

    她带着哭腔大声质问:“你不和我一起参加高考?”

    顾西城瞄准将最后三个球打入袋中,"是。”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考大学吗?”

    “林慈,我和你不一样。”顾西城平静地望着满脸泪痕的她,心里莫名很悲哀。

    “那,我在这里读大学,你以后...可以经常回来看我。”

    林慈微笑着看见顾西城的身影在这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愈渐模糊   她转过身,“我先回去了。”

    “林慈。”

    她继续朝门口走去,没有丝毫停顿。

    “你不该困在这狭小的笼子里,外面自由的世界以才是属于你的。”

    她从深海中浮起,海面汹涌,凶狠的激浪拍撞着她心里的暗礁,起落反复。

    她全身发抖,“顾西城...你凭什么决定我的未来!”

    “顾西城我...”

    “住口。”

    顾西城死劲地握住她的双肩,将她逼进阴仄的角落。

    他说:“我确实没有资格左右你。”

    他顿了顿,把头埋在她的耳边低语,她听见旁边挂钟指针走动,第八下时她的脸彻底灰下去了。

    他说: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没脑子还自以为是的女人。

    海水汹涌至极,暗礁被彻底淹没入深海。

    顾西城入伍那天,林慈没有去送他。她整日在家里看电视,吃东西,她不停地吃,吃了很多很多。她觉得自己的胃里有个小小的黑洞,她吃的所有食物都进到了那里,所以不管她吃了多少都仍觉得很饿。

    进食,呕吐,进食,呕吐。她快要将内脏一齐吐出,她想要看看那不知满足,还在持续扩张的黑洞,她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吞蚀掉。

    对于她的暴食,林奕宏和姚姨并没有阻止,只是看破,却没有说破。

    林奕宏让她这几天多休息,他说她太累了。

    高考那天,他们送她去考场   在来往拥挤的人潮中她好像看见了顾西城,但转眼就不见了。她清楚是自己眼花了,就像那天她没去,而这天他也未来。

    考试成绩未出乎她的预料,她报了离这座南方小城很远的一所大学,她终于实现了自己曾经的愿望,真的离开了这里。

    在朋友圈里她看见了纪予和加州灿烂的阳光,其实在高考前两个月她见过纪予。

    回国后的纪予变得更加成熟美丽了,林慈和她站在起就像是个未长开的初中生。

    在读书时两人最常去的奶茶店里,林离点了份杨汁甘露,纪予点了杯烧仙草。

    两个许久未见的旧友有太多说不完的事情,纪予说她在美国的生活,林慈说她在小城里的生活,尽管什么都说,但就是闭口不提感情,这仿佛是禁密。

    纪予说她全家要移民美国了,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回国。

    临走前她犹豫地对林慈说:“慈慈你刚上高中时喜欢的那个男生,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喜欢上别人,但是,喜欢就要勇敢去追,不然以后一定会后悔。”

    林笑着朝她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她没对纪予说,有种感情像湘琴与直树,说出了口,即成为爱恋,但还有一种卑微进尘埃里的是从未爱恋却已如同失恋。

    林慈工作的公司在大学所在地,大学毕业后她将蓄了整个春春期的长发剪掉,留了一头清爽利落的短发。

    她接受了喜欢了她三年的男孩的追求,男孩高高胖胖的,总让她觉得像是大白,她喜欢男孩用他那rourou的手将她嶙峋的手给包裹住,这让她感觉到满满的安全感。她知道自己还未完全爱上他,但每天清早转醒时她都觉得自己比前一天多喜欢他了一点。

    在答应男孩之前她回过一趟小城,那里还是很小,曾经她觉得穿越一座城需要很长的时间,现在发现开车最多只要十二、三分钟。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时隔多年突然回来,她买了束mama生前最爱的紫罗兰花去公墓看望她。

    距离火车出发还有很长的时间,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看见曾经的母校,那里初、高中部合并了,四处都是脸蛋红扑扑的娃娃,就算是站在校门口也能感受得到里面的闹。她继续往前走,走到从前她和顾西城常去的台球厅,台球厅已经不见了,现在是一家火锅店,还没到饭点,里面的食客还很少,服务员正坐在大厅里聊天。

    直至走到旧居民楼楼下时林慈才后知右觉意识到,那里比她记忆中更加破旧了,她抬头见二楼林奕宏家的厨房灯正亮着,应该是在准备晚饭吧。

    不知为何她不由自主地抬脚朝楼梯口走去,她突然很想上楼去看看。

    楼上传来防盗铁门打开的声音和男人女人的说话声。

    “小忆你在家里坐,让西城去买饮料就行了。”

    “不用了林叔,我陪他去吧。”一个清甜的女声说。

    下楼的脚步声“噔噔”地狠踹林慈的心脏,她感觉全身血液正在回溯,双脚也被强胶粘往了,她呆立在原地挪不动一步。

    底楼的感应灯亮起时林慈背过身,颤抖着手拿出手机随便点开了一个页面。

    “西城我好想见见你meimei啊,她那么优秀,会不会嫌我笨...”

    林慈感觉两人从她背后没有丝毫停顿地走过,直到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她才缓缓转过身,手机页面依旧是刚点开的样子,她摸了把脸上的水追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她看见一对男女从便利店出来,女人娇小可爱,男人高大帅气,看起来宛如一对璧人,很是般配。

    他黑了一点,身材没有像从前那般单薄,他看起来好像很快乐。林慈看着他的笑脸也勾了勾嘴角,她从来没见这他这样的笑过。她退进人海中,像一条鱼,滑进后不见了。

    她在临走前去了私人影院,那个对她来说像伊甸院一样的地方。影院的老板还是那个矮小的老头,他除了头发变得更稀疏了些,模样是一点也未变,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还记得林慈。

    “你是顾西城的meimei吧,好久不见越长越漂亮了。”

    林慈笑了笑没接话。

    “顾西城呢?好久没见那小子了,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我想他应该过的很好吧。”

    “看什么电影?”

    “《甜蜜蜜》。”

    老板送了林慈薯片和可乐,她窝在陈旧的小沙发上看那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的电影,依稀间她闻到了一般蜜桃味汽水的味道,她感觉身旁有人坐下,陪她安静地看电影。

    “最近过的好吗?”她听见那魂牵梦绕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挺好的,你呢?”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屏幕说。

    “我也很好。”

    电影正放到李翘来到医院看到豹哥的尸体,她不敢相信开始嘲讽地笑起来,当她意识到他真的已经死后哭的撕心裂肺。

    “顾西城...你一定要继续好好生活下去。”

    林慈转头看向空荡荡的旁边,这时她才想起这里只有可乐,没有蜜桃味的汽水。

    老板把林慈叫醒时的电影已经放完很久了,她看见外面红霞满天,明白自己该走了。迎着晚霞和彩云火车载着她驶出站台,小城离她越来越远,当广播里播报已到达另一个城市时,她才清楚地知道小城已经不见了。

    恋爱三周年时林慈和男孩正在西餐厅吃晚餐,她接到了林奕宏打来的电话。

    通话时长58秒,她知道了两件事。一是他们住的老居民楼要被拆了,二是顾西城要结婚了,婚期在后天。

    林奕宏说:“如果你不想来就不要勉强。”

    “我会去的,哥结婚我肯定会去。”林慈回答说。

    她挂断电话后认真地切着甜点,俶而切到了一个yingying的东西,是枚镶钻的戒指。

    男孩向她求婚了。

    男孩紧张地看着林慈,她望着男孩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眼泪大颗地流进她嘴巴里,她感觉有点咸又有点甜,在周围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她轻轻地点点头,答应了。

    《甜蜜蜜》的最后,李翘和黎小军经年之后再在美国街头重逢,电视机里正放着邓丽君逝世的新闻,街上川流不息,他们都望着对方笑了,笑到流出眼泪。

    有些爱止于唇齿,掩于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