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路

    结束三节课放学，两个人混在放学大军里走出教室。

    楼道拥堵，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梯，海砂走在前面，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绞着裤边，虚浮的两腿好像路都不会走了。

    尹辰岚的确在看她，等离开教学楼到了空旷点的室外，他叫住前面的人：“你真的不打算开口说话吗？”

    海砂脚步一顿，扭扭捏捏地微转过身面对他，喉咙干涩：“说什么......”

    尹辰岚略加思索，不禁莞尔摇头，“算了，走吧。”

    他也不知道。

    两人并排步行，中间间隔一拳的距离，尹辰岚抬手刮了下前额，说她：“你微信上不是挺能聊的吗？”

    动不动刷屏，撩他的话信手拈来。

    她咽下并不存在的口水，低着头弱弱地回：“你也说了是在微信上......”

    现在他就在身边，她得时刻谨记不能丢人，光顾着紧张了，哪里想得起来该说什么。

    他的山地车停在路边，海砂在他的车前驻足，抬起脸快速瞟他一眼，僵硬地挥挥手：“那再见。”

    说完不等他有所表示扭头就走，从容的步履至少看上去还算冷静——如果他没有跟过来的话。

    尹辰岚骑车追了上来，单手扶车头慢悠悠蹬车依然与她并排，谁也没有跟谁说话，但明眼人都瞧得出两人怎么一回事。

    比起走路，他骑车与她并行的举动更加引人注目，从他挪座到她身边，围绕两人的目光和议论就没断过，海砂不是没被陌生人盯着瞧过，可甚至是万众瞩目的时候都未曾这般羞臊。

    海砂庆幸现在是晚上，否则别人将看到一个全身被蒸红熟透的她。

    受不了了。

    她强装淡定，微微偏头细声催促：“你快点走啊......”

    他注视前方，清冷的声线说：“顺路，一起。”

    “......”

    一起干嘛，回寝室就几步路又不会走丢！

    她发出几不可闻的呜咽，心口涌上一阵阵的蜜意，像粉色的气球被气体胀满又送去了太阳底下烘烤。

    真的会爆炸的。

    她伸出一指戳他紧实的手臂，哀哀地祈求：“求求了，你先走嘛。”

    围绕两人的目光只增不减，理智失守，万一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被这么多人看见......

    无法想象。

    “呜，先走啦。”

    尹辰岚轻喟一声，脑海里浮现她装可怜卖萌时的表情包，眼前的她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白猫。

    他压制住摸摸头的冲动，偏头看看她，只好骑车先走了。

    他骑得飞快，绕过几个路人后，一人一车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拐弯处。

    海砂一路狂奔回寝室，撞开寝室门的下一秒扑到田梨身上疯了似的嗷嗷叫唤。

    “你猜猜今晚上课我跟谁坐在一起了！我的苍天大地神明啊！”

    田梨撇嘴，照旧充当她甜美爱情里的工具人：“你家男人。”

    “嘤嘤嘤是的。”

    迟早、必须、绝对是她家的。

    海砂将书包和外套往桌上一撂，人往椅子里一坐立马登微信。

    一只小海砂：你今晚真的真的——

    一只小海砂：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啦！！！

    尹辰岚正好骑车到竹园门口，看见她的消息后，点击她的头像拨出语音电话。

    海砂手撑着下巴发呆等回复，叮铃铃清脆的默认铃声突然响起，她还以为是田梨的男友打电话给她，等顺着音源看见自己的手机以及屏幕中央的动漫头像，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掀波澜。

    这个男人真不考虑给她缓缓的时间吗？

    她拿上手机去阳台，脚刚迈出去赶紧回头猛灌了几口水压惊，仪式感做足后，深呼吸一口气划向接听，“喂......”

    嗓音听上去比先前自然了些，很好。

    “到寝室了？”

    好听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轻易俘获了她的听觉。

    海砂紧了紧拿手机的手指，贝齿咬唇：“你怎么知道？”

    尹辰岚瞟了眼对面的梅园公寓，单手锁好车迈步进入对面的竹园，反问她：“怎么走那么快？”

    海砂手捂一边发热的脸颊，羞于启齿：“我跑回来的。”

    太激动了。

    “你呢，你骑车更快，应该在准备洗漱了吧。”

    “嗯。”

    尹辰岚边走边打电话，嘴角扬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垂眼看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奶茶。

    他绕路去了校园里的奶茶店，估算了她步行的速度回来，偏偏没算到她会用跑的。

    他不疾不徐走上台阶，对她说：“早点睡。”

    “嗯......”

    话虽如此，谁都没挂电话。

    田梨在一旁挤眉弄眼，海砂无声冲她扬拳，别扭羞涩地控诉：“你今天怎么那样啊......”

    尹辰岚：“哪样？”

    “每次就...突然过来......”

    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尹辰岚站在2422寝室门口，从裤兜里摸到钥匙插进锁孔，“不可以吗？”

    “呜，可以是可以......”

    怎么不可以。

    海砂抓耳挠腮，把晒好袜子的田梨赶回室内，细声细气地说：“你得让我有个适应的时间呀。”

    尹辰岚推开寝室的门，奶茶随手丢给离最近的张成，问她：“明早一起去食堂？”

    “啊......”

    海砂拖长尾音，语露不解：“为什么，我买的早餐不好吃吗？”

    “不是。”

    他坐在电脑前接打电话，一本正经的态度好像在商量正事。

    张成嘬他买来的奶茶皱眉：“怎么是热的？”

    没有奶茶喝的另外两人抗议：“还只有一杯。”

    尹辰岚只是看上去不好相与，实际上为人处世大方有礼，以往给他们带吃的喝的都是三人份。

    尹辰岚的眼风依次扫过起哄的三人，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去阳台锁上玻璃门。

    另外三人早摸清了他外冷内sao的本质，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不是给我们买的。”

    尹辰岚背对寝室，面朝如水的夜色，闲闲地反问：“不是你需要适应的时间吗？”

    不多一点面对面接触的机会，怎么适应。

    这个男人撩拨她的情话技能已炉火纯青。

    海砂对着空气张牙舞爪，努力压下内心悸动，拒绝对方抛来的诱饵：“不去。”

    “真不去？”

    “嗯......”

    不去不去，肯定会紧张到打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