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浅滩安可依

    “嗯……”凌阙睁开眼，却并不是往日看熟悉了的白墙青砖，而是古香古色的床帐。

    “二少爷醒了，弥生，快去禀报夫人。”耳边陌生的语音让凌阙少有的有点儿不知所措起来，他只能凭借偶尔的几个发音大致猜出这句话是让谁去找谁这样的意思。难免地，他有些惶惑起来。

    “二少爷，您醒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一个青衣妇人走上前来，替凌阙支起身子，在他身后垫上软枕。凌阙心中有些慌乱，但仍觉此时实在不是开口的时机，只能面上不动声色，只略一摆手，便垂眸假作闭目养神状。

    “系统加载完毕。宿主，是否要现在传输记忆。”这时，心中传来的声响倒让凌阙想起了过去他所在的世界流行过的什么系统流小说。纵使对这不明物体抱有怀疑，可眼下独木难支，只能答应且做权宜之计。

    凌阙闭眼消化着这些记忆，难免腹诽。要说这传输，明明没什么信息量的东西，只不过院墙内的小少爷的一十六年罢了，却闹得他头脑中翻江倒海，怕不是这所谓系统的下马威。不过这记忆确实雪中送炭，即使不敢保证对这里的语言熟练掌握，至少模仿发出一两声来敷衍一二应该不成问题。

    “芸姑姑，父亲平时主中馈已劳碌难免，再让他为阙忧心实在不该，阙资质驽钝，却仍有反哺之心，不应让父亲再为阙劳神费力。”

    “文谦有这份心，你母亲也会高兴的。”

    “父亲。”

    “不必多礼，我只是听着你醒了便来看看，如今见你没什么大事，我就先回去了，这两日文谦且安分些，莫让别家抓了把柄去。”

    “是，多谢父亲提醒。”

    凌阙听着门关上的声音，松懈下来，便挥退身边诸人，躺下来整理起思绪来。

    说起来，这个世界更像是他原来所在世界的早期时间线，也就是那个世界所说的古代。但是，又不同于往常古代世界普遍的男尊女卑，这个世界显现出了一种人为的古怪平衡。

    翻遍了这小少爷匮乏的知识与记忆，显而易见，这个世界的一切变数都来源于本朝的开国皇帝陈修楚，如果说无名无号的一介草民能在草菅人命的乱世中激流勇进，成为煌煌天子就已是大才大运，天之所钟的话，那这位天子原是巾帼就让这个草根翻身故事多了几分奇幻色彩。更何况这陈修楚还选择“文”这一默认的短命王朝开国皇帝的谥号，而这后周延续二百余年不见颓势，仍有欣欣向荣之相，便又几乎可以被作为另一个奇迹了。

    但先前说到的古怪平衡，看上去却完全不来源于如凌阙最初推测的那般，陈修楚对于乱世女子命途飘摇如浮萍的怜悯之心，相反，她更显示出了一种无关性别的冷酷。“人皆可以入军伍，皆可自立户，立户者官府有补”这样无情却有情的法令，怪不得反而让陈修楚揽获民心，不过后周初期的乱象也更是来源于此。

    也亏她能多方转圜，圆下这一切，本来以为是到热武器时代才能做到的事。即使当下这种处境一部分确实来源于这位举世无双的皇帝陛下，但是凌阙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敬佩。

    更何况，这种古怪的平衡并没有随着世代交接而停滞，而是以一种更加深远却怪异的方式被传承了下来。不过就算再怎么说，他这位十六岁完成成人礼，无缘加冠的所谓称为少爷的罪臣之后，连恩科都参加不了，若是按此世常理怕是穷极一生若无命数加身无缘大业。倒是这凌家长姐，可能是因为更肖似母亲，故而更得母亲偏宠，今年恰逢双十年华，得了宁德郡王亲自加冠。但是小妹同为女子，反而没有这种好运气，而是于同年即行了及笄之礼，就算能出朝入仕，也多半只能作为大姐的影子。三人虽同母异父，都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却如此迥异，倒实在令人唏嘘。不过至少这家是母亲主事，不至于太享这多子多福的福缘，而且虽然只是个礼部的小官，但是至少可保一家人衣食无忧。

    想到此处，凌阙在脑海中询问道：“系统，你还在吗？”要说这系统，虽然现下所为帮了他一把，但也未必是什么好用的工具，不知面目为何，终究难免挂心，不如就在此处试探一番。

    但凌阙的打算终究是落了空，没有任何一个声音来回应他，就像此前他听到的电子音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切只是他的幻觉似的。但他倒是没有因此就怀疑自己，而是暂且安下心来，以逸待劳，休养生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