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老情人
兰蹲在街边抽着烟,看着破旧马路上的人来人往,眉头紧锁。 承影不想那么蹲着,一路上过来他也有点儿累了,想在一边的路灯上靠会儿时,兰告诉他最好别靠,那上面有贱小孩黏上去的鼻涕和口香糖。 于是他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的,对于承影来说,他已经习惯了没钱花、肚子里空空如也、口干舌燥、露宿街头时不时被人言语sao扰的日子了。 他的基本要求很低,活着以及没人限制他的自由就行。 刚混进来没多久,兰就回到了她原来的那富人区的别墅里,不出所料的是那间房子已经被法院拍卖给另一户人家了。 以为里面发生过一些凶案,房子卖出去的价格比她买时低上不少。 接着,她又带着他去银行里想取点儿钱出来,毫无例外的,她的卡也全都被冻结了。 “没关系,没有钱我们也可以……”承影张口想要安慰她,蹲在地上的人丢了烟头,猛地站了起来。 “说得对,我们也可以去抢啊!” 承影默默地吞下了喉咙里的“去挣”二字。 她用手指划着手机屏幕,似是在地图上翻找什么,最后冷冷一笑,“可让我找着你了。” 瑞切尔,20多年前太阳之声公司的小演员,刚刚20岁出头,一头微卷的褐色头发与精致的面容,在圈内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因而当他勾搭上自己时,兰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有一天会趁着自己睡着时,把她的保险柜撬开,偷了一堆珠宝首饰和钞票跑了。 兰虽然随心所欲,有时候有点儿私德不太好,但也会有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比如那个瑞切尔趴在自己的腿边,下身全是血液,哭着求她救救自己的时候。 兰把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瘦得不像话的小演员从地上拎了起来,他被人喂了很多药,浑身赤裸,嘴角还挂着白沫,眼球控制不住地往上翻,下体还在往外流着血。 这大概是她最热心的一次,她把他拎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里,等人群去了前院泳池那里时,她从庄园后门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住所,丢给了她的私人医生。 这种舞会在片区的明星圈子里不是很罕见的事,没有名声的小演员可以获得和知名人物相处的机会,只要获得某个大佬的青睐,说不定就可以平步青云。 显然,这个小演员不走运,他遇到的不是愿意和他聊人生聊艺术聊未来的伯乐,而是喜欢和人聊sm聊群p聊嗑药的死变态。 瑞切尔在她的房子里养了一个月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开始天天给她做营养餐。某个晚上,兰躺在床上看着电视里自己比赛的回放时,他静悄悄地躺在了她的身边,见兰没有反应,他跪在了她的腿间,将脑袋埋了下去。 自那之后,兰和他保持了挺长一段时间的类似于恋人的关系,但兰某种意义上和“好女友”半点不沾边,她从未亲口承认过俩人的关系,也没对这人说过爱啊喜欢啊什么的。 两人只是偶尔一起出门买东西、吃饭,狗仔拍到了,兰也没有否认,于是恋爱的消息传得很快。 兰确实和那群电影明星们不是一个赛道上的,但她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娱乐明星了,一个有热度可以炒作的新闻给瑞切尔带来了不少可以往上走的机会。 他凭借着讨女人怜爱的外貌拍了几部文艺片的主角,其中一部虽不卖座,但口碑还算可以,差不多也混成了个三线演员。 那时候瑞切尔已经赚了不少,不必再住在兰的房子里了,他自己在市中心买了个公寓搬了出去,也没时间给她做早饭晚饭了。 不过兰也没在意,这时候她正忙着和在酒吧里遇见的一个女歌手打得火热。 等她某天回家时,看见瑞切尔在她的屋子里,她也没觉得很奇怪,毕竟这人还是自己媒体上的“男友”。他格外高兴地告诉她自己马上要演一个大片子了,他把自己准备得简直完美,在床上一副浪荡热情的样子。 第二天兰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自己像被龙卷风刮过一般的卧室。 卧室里的贵重物品,除了那一个人搬不动的金属艺术品以外,全都消失不见了。 兰的脑袋懵了,监控不知被谁黑了,什么画面也没有,而瑞切尔那边的电话,她怎么也打不通。 等到一个礼拜后,她终于从一个整容机构里找到了这个人。 瑞切尔趴在她的腿边哭得可怜,他说自己已经没钱了,要拍的那部电影要求男主长得大方一点儿,投资人觉得他长得有点小家子气,所以他偷了她的钱来整容。 活该的是,他的整容失败了,两侧颌骨有点歪,下巴上还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 兰低头看着他,觉得这人差不多算是完蛋了,就算告整容机构,他也请不起多好的律师,与此同时,他毁容的消息会传遍所有人的耳朵里。 她再一次善心大发,放了这人,觉得这笔钱是要不回来了,这人不用自己动手,也早晚会死在哪个街头。 结果是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人不光没死,反而火了起来,瑞切尔成了一线男明星,演的全是硬汉型角色。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结了婚,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核心区开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几家高档餐厅。 兰看着报纸上的这张几乎天翻地覆的脸,觉得人生真是贼他爹的幽默。 因为下巴上的一道疤,加上没了命地健身,这人居然从差点被人cao烂摇身一变,成了硬汉型男。 她当初也只是不想见这人悲惨地死在那个小小的休息室里而已,至于前因后果,她心里也是明白的。 那舞会虽说内里肮脏不堪,但本质上还是追求你情我愿,如果不是瑞切尔点了头答应和那变态制片人,人家也不会强迫他。 毕竟除了他以外,舞会上还有更多像他这样的小演员呢。 报纸上是一个对瑞切尔的访谈, 他说下巴上的疤是因为车祸,他开着车和自己现任的太太前往城郊别墅度假,为了避免撞到路上的动物,他开车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玻璃飞进来划破了他的下巴,而他的脸也许正是因为这场车祸而有些歪。 这是三天前的报纸,兰在手机上搜索他的名字时,看到了他如今的粉丝们发的一些关于他年轻时的照片,感慨时光易逝。 嗯……其中一张还有她戴着墨镜和瑞切尔走在路边的。 年少荒唐啊,兰叹了一口气,心虚地把报纸折了起来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走吧。”兰开口道。 承影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轻轻“嗯”了一声。 遭了,那张照片她还没划掉。 跟着导航,二人一路上看到了核心区的一个住宅区里,隔着很远,那栋坐落在铺满绿茸茸草坪小丘上的白色住宅。 蓝天绿地,周围靠近路边还围着一片浓密的小林子,怎么说都有点太完美了。 想想自己十多年来睡的垃圾堆和桥洞,虽然是她自己选择的,但兰还是觉得有点儿不爽。 承影一路上也没说话,兰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了看他的脸,发现这人脸色好像也没什么异常的。 嘛,毕竟谁没个过往情史呢?他能理解就最好了。 等将车子停在路边时,承影终于扭过了头来,一双黑色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 “呃……其实,你也不一定非得和他借钱的……不行我们就去偷点儿?”承影开口说道。 兰:“啊?” 承影抓着自己手里的安全带,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虽然你以前和他可能有些感情,但我还是觉得他可能并不会愿意借钱给你。” 兰发现这人似乎完全误会自己了。 不知道这一路上他究竟脑补出了些什么,但显然,他得出的最终结论是:兰为了钱去求老情人,但是嘴硬说自己这是去抢钱。 什么,她难道看上去是那种嘴很硬的人吗? “停停停,你搞错了。”兰用手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我是带你来要债的。这房子住的贱人当年偷了我二三十万的钱,我当初以为他还不起了,就没要回来。” 承影:“……” “哦。”他说。 兰看着这个低头解安全带的人,发现他耳朵尖有点儿红红的。 两人下了车,兰可不指望这个已经在核心区摸爬滚打早成了老油条的男人能好好还钱,她把枪塞进自己的腰包里,又让承影也拿上一把,这才和他一起朝着屋子后面去了。 这栋住宅后院由白色的围墙围着,但对两人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刚一爬上来时兰就见到了上面的监控摄像头,她朝着镜头笑了笑,一拳打爆了镜头。 后院绕过泳池便是一扇通往前厅的玻璃门,门也没关,一路上二人走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瑞切尔面前时都是畅通无阻的。 那皮肤已经晒成了小麦色,短发里带着零星几根白发的瑞切尔还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等到兰把他的手机从他手里抽出去时,他才发现有人进来了。 “你你你……”这个浑身肌rou,一脸络腮胡子的硬汉哆嗦了起来,绿色的瞳孔缩小得针芒似的,又惊又惧地看着她。 “我我我,我没死,甜心。”兰一边抛着自己手里的手机玩一边说道。 那双原本很圆的清澈透亮的绿眼睛如今变得带上了丝丝缕缕的浑浊的黄色,让兰觉得有点丑。 这人在面部僵硬了几秒之后,突然眼角沁出几滴泪花来,他从沙发上扑了下来,一把抱住了兰的腿,声音凄凉:“上帝保佑,你居然还活着!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兰抽了抽腿,发现自己有点抽不出来,她尴尬地看了眼旁边的承影一眼。 瑞切尔哭得梨花带雨,说的话也胡言乱语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呜呜呜,上帝啊!世界上除了你以外,再也没人对我好了……” 看着这人几乎要把眼泪哭湿掉自己的牛仔裤,兰抬起手轻轻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下,“喂,别装可怜,你他爹的该还我钱了吧?” 还在痛哭之中的硬汉抬起了朦胧泪眼,仰头看着她的脸,困惑地问道:“啊?还什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