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请照顾好我的孩子）

    “这里似乎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女人说，“即使要避开孩子们，也不应该隔着大门谈。”

    布鲁斯在惊讶中又没有十分的意外，抛开物种差异，女人跟里尔的发色（毛色？）瞳色确实很相近，只是女人的更颜色驳杂一些。

    往常的话，布鲁斯可能不会如此怠慢对方，迟迟不肯开门让女人进来。但是他想到对方来自地狱，而他家里正好有个还没完全复活的孩子。

    之前他确实就这个问题跟迪克吵了一架，但他只是不想强行挽留亡灵甚至可能对杰森造成伤害，可现在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

    同样有孩子，女人马上理解了布鲁斯的顾虑。“不必担心，地狱不会无缘无故地放走任何一个亡灵，我也不会带走你的孩子。”女人说，“事实上，关于他的彻底复活就是我要和你讨论的一部分，准确来说是交易。我不清楚你们用什么办法让他死而复生，但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不想让他的灵魂和身体融合时被刺激成疯子，你最好认真考虑。”

    大门打开，女人走了进来。

    “走吧，先去见见孩子们，他们也在等你。”女人说着，就自顾自地走了。

    布鲁斯注意到女人说话时总会下意识地皱眉眯眼，似乎对同人社交感到苦恼。她又不像某些内向的家伙，交流时会躲避别人的目光，正相反，她会紧盯着眼前的人，与此同时两只眼会轮流向周围飞快地扫视。

    极高的警惕心，几乎等同于野兽的凶性。她愿意跟他交谈似乎完全是由于孩子，但是照女人表现出的样子，她不应该放任里尔在外面这么长时间。

    ——除非她一直在暗中注视着，确保她的孩子没有危险。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些矛盾的地方。

    在客厅里等待的众人看着大门推开，先进来的确实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的脚程很快，在快步走的情况下布鲁斯还是落后了几步，只能稍显狼狈地跟在后面。他刚紧接着走进大门，就听到女人说：

    “你们好，我是里尔的mama，芬·奥尔特斯洛奇卡。近日我的孩子承蒙你们照顾，他年纪小，还没法完整的说出自己的姓氏。”芬将在她脚边翻着肚皮打滚的红毛小狗抱起来，对众人自我介绍。

    布鲁斯确认他的感觉没有错，在保持着警惕的同时，芬又维持着漠视一切的傲慢。她对自己是没有多少尊重的，姓名都不肯多单独介绍一遍。布鲁斯熟悉这种傲慢，他遇见过许多傲慢的人，身居高位或者身怀力量者多半如此，但芬似乎不同。她的态度浮于表面，真正反应内心的还是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只是不知道她的伪装是出于何种目的。

    “我需要跟你们的……家长谈谈，最好是独处，我不喜欢同时跟太多人交谈。”芬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数让她没法不保持警戒，虽然这是她工作时的常态，但这会让她没法专注思考。

    “是的，我跟这位女士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在客厅等一会儿。”布鲁斯说着，带着芬去了书房。

    里尔呜噜噜地撒着娇，追着芬又蹭了蹭她的小腿才停下。虽然mama时不时会趁着没人来看他，但是里尔也很想念mama的怀抱。不过他是个听话的小狗（大部分时候），知道现在不能打扰大人们。

    他一转头扎进幽灵杰森的怀里，旁边的达米安遗憾地按住蠢蠢欲动的手。

    书房内，两人刚一落座，芬就开门见山地说：“韦恩先生，我想同你做一场交易。我会保证你的孩子顺利地复活，不会出现任何后遗症，作为交换，我想将里尔托付给你一段时间。”

    “托付是指……？”布鲁斯表达疑惑。

    “为了确保我们的交易顺利，我再次介绍一下我自己。”芬将左手覆于右胸前，说，“现在我是地狱之主巴尔旦的家犬，奉名看守亡灵去往地狱的通道。不过在十年前，我也只是一介人类，死后怨气过重无法被摆渡，才有幸蒙受了魔王大人的恩惠。”

    “里尔，我的孩子，他同样如此。但他在襁褓中就死去，不该生来背负怨恨。我自以为我对人类的恨已经深过冥河水，所以便请求魔王大人将他的怨念转移到我身上，同时由我的力量来供养他幼小的灵魂。”说到儿子，芬的眼中闪过温柔和担忧，“我不想让他终其一生被困在阴冷的地下，所以尽力维持他灵魂的纯净，让他在地狱之外生活。但是仅此远远不够，他缺乏为人的经历，并且在逐渐被外形同化。如果不能同真正的人接触，里尔迟早会退化成犬，仅仅是优于普通的动物。”

    “等等，我想询问一下。”布鲁斯说，“既然你如此痛恨……人类，那又怎么放心将孩子交给我？”

    “我倒也不是恨所有人，主要是男人，但你不在其中。”芬说，“因为我死前见过你，不是韦恩的身份，而是义警。”

    布鲁斯眼光微动，迅速回忆起十年前的事情，只是时间太遥远，纵使他记忆力超绝也变得模糊，而且芬的相貌改变了太多，他一时没法回忆起。

    “那时我和很多女性被囚禁、殴打、肆意使用，像商品货物一样贩卖，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那时候里尔不是我的孩子，是我死去的同伴的，我拼命才保下了他，但我知道我没法永远保住他，就连我自己的命也像干枯的苇草一样脆弱。我当时听说了有义警在周围行动，可惜我当时没有能力和胆量联系上你。”没等布鲁斯想起，芬便说，“不过你还是发现了我们，救出来那群可怜的姑娘。可是在此之前我就死了，因为有个混蛋用一块布闷死了婴儿，所以我就抢了他的刀在他身上扎了十二下。本来我想再来一刀，但是子弹让我没法再动了，于是我便死了。不过在灵魂短暂停留在人间的时候，我看到你带着姑娘们离开，还埋葬了我和孩子的尸体，我非常感谢你。”

    说着，芬站起来，对布鲁斯鞠了一躬。

    “同时抱歉我傲慢的态度，但是我身为魔王大人的家犬，我的行为也代表了大人的颜面。在主人和家人之外，我需要尽可能地保持威慑。”她又说，“我诚心地拜托你，照顾里尔一段时间，让他跟着你的孩子学会如何做一个人。虽然在生前他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我同样爱他，而且直到现在我也在以自身魔力供养他，这联系就像母子之间的脐带，于我而言，他便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