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商量

    “夏？”身后传来熟悉的女音。

    夏夏回头看，是比安老师！有一瞬间，她很想掉眼泪，鼻子酸酸的。

    即使经历过山中弹雨枪林的险境，说到底她还只是一个17岁的高中女生。

    比安察觉出夏夏情绪波动很大，这么多天不来学校，也没请假，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夏，你终于来学校了，之前老师联系你家里，都没人接听，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比安快步上前抚着女孩的肩。

    没法说，身后有人盯着，说出来，于任何人都是危险，夏夏只能摇头。

    注意到她频频看向某个地方，比安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男孩一动不动盯着这边。

    比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重心转移到学习上，“你有十多天没来学校，好多学习资料都没领取，跟我一起去拿吧。”说着就搂住夏夏往教学楼走。

    教师办公室，只有师生两人。

    夏夏和比安面对面坐着，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老师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有什么心事都可以放心跟我说，至少有人可以一起分担。”

    一路上，夏夏都在思考该如何去变更监护人而不被发现，据她对周寅坤的了解，她的身边绝不止亚罗一个人。

    她的亲人都不在了，变更监护人无需上诉法院，只需到政务综合大楼办理即可。

    然这个地方距离学校不近，周寅坤反复说过让她不要乱跑。如果她冒然前去，肯定会被怀疑，但她每天都要来学校。很巧的是，比安老师之前提过，有认识的朋友就在政务处工作。

    国际学校的隐私性很好。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件事自然而然地解决于学校内呢？一个想法形成，就会不停地出现在脑海中。

    她抬头看向比安，老师正温柔、耐心地注视着她，不催促，在等着她想倾诉的时候。

    真的要找比安老师帮忙吗，她很怕又因为自己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可又想到周寅坤最近好说话了很多，虽然还是那么阴晴不定。

    天人交战后，夏夏抿了抿唇，挪到比安身边，小声地对她说：“比安老师，上次来跟你谈话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比安想起那个男人，长得很出色，让人过目不忘，是夏夏的小叔叔。

    “他...叫周寅坤，我爸爸mama去世之后，他变成我的监护人，但是前几天，他也去世了。”

    周寅坤？去世了？她好像记得在前几天的新闻上听过这个名字...

    一时间比安神情变幻莫测，夏夏继续说道，“我想申请变更监护人，但是他的身份很特殊。我不能乱走动惹来麻烦。比安老师，有没有办法可以在学校完成变更？”

    不管她之后去不去国外留学，更改监护人，至少又离自由进了一步。

    比安心中复杂，她挺喜欢夏夏的，学校成绩好、又努力，还乖巧漂亮，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呢。

    知道情况特殊，她应下，“夏，你先回教室吧，我帮你问问。”

    “这件事...”

    猜出女孩所想，比安立刻答道，"放心，老师会保密的。"

    电梯口边，亚罗不知站了多久，眼睛一直盯着办公室。

    夏夏拿着一大摞学习资料出来看见他，怔了一瞬，很快就扬起笑容，“亚罗，我现在要回教室了，你不用继续跟着我。”

    亚罗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跟在她后边，保持着一定距离。

    从教务处出来，发现他还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夏夏郑重地跟他重复一遍刚说过的话。

    “坤哥让我照顾好你。”

    “......”他是不是对照顾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夏夏对他无话可说，也不管他如何，快速走回教室。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面庞，学校的一切让夏夏感到心安。

    她看到了莱娅，莱娅也同时看过来，发出一声惊叫，“夏？夏——啊”，莱娅一个健步冲过来，熊抱住夏夏，力道没控制好，给夏夏踉跄地后退好几步。

    一大堆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她这些天都去哪儿啦，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亚罗在窗外看着教室里闹哄哄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开心。

    等到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莱娅对夏夏说：“我们都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们。”

    *

    晚上十点，司雷香格里拉酒店套房。

    韩金文刚从外面回来，坐到沙发上先转了转脖子，“这帮老外玩得花样还挺多，跟一堆女人折腾一下午，晚上又找了批新的，看拳赛去了。”

    “他们还不是寻思着这回做了笔大买卖，都等着数钱呢。哪能消停。”罗扎良笑着接话，也跟着坐下。

    周寅坤下午补了个觉，此时穿着件浴袍，带子系得松松垮垮，指尖夹着燃了一半的烟，要掉不掉的。

    他懒懒地坐在那儿，不知道是睡醒了还是没睡醒。

    韩金文左右看看，屋里没有女人来过的痕迹，难道这一下午还真纯睡觉了？

    这方面韩金文实在是看不懂周寅坤。该找女人的时候不找，不该碰的小侄女他偏偏又不放过。

    不过他们两人来这里也不是关心周寅坤的私生活，韩金文没多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坤，你白天没表态，是觉得有问题吧？”

    提及这个，罗扎良也问：“是不是那个达乌德有问题。听话茬，去年你在孟买的事没成，就是因为他？那他这回来是真想做买卖，还是憋着坏招呢？”

    “要我看，问题倒不在这个印度人身上。”韩金文说，“是在那个叫古兹曼的墨西哥人身上。”

    周寅坤这才抬了眼皮，让韩金文继续。

    韩金文认为，库里提的说法没大问题，伊朗和阿富汗境内外的毒品买卖及运输情况都和他说的大差不差。

    伊朗确实是一个极佳的毒品中转站，从阿富汗到伊朗的毒品运输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墨西哥情况比较特殊。”韩金文说，“先不说成本问题，墨西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哥伦比亚毒品到美国的中转地，古兹曼说什么原料地和市场都被人家占了，他分不了羹。南美那么大个地儿，他连点边角料都弄不来？”

    这么一说，罗扎良也微微皱眉。仔细一想，根本就是古兹曼不敢惹哥伦比亚那边的地头蛇，又眼馋亚洲黑帮卖海洛因赚钱，想插上一脚，“坤，这个古兹曼，确实不能贸然答应，不然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想来这就是周寅坤白天没表态的原因。

    韩金文点头，“要说那边的事，查猜和卡尔肯定最清楚，我下午已经通知了查猜。卡尔嘛，中文都说不清楚，还咋咋呼呼的，叫来也没用。”

    他倒是蛮了解这两人的。

    正说着话，门铃就响了，外面传来查猜的声音，还真说曹cao曹cao到。

    查猜两次去哥伦比亚的目的都是为了促成与亚洲黑帮的交易，之间的细节，他再清楚不过。

    “正好你来了，”韩金文顺手拎过桌上的酒，倒进酒杯，“说说那边究竟什么情况。”

    查猜开门见山，“哥伦比亚乃至整个美洲，主要产业都是可卡因。有多个贩毒集团，其中规模较大的是小埃斯科手下的麦德林集团，还有一个名叫卡利的贩毒集团。但大多数人都只听说过小埃斯科，因为这人做事非常高调。但其实当地人都知道卡利。”

    “麦德林和卡利，在鼎盛时期基本平起平坐。但十年前哥伦比亚有一次大缉毒行动，两个集团高层接连被抓，这几年才彻底安静下来，低调运作。”

    “他们什么模式。”周寅坤问。

    “都是垂直整合资源。他们拥有自己的古柯碱种植地、初级加工厂以及精制研究室，还拥有固定的运输和分销渠道，在每一个环节都能最大程度地节约成本，吸收利润，权力高度集中。”

    换句话说，就是与周寅坤现在在金三角的模式相同。

    “那亚洲黑帮是怎么挤进去的？他们插足了麦德林和卡利的市场，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罗扎良问。

    “亚洲黑帮的模式更像‘九头蛇’。”

    查猜解释：“帮派里出身的都是底层人，或者谋不到出路的外籍人士。生活极度贫困，而政府也没有任何作为。所以他们团结起来控制街道，靠贩卖毒品养家糊口。”

    “他们彼此掩护，快速分销毒品，而警方不好溯源，斩断一条渠道，还会有另外的七八条。”

    “为了不惹到两大集团和其他地头蛇，亚洲黑帮主要售卖大麻和海洛因，而非可卡因。渠道迅速下沉之后，亚洲黑帮货源不足，所以才与巴洛、吴邦其联合起来扩大货源。巴洛被炸死后，吴邦其擅自联络其他贩毒集团，想用竞价的模式分销我们的货，大赚一笔。他破坏了原本的平衡环境，所以才被追杀。”

    一席话尽，几人心照不宣，这跟他们之前猜测得相差无几，罗扎良建议道：“亚洲黑帮根深蒂固，古兹曼是投机取巧，能不能真正盘下墨西哥和美国很难说。咱们没必要跟他一起冒险，拿点货打发了就行，没必要因此影响和亚洲黑帮的交易。”

    这个提议韩金文也同意，他看着周寅坤：“咱们目前主要目的就是要近、量大，才能快速入账。要拿下北美市场需从长计议，至少也得拿下银三角之后再出手。”

    说完韩金文又赞赏地看了眼查猜，就向周寅坤提议，让查猜和卡尔去负责阿富汗的工厂武装，阿耀回来后那边就缺个负责人。查猜懂交易细心，卡尔作战方面没得说，他俩过去，可以快速复制哥伦比亚模式。

    韩金文的提议一向直戳关键点，周寅坤掸了掸烟灰，看向查猜：“有问题吗？”

    “没问题。”查猜回答得毫不犹豫。

    “工厂和武装的具体情况直接跟阿耀对接，你和卡尔过去之后，那边的事由你全权负责，但有两点记清楚。”

    在场三人都看着周寅坤。男人熄了烟，“阿富汗的情况跟哥伦比亚不同，种植地是跟塔利班合作，而运输是跟美军合作。”

    “美国三年前进军伊拉克，塔利班武装两年前又开始活跃。接下来保不准就会趁机卷土重来，反攻阿富汗政府和美军。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们在赫尔曼德的工厂和武装，都不准参与塔利班与美军和政府军之间的斗争，更不能让任意两方私下达成走货的交易。盯紧点。”

    查猜神色严肃：“明白。”

    新生意的事已有了初步结论，三单里面，印度和伊朗的单子可以继续推进。

    罗扎良想了想，开口说：“坤，刚才说到咱们眼下开拓市场要近和量大，让资金快速流入，那亚洲市场就是第一选择，有个人打听了多次，一直想——”

    “坤。”韩金文打断道，“那接下来就是分别跟达乌德和库里提谈价钱，具体方案我跟老罗再商量一下。”

    周寅坤在韩金文和罗扎良之间扫了眼，倒没说别的。

    “那就先这样，我们回房了啊。”韩金文没给罗扎良第二次说话的机会，拖着他和查猜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