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2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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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敢跟我们讨价还价?!” “不,这不是打商量。这是威胁。” 曲文星向前迈出一步,竟逼得那些色厉内荏的守卫后退半步。 “你...” “你什么你,叫长官。” 曲文星猛地抬手,用满是泥土淤青血痕的手掌扑了扑胸前的工会徽章,又重重地锤了锤,胸膛的闷响真震慑住了几人。 “我是工会的人,是罗中尉的人。我说,现在,我要cao作仪器、运货进去,你们,有疑问吗?” 从没见过这样攻击性强的曲文星,他们一时竟被镇住,顺从地点头,各归各位,再不敢置喙半句。 曲文星背在身后的手紧张到发颤,但嘴角却咧得更张扬。 他快速坐回cao作台,短粗的五指如飞,在他流畅的cao作下,传送带的运送速度被调快了三倍。 四人极快地掠过漆黑的检测仪,平安地抵达进货口。 尖锐的扇形金属片自中心徐徐绽开一枚圆形孔洞,昏迷的货品一个接一个地掉了进去。 就在入口的前一刻,方宸忽然回望,看向站在cao作台前的曲文星。后者身体绷了一下,而后,故作轻松地朝他比了个‘一路顺风’的手势。 他没期待方宸任何回应,可或许路灯太过昏暗,曲文星有一瞬的眼花,竟觉得方宸朝他笑了一下。 他揉揉眼睛,想看看清楚,可传送带已经空了。 曲文星怔怔地倒在凳子上,汗后知后觉地淌遍全身。可他觉得畅快,嘴角的笑一直没消下去。 过了十分钟,红外扫描仪重又亮起,红点跳跃,显示有人出现。 远处,罗宇源一人踽踽而来。他的肩上军章闪亮,军装崭新,折痕犹在,只是看不出升迁的喜悦,反而满脸阴鸷,眼底血红。 几人整齐地列队迎接,对上的,是罗宇源毫无理由的拳打脚踢,最后,连呻吟也被镇压成低低的啜泣声。 曲文星早已收拾好现场的痕迹,伪造了一份质检报告,此刻却也不免心头一紧,战战兢兢地站在队伍最后,双手捏着报告,忐忑地递交给罗宇源。 对方连看都没看,直接无视曲文星,将碍事的人一脚踹走,坐在椅子上,双脚搭在cao作盘上,摘下军帽,右手扯松纽扣,烦躁地吼道:“让他们滚远点鬼叫。” 姗姗来迟的副手赶紧应是,曲文星也跟着一起帮忙,两人架起断了手脚的守卫。 他们吃痛一声,满是怨气地问道:“...罗长官到底怎么了?升迁不是好事吗?” “嘘。”副手猛喝了一句,这才压低声音解释着,“今天罗长官授军功、升军衔,罗家人一个没到场。” 见与他的擅权cao作无关,曲文星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几分。 他前后收拾干净后,才听话老实地站回仪器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蹲着继续修门上的破损。 “又来一批货?” 罗宇源却蓦地出声,声如幽魂。 曲文星后背立刻冒了层毛毛汗,他调整好表情,低头小声说:“是,下面催得紧,我就按照您吩咐的送货下去了。” 罗宇源‘嗯’了一声,好像被糊弄过去了。曲文星最后的不安也被抹平,他乖巧地又拿出一瓶酒,双手递了过去:“您喝点好的,早点休息吧。” 罗宇源慢条斯理地接过酒瓶,忽得手臂高扬,‘呯’地一下,厚瓶底砸在曲文星的头顶,玻璃溅血、崩裂碎成红雪,洒落满地。 曲文星被砸懵在原地,末了,右手去捂狰狞的伤口,可堵不住,额角三道殷红的血淌了下来,糊了满眼的血红。 “罗...罗长官...” “你说,你按照我的吩咐做事?” “是,是...” “是我让你夹私货进去了?还是我让你伪造质检结果了?” “我,我没有...” 罗宇源随手一指,让曲文星如坠冰窟。 显示屏上竟有一枚极小的监视摄像头,银光微闪,合着罗宇源嘲讽阴狠的笑,曲文星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身体簌簌发抖。 “方宸为什么要来这里?” 罗宇源蹲下,手指勾弄着曲文星的小胖脸,后者只是惶恐地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罗宇源用力拔他头发,发根扯着伤口撕裂,血淌得更快,已经染红了半张脸。 “想当英雄?” “我,我没有...” “没事。我会让你成为他们的英雄。”罗宇源邪笑着在他耳边,声音似有愉悦,“他们不是想找到地下工厂的秘密吗?那么,就由你带他们去吧。” “...去,去哪儿?” “去地狱。” 罗宇源狞笑着,狠狠揪着曲文星的头发,将他的头颅向后扳折。他捏着一枚粗针头,针头有半个手指节粗,针管里流淌着粘稠的黑色液体,气味刺鼻,像是某种机械的油。 曲文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他拼死挣扎,却被罗宇源一巴掌扇得短暂晕厥倒在地上,四肢无法动弹。 后脑传来剧痛,像是金属针筒刺破皮rou、扎穿骨骼,直直地深入大脑内部。他痛苦得浑身扭曲,尖声叫了出来。 黑色的油像是噩梦,将他的意识锁在一片黑色沼泽里,越挣扎、越沉沦。 他一路被人拖行,大腿被磨得又凉又湿,怕是被磨出了血,但五感逐渐衰弱,连听觉也断断续续的,只剩耳边朦胧的对话。 “...长莺...你...修改...精神...立刻...” “我...他不...可能会...” “死...无所谓...让他...服从...” “但...”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女人捂着脸跌倒在地上,而罗宇源轻挑地单手掀开她的长裙,将她半架在椅子上,露出破烂的隐私。 座椅剧烈晃动,她却好似干涸的小溪,只挤出几滴水。她昂着头,脸上无悲无喜,像一朵逐渐枯萎的花,在狂风里低下了头。 曲文星颤抖着睁开眼,看见一个掉牙秃头的纤细女人朝他颤巍巍地走来。 她半跪着倒在曲文星面前,双手合十,表情绝望。她没有睫毛,琥珀色瞳孔完全袒露着,两行泪流下,是莹绿色的,像是徘徊在地狱里的游魂,周身萦绕着绝望的死气。 罗宇源在她手里塞了一张老照片,照片反光,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出是一个老人,面容慈祥,署名为‘曲海’。 “拿这个,攻破他的精神壁垒。” 还没等曲文星看清全貌,他的手脚便被人无情地薅起来。又是一路拖拽,直到鼻梁重重磕在一台金属座椅上,颅内传来‘咔嚓’一声,是鼻骨被撞折的脆响。 有人在他头上套了繁重的机械原件,而耳边传来电信号的‘滴滴’声,他大脑神经猛地一阵抽搐。 在剧痛中,老人慈祥的面孔缓缓浮现,是一个老哨兵,与年幼的他玩耍。曲文星鼻子一酸,喊着‘爷爷’。 记忆如书页飞翻,他好像徜徉在幼时的幸福回忆里,想起要多赚钱、替爷爷养老的幸福往事,警惕渐渐松懈,精神壁垒也慢慢打开。 可下一刻,变故陡然发生! ‘对 不 起’ 三个大字径直投映在他的精神图景里,仿佛有人在他的星辰宇宙里肆意蒙了一层黑色软幕布,作为戏剧的基底;而他的意志被一双无形的手牵制着,成为了台上大戏的木偶,被命令着行动。 他瞳孔左右震颤,想要挣扎,可电信号无情地支配着他的神经。在纳秒为单位的周期循环里,曲文星的精神图景被肆意入侵,他的记忆被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取代,他的意志也在一次次的调jiao里慢慢屈服,在疲累中,陷入了沉眠。 军靴声响起,罗宇源不紧不慢地上前,一巴掌扇醒了曲文星。 他一个激灵,火辣辣的侧脸混着耳鸣,他有些懵,环视着四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做了一场极恐怖的噩梦。 “长莺。” 罗宇源倨傲轻唤,长莺纤长瘦弱食指悬在按钮处,却不忍按下。罗宇源嘲讽一笑,用鞋尖拨开了长莺的侧脸,接着,用脚掌踩下那枚信号发射器。 特定的频率声波响起,曲文星身体一僵,动作定格,如同拼接的积木人偶。 罗宇源抬起曲文星的下颌,那双圆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深黑一片,如同最纯净的深渊。 他满意地笑了笑,对着长莺说。 “一会儿,你下去,设法取得方宸他们的信任。” “是。” “然后,你要想办法,杀了方宸。” “什么?”长莺身体巨颤,仿佛不敢置信似的,“我不想杀人...” “那7553就得死。”罗宇源用鞋尖勾起长莺的下颌,阴沉笑道,“长莺啊,你,好好选一个吧。” “……”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长莺根本别无选择。 她无助而绝望地抬起头,眼泪掉下,像是孱弱的雨。 “我一个人,杀不了他们。” “你有帮手啊。” 罗宇源将信号发射器放进长莺的手里,将她的大拇指放在发射源处,缓慢地按了下去。 曲文星身体又是一阵抽搐,而后温驯地爬起来,站在长莺身边。鼻骨断裂处,还在滴滴答答地流血。 看到这样狼狈又听话的曲文星,罗宇源一晚上憋着的滞闷气才散了些。他轻扯领带,摸了头发,发现刚染的黑发已经开始掉色了。 可惜,他最期待的父亲没有出现,染头发的讨好像是一场笑话。 他自嘲一笑,插手进口袋,指腹触碰到了另一张皱皱巴巴的照片。 一个老人倒在血泊里,表情安详,衣衫很整齐,宛若做了一场很长的美梦。 这是他陪同赵景栩清查叶既明所属势力时,意外的收获。 罗宇源同情地看了曲文星一眼,轻叹了一声‘可悲可怜’,却也仅限于此。 他抬手,将他们推向入口的暗梯,居高临下地,望着棋子跌跌撞撞地奔向他设好的棋局。 “方宸,我会踩着你的尸体,拿着你的性命,成为站在指挥塔顶端的人。” 只有这样,他才会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