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

    “然后呢？”

    嫡母听得津津有味，她知道自己不该和女儿讨论闺房之事，但架不住女儿偏要说。

    女儿已嫁作人妇，嘴上涂了口脂，红的鲜艳，像是有人剪下两片花瓣贴在她脸上。

    她的思绪飘到第一次看见女儿，那时女儿刚出生证合约被兰姨娘抱在怀里，嘴巴很用力地吸奶，兰姨娘温柔又哀伤地微笑，她却惊悚地发现，从女儿唇边溢出的奶水，它里面混合着鲜血。

    当母亲真是苦，自己只是被迫承认兰姨娘的孩子是她生的，不出力就白得三个孩子，有什么好恨的。

    她对于自己，将军，兰姨娘三人间的感情纠葛，释然了。

    那时候女儿的嘴还没这么大，和一粒朱桃差不多，却那么有力，吧嗒几下，亲娘就被她咬出血。

    昨晚，太子被她那么亲，真是受苦了。

    曲平安托着下巴，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她和太子的婚礼才过了短短三天，说实话，她有点厌了。

    “他吐血后，我睡着了，他去书房批折子，天亮才回来。我就白天吃饭的时候能看到他，我一看他，他就脸红，低着头数饭粒。”

    “他一脸红，我就以为他喜欢我，和他说话，他居然不理我。”

    “婚后第二天，我白天去拜见父皇母后，跟着母后去拜见后宫的娘娘们，累了一天。回来没等他就睡了，他反而不安分，在床边走来走去，翻书翻得哗啦作响，我被吵醒，问他是不是要圆房——”

    说到这曲平安打了个哈欠，太子和她小时候养的猫一样，“他憋了半天，才说他仰慕我的琴技，想和我学琴。”

    嫡母噗嗤笑出声，在一旁听得小丫鬟们也被逗乐了。

    “我被气得半死，对他说话重了，他就红着眼看我，没办法我起床披件衣服教他弹琴，他简直榆木脑袋，就没弹对一个音，我一说他，他就低头。”

    嫡母让人从私库拿两棵千年人参，让曲平安带回去，曲平安不要，皇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非要从家里拿。

    “这是我的一片心。”女儿嫁出去才三天，每晚枕巾都是湿的，看女儿和太子还算和睦，她心中担忧更甚。

    她对朝政也略知一二，皇帝是个明君，仅限于他年轻的时候，现在老了，身体不好，整日疑神疑鬼，听说有次上朝睡着了，提剑要杀了族兄崔玖。

    崔玖被刺了一剑，没命中要害，在家养了一年，这一年内，陛下赏赐不断，坚决不允许崔玖辞官。

    皇帝的借口是年老睡糊涂了，谁都知道，这只是托词，只不过忌惮氏族权利过大。

    母女两又聊了一会，嫡母提醒她:“你也应该去你亲娘那看看。”

    “我听嫡姐今日也回来。”

    曲平安是不怪亲娘和嫡姐做的事，但是心里还有有些疙瘩。

    “安安。”嫡母突然严厉起来，“你走后，我左思右想，我之前想得太幼稚。”

    “我一个深宅妇人，怎么护得住你。族兄虽然向我保证，护住你很容易，可他自身难保，说的话怎了当真。”

    “你不能再像婚前那样肆意妄为。”

    嫡母站起身来，抱住安安，曲平安缩在她怀里，她让其他人都下去，悄悄对女儿说:“你和太子相处地极好，我听了害怕。女儿，我听族兄说，太子性情温和，及其孝顺，这种性格是活不长的，你可别轻易把心交给他。”

    曲平安思考一番后，说:“我现在挺喜欢他的。妈，你也不用担心，他要是死了，我就算爱他，也不会傻乎乎殉情，娘才是最重要的，我要给娘养老送终。”

    两人拉了一会家常，曲平安去看亲娘。

    兰姨娘心中有愧，今日回门，称病不见她，看她主动过来，激动万分。

    曲平安临走时，兰姨娘拉住她。

    “你和太子那事，不是你jiejie的手笔，是婉贵妃的手笔。”

    曲平安知道，她jiejie到底对她有真心，她不会做，但是也不会阻止。

    “娘您放心，我从来没怪过jiejie。”

    兰姨娘不断落泪，主母偏心平安，吃喝用度从来没亏过青墨。自己偏心青墨，对平安却多有亏欠。

    她思索再三，还是提醒她:“你jiejie说，三王爷有意太子之位，你要小心些。”

    曲平安有些怅然，她之前天真的认为，结婚后，和当姑娘的时候差别不大。

    现在她们姐妹却被牢牢绑在男人身上，她顾着jiejie，心里又放不下太子。

    要是我是太子，太子是太子妃就好了！

    她心中不知为何蹦出这个想法。

    晚宴过后，两人回东宫，马车上，曲平安还在惆怅兰姨娘说的话。

    太子却坐不住，悄悄靠近曲平安，两人的胳膊贴在一起，他原以为曲平安会抱过来，没想到她用手指挑起帘子一角，去看外面，根本不搭理他。

    “咳咳……”

    马车好像碰到什么，晃了一下，太子借机倒在曲平安身上。

    “太子妃……”

    见曲平安还是不管他，太子急了。

    曲平安头都不回，推开他，第一次，她心里生出这么多烦恼。

    这份烦恼因太子而起，她心里迁怒于他。

    “太子妃，外面比本宫还好看吗？”太子心里酸酸的。

    “夜里的景色和平日不同，我还是第一次见。”将军府家教严，正月闹元宵都不准女孩出去，“没想到晚上点了这么多灯笼，和白天一样。”

    “白天看起来整条街灰扑扑的，晚上如同美人上妆，魅力非凡。”

    曲平安的心变成一只小鸟，盘旋在夜市上空，她看到有不少女人在逛街，她自己被困在这马车内，更加伤心。

    她没注意到太子紧紧捏着她的袖子，一开始脸上都是醋意，后来脸又红了。

    “要是我们今晚圆房，你会不会一直看着我。”

    正好不巧，他说话的时候，远处放了一个大炮仗，噼里啪啦的，曲平安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对于回东宫后太子的主动，更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