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姑娘的决定

    龙卿看着桌上的酒壶，欲言又止。其实她从未喝过酒，据说酒是人类社会必不可少的社交物品，生意场和、朋友相聚都少不了一杯酒。眼下气氛正浓，四周觥筹交错，她也有点跃跃欲试。

    “阿卿要喝点吗？”沈清茗正好看过来，见她直直的盯着酒壶，模样煞是蠢萌。

    “我可以喝吗？”龙卿问沈清茗，阿虎也看过来。

    沈清茗被她们看的有些哭笑不得：“当然可以了，你们没喝过酒吗？”说着拿起酒壶，倒了三碗，分别给龙卿和阿虎。

    “不是没喝过，是没喝过这样的。”龙卿拿起酒碗，象征性的闻着酒香。

    “这样呀，农家的酒可比不得贵人喝的酒，这些都是粗酒，比较烈，后劲也大，你可着些，别喝多了。”沈清茗以为龙卿只喝过贵人的好酒，怕她不能适应烈酒。

    “那我试试。”

    龙卿拿着酒碗，正要抿，隔壁阿虎突然发出一串嘶嘶的声音，舌头微微吐出，脸一下子就红的近乎滴血。

    “好辣！”阿虎哈着气，辣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喝不了？要不喝汤吧。”

    沈清茗说到一半干脆闭了嘴，阿虎缓过那一阵后就继续喝，她似乎适应了辛辣的感觉，小口小口的噘，竟然噘完了一碗。

    “不仅是馋猫，还是个酒鬼呢。”龙卿戏谑的在一边嘲笑，也低头抿了一口酒。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部，酒水清凉，喝进去却让整个身体由内而外的发热，热意上涌，一瞬间，脑袋都在轰鸣。身体因为刺激而不适，但不适缓解后又能品出一种异样的畅快。

    龙卿适应了一下，似乎也能从中感到几分快意。

    她端坐在那儿，动作慢条斯理，不会像阿虎那样被辣的呲牙咧嘴，也不会像隔壁桌的男人那样喝上头发酒疯。她一直是安安静静的，优雅的就像一幅绝美的画，除了脸颊越来越红，当真看不出喝的是酒。

    直到龙卿喝光了一壶酒，沈清茗目瞪口呆，见她喝完了壶里的还不够，又去找坛里的喝，沈清茗一把抢过来，摸了摸她的脸，已经发烫了：“你作甚？不是不会喝吗？喝点汤吧。”

    沈清茗本想盛一碗汤的，但看着那比水还清的汤，上面还飘着不知名的灰烬……这样的汤她觉得会喝坏她的阿卿。

    “算了，还是别喝了，等下回去我给你煮醒酒汤，现在回去？”

    龙卿双眼茫然一片，眼眶都是湿漉漉的，白皙的双颊染了红，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她点点头，迷离的眼中透着一抹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但那浅笑晏晏的样子，看的沈清茗心头直跳。

    “先回去吧。”沈清茗试着扶起她。龙卿还算乖巧，自己能站起来，沈清茗又扭头叫阿虎：“虎妞！”

    回应她的是阿虎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醉态。

    ……

    “沈丫头。”

    沈清茗转过身，来人正是沈青松，她的眉头再次皱出一片云：“青松哥有事？”

    沈青松笑了笑：“你们可是准备回去？正好我也要回去了，我们顺路，要不我送你们吧。”他一直留意龙卿，这酒性烈，他尚且只能喝两碗，龙卿一个女辈居然喝了一壶，若非现在见龙卿傻乎乎的，像个小女孩般被沈丫头牵着走，他还以为龙卿当真这么厉害呢。

    “不用了吧。”

    “你就别推辞了，龙姑娘和虎姑娘都喝醉了，还有回礼要拿，你们家又隔的远，若摔了怎么办？”

    沈清茗被噎了一下，龙卿突然站直，义正言辞道：“没事，我自己能走。”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说完便往院子外走去，步伐平稳，眼睛清澈，端正挺直的身姿当真看不出一点酒醉的模样。但很快她就暴露了，沈清茗眼皮直跳，龙卿去往的方向是后山。

    “阿卿，走错了。”

    “错了？”龙卿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状似思考般：“对了，我们已经不住山里了，的确错了。”

    “阿卿呀。”沈清茗哭笑不得的轻捶了她一下，把她拉回来。

    沈青松觉得此时的龙卿分外可爱，确信龙卿真的喝醉了，原来喝醉的人还能这般，不吵不闹，还特别傻。

    “天色已晚，龙姑娘还是当心些好。”

    “哈哈哈，是呀。”龙卿原本笑的迷人，腰侧突然被掐了一下，笑容顿时凝住了。沈清茗对沈青松说：“她醉狠了，我先带她回去。”

    “欸？”

    沈青松预备跟上，沈三丫拿着一捆菜过来。

    “怎么了？”

    沈清茗苦着脸：“阿卿喝醉了。”

    “喝醉了？”沈三丫看向龙卿，却见龙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都不用扶，这是醉了？她问：“你们可是要回去？”

    “嗯，我一个人没法扶她们。”

    “这样呀，二姐快过来帮忙，龙姑娘和虎姑娘喝醉了。”沈三丫朝着厨房的方向高呼一声，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沈清茗：“这是回礼，大姐收下吧。”

    说是回礼，其实就是一捆大白菜。沈清茗顺手接过，沈二丫也走了过来，和沈三丫一同扶起烂醉如泥的阿虎。

    “我们先走了，青松哥也早些回吧。”

    说着，五人已经走远。

    沈青松愣了一下，快步追上她们：“等等。因着吃饭的时候二嫂子在，我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其实若你们真的想养鹿，我在镇上也认识一些大户人家的公子，他们挺喜欢鹿rou鹿皮的，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啊？”沈清茗没料到他会这样说。

    “我只是问问你们。”

    沈清茗看向龙卿，龙卿茫然的歪了歪头：“容我们考虑考虑吧。”

    “没问题。”沈青松心下欢喜：“若你们考虑好了可以直接去村长家，与我爸说，让他转述就好。”

    沈清茗松了眉头，对他颔首致谢：“谢谢。”

    “不客气。”

    沈青松送她们到西边小院就回村长家了，沈清茗打开门，提醒龙卿：“注意门坎。”

    龙卿轻轻的迈了过去，站定在院子里，笑出两排白牙：“嘻嘻，没踩到。”

    “噗！”沈清茗被逗笑，拿头碰了碰她：“真想把你这样子画下来，明早给你看。”

    龙卿摇了摇头，突然有点恶心。

    “可是想吐？先回房，我熬汤给你。”

    沈清茗一门心思都放在龙卿身上，早就把某位醉的更厉害的忘到天边了。

    “大姐，虎姑娘这。”

    “扶到隔壁房间就可以了，谢谢你们。”

    “好。”

    两个丫头看着沈清茗扶着龙卿进了东边第一个房间，那熟练的架势就像进自己的房间，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走进隔壁的房间，发现这里只有一张床，陈设也都是按着单人来布置的，应该就是虎妞的房间了。可这里总共就两间房，莫非大姐和龙姑娘睡一张床？

    两个丫头俱是一惊，但都是姑娘，睡一起似乎也很正常，她们没有往心里去，就是觉得怪怪的。

    把虎妞安顿好后，沈二丫和沈三丫与沈清茗告别，离开了这个对她们而言非常温馨的小院。

    在夜色中，走向那间养了她们十几年，却格外冷漠的院子。

    沈二丫途中突然拉住沈三丫。

    “三妹，我以后想看看能不能替大姐干活。”

    “啊？替大姐干活？”沈三丫先是一惊，被沈二丫苦涩的眼神注视着，迅速明白过来，那份本就蠢蠢欲动的念想在得知jiejie的想法后，竟然一拍即合。

    沈二丫面容愁苦：“没办法，我今年及笄，他们准备给我议亲，以家里的条件能议什么亲？”想起那晚起夜无意听到娘爹的对话，他们居然准备买一个儿子回来养，她自嘲道：“嫁娶还得看门当户对，以我们的家境，我下边还有一个傻子弟弟，哪家的好儿郎愿意娶我，无非就是一些半截入土的老头。”

    “所以你也想分家？”沈三丫眸光沉了沉：“这不妥吧，我们没有田地，也没有住所，大姐有龙姑娘帮忙尚且住了半年山洞。”

    “住山洞也比现在好吧。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人看，龙姑娘上回不是说过吗？我们都被教坏了，我们什么都没有的得到，何故一直苛责自己？我们也该想办法给自己增补野鲜，不然饿死了他们不仅不会可怜我，还会拿我配冥婚。”

    “没这么严重吧。”沈三丫有些踟蹰，沈三嫂性格懦弱，不像沈二嫂那么刻薄，她总是觉得自己状况会好一些。

    “三妹，你不清楚有弟弟意味着什么。七弟才刚满月，又是耀祖，全家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以后肯定是要读书的，你觉得束脩从哪来？”

    沈三丫根本无法反驳这句话，的确，没有弟弟的时候爹娘只能看着她和meimei，但有了弟弟，娘整日弟弟不离手，爹就更不用说了。

    龙姑娘兴许是对的。

    “但他们不会同意我们分家的。”

    “这个也是我为难的。”

    沈二丫长叹一口气，以个人能力对抗整个宗族势力，就好比拿鸡蛋碰石头。

    “先看看再说吧，我就是和你说清楚，我的想法是这样，反正横竖都要死，怎么都得试一试。”

    “那我也是这样。”

    “三妹？”沈二丫有些惊喜。

    沈三丫像松了口气一般：“其实我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只是不敢说出来。这事你知我知，四妹五妹年纪还小，不要告诉她们。若有朝一日我们能够立户谋生，再看看能不能把她们要过来。”

    “好。”

    两个丫头在夜色的掩护下达成了某种协议，她们做出了这辈子第一个大胆且不孝的决定。她们希望可以逃离那个吃人的家，如大姐一样，成为飞出魔窟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