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庸俗的男人小肚鸡肠

    钱教授下午要去老校区，给博士们开会讲讲论文，所以饭罢陪老人闲坐，聊了不多时便告了辞。但这回不许犬子再跟了，打发他到别的专业课上补习，然后自己搭校车去了。

    严若愚虽没有非听不可的课，却也闲不得，要去图书馆忙一堆查文献和读书笔记的活。这学期的专业课比上学期还多点，而钱先生栽培她又格外上心，常常训练她写些札记文章，以备发表用。她翘课能翘这般随心所欲，固然离不开杨班长点人头时替她糊弄，而更多则赖钱先生护着，其他老师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何必跟校长都要逊三分的活招牌过不去呢？但系里也不是钱先生的一言堂，总要拿出点成绩，才堵得上那些教死书的腐儒背地里的碎嘴。

    于她而言，这比学校的流水线培养计划更辛苦些，但她也乐在其中，不以为苦。就是怕忙起来，工作日不再能常去J市了，算是小小的怅憾。

    不过今天好了，她在阅览室自习也好、赶工也罢，沈旭峥就坐她身后的沙发上。也无话扰她，就随便翻点看懂看不懂的书刊，偶尔来帮她跑个腿借本书，或是下楼给她买奶茶和点心。

    划掉清单上最后一项后，严若愚长舒一口气，仰到椅背上，闭目伸了个懒腰。男人闻声即走了过来，她一侧身便抱住了他的腰，埋进他怀里，深深地吸嗅着。一双温热的手拨开缎子般垂散的乌髮，替她揉起疲累僵硬的肩颈，轻重得宜的力道，她享受得哪里舍得放开？

    “好点了吗？”静静揉了好一会，沈旭峥拍拍她，轻声道。

    小脑袋缓缓抬起，半眯成新柳的眼似才睡醒般冲他憨笑：“要是大学天天都能这样，我真想上一辈子不毕业了。”

    他好笑地嗤了一声，刮了刮她的小鼻尖怨道：“那谁养我？等着吃软饭呢！”她也不答，就偎着他轻轻地摇晃，敛着声笑，待他催了，才依依放开，收拾桌上的书本。

    回J市的路上，她瞌睡来了，又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再睁开眼，已到了吃晚餐的地方。

    尽管在闹市繁华地，却是处清幽的中式庭院。黛瓦朱轩临水而构，交疏的绮窗外，菲薄的暮色下，能看到玲珑万状的湖石假山，挂瀑流泉，云蒸雾绕。菜肴自然也少不了夸奢斗巧，鲜淡柔和的淮扬风味打底，融合东西洋，食材上翻点新花样，摆盘也像写意画似的雅致。

    小寿星盯着菜发呆出神，迟迟不下箸。沈旭峥轻弹了一下她脑门笑道：“哪里不舒服吗？”她醒过神，忙摇着头笑得娇赧：“太美了，舍不得破坏。”

    “那是别人！”他耸耸眉不以为然，且替她盛了一小碗碧涧羹，“我倒觉得，就要最美的，才配得上若愚。”

    “才不要脸！”她嗔笑着白他一眼，声音小，也不知他听见没。

    饭吃了一阵，沈旭峥忽而提起一事。也是夷犹了许久，才斟酌开口：“baby，我是想，既然现在阿婆也在，周末兼职就…先不去了吧，多点时间陪陪她也是好的。”

    他老早就不满了，占了本该陪他的时间不说，那补习班里还净是跟她一般大的高中生。清纯柔美的少女老师站讲台上，都是那个燥动年纪过来的，那帮浑小子脑子里都幻想哪些乌七八糟，他门儿清！但苦于找不到合适理由，就一直没提。见她不吱声，捉着筷子漫不经心地捣着碟子里的芙蓉絮，他又说：“况且这学期课又多了，钱老师也说，你有空多休息……”

    “那你呢？”严若愚蓦地抬起头，清湛的瞳子直逼上他，“说这么多，都是别人，你呢？”

    目光里那骤然的审问稍陌生，沈旭峥教盯得有点虚：“我当然也想，你能轻松点最好，不过……”

    “言不由衷！”颦眉嘟嘴的小丫头颇怀怨恼。

    他张口还想辩解，又让她打断：“你不用为我装事事不在意、不计较，明明你对我，也很重要。你就算跟我闹闹脾气吵吵架又怎样？我也是大人了！我也想在意你，考虑你的感受，为你改变付出，为你做点什么都好。”

    所以，他的行事，与其说得好听，是小心呵护她，不若说是犹对她设防，犹剩不美的真实不敢向她袒露。可她是谁？她不是别人。

    悟彻这点后，也不管包间里暖气多少度，沈旭峥硬是悸出一背冷汗。

    好险！

    渐渐地，那双与少女对瞩的漆眸淡褪了温良的保护色：“对，我从一开始就不想你去，我舍不得你辛苦，舍不得你不在身边，我又不是养不起你，我更烦我的女人被一群小兔崽子sao扰偷拍意yin，我想周末一回家，妻子都在家等着我，我恨不得把你关家里，谁都不给看，分分秒秒都只属于我。”

    一鼓作气，将真心阴暗的背面掉转过来，少女犹盯着他，他又负气小声道：“对，我就是个庸俗的男人，小肚鸡肠。”

    严若愚究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嗔道：“你好贪心，哪能依你？”见男人颓然失望，她旋又说：“但是，我跟邵老师讲过了，除了个别学生快高考，要善始善终，其他课都别排我的了。暑假就离职了，好不好？”

    “我敢说个不字吗？”男人抑着喜色睨她，接着又恶气忿声，“还有！以后在学校，离盛瞻淇远点！最烦的就是他！他想干嘛？哦，我没空给老婆陪读，他就想替我尽义务？做梦！我花钱雇他啦？上赶着献哪门子殷勤？看他打量觊觎你的眼神，就想把那双眼剜了！”

    连这份心思也不藏了，严若愚先是惊愕张大了嘴，继而指着他哈哈狂笑，笑作一团：“终于承认啦，你就是吃醋……”

    “呵？”他白眼蔑笑道，“他哪样值得我吃醋？没我高没我帅，没我成熟比我蠢，他哪样行？会念几句狗屁不通的书，还是会刻个破石头？追女孩靠这个？书没读几本，书呆子酸秀才的样倒先学个出神入化！不嫌搞笑！你猜我要是告诉他，他心目中高洁不可攀的女神，昨晚握着我的jiba睡一夜，他要酸死还是找块豆腐撞死？”

    “你？！”少女的脸倏地红了个透，哭笑不得，又在桌子底下踢他，“諔死了！待会要是碰见他，你别乱讲！”

    男人眉蹙得难看：“他也去？”

    “当然啦，恋爱主题的元宵珍宝展呢，小叶子舍得放过他？捆也把他捆来。”严若愚说着笑。

    就听他冷哼讥讽：“我看他是想偶遇你！什么月上柳梢头！”

    “那你凶他！”

    正月十五办文物展，还以爱情为主题，倡言要把元宵佳节过成东方情人节，广告造势比七夕都像那么回事。严若愚初听室友说起，期盼憧憬之余，也不免跟着感慨这年头商战这么激烈啊？为一个综合商业街区开幕能声势隆重点，品牌价值拔高点，新闻搞大点，延揽八方之客，广聚天下之财，竟不惜下此血本。

    本来商场里搞文物展就很奇怪不是吗？还挑这日子定这刁钻创意，还要攒19件关乎元宵或爱情的珍贵历史文物，或借各地博物馆的，倒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公家居然肯借？更神通广大的则要属从私人藏家手里现买的那些，不乏绝迹许久、首度面世的珍品，那可想而知这展览消息放出来有多重磅。而且为了气氛够元宵，更邀请非遗手艺人制作了近万盏花灯，千姿百态，将几条街道都悬灯张彩，布置得“花市灯如昼”，好让情侣们在火树银花的民国历史建筑群里邂逅得更浪漫。最绝的是仿唐朝上元弛禁故事，连展三天三夜。这期间，只要在这片消费，无论购物吃饭，都能凭小票去抽奖，送手工花灯。更不要说什么音乐喷泉烟花秀，那银子烧起来……真是血本。

    难怪家里那男人一面对公务，就要眉峰紧锁……

    “叔叔，你看这些灯好精致呀，小时候过节，爸爸都会抱我去看灯，然后给我跟mama一人买个灯，mama提个荷花的，我拖一只小白兔。”掉进了人潮灯海里，小丫头兴奋地乱跑，两只眼睛四顾也看不过来。

    跟她身后的男人，仗着腿够长，纵被她小手牵大手，脚下犹悠哉漫步的样子。偶然一用力，便将她拽回来：“人多，别丢了。”然后跟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一盏斑斓如绚霞的金鱼纱灯：“兔子是没有，只有一条游不停的小鱼。”

    “咦？哪来的？”小丫头接过来，欢喜得眼都直了。这灯做得比方才看的都繁复，形特别逼真，鱼鳞和鳍尾上的花纹都是剪了彩绢一片片一层层粘上去的，一看就颇费工夫。

    沈旭峥掩起痞笑的唇，附到她耳边用气声说：“路过了就顺手牵羊。”

    “啊？”老实孩子瞬间望着男人大惊且忧，心道就算看不惯竞争对手出风头，也不至于……总裁亲自跑对家活动现场偷灯吧？这什么商战路数？唯恐他下一秒就被抓现行身败名裂了，“那我……赶紧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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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好哎，绿茶男终于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