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Chapter 7 三井有些紧张地握住宫城的手，深呼吸着道：“他什么时候来？” 宫城哭笑不得地道：“只是拆个石膏而已，你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安心吧。” 三井强装镇定地道：“我又不是害怕，我只是不喜欢等。这家伙怎么回事，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吗？” 宫城看了看时钟，“伊藤医生说他［大约］三点来，现在才两点五十二分。” “不可能，我五十分的时候才开始紧张的！”三井不相信地探出身去看。“这钟一定是坏了。” 宫城无奈地摇摇头，反手握住三井的手道：“没事的，拆石膏一点都不会痛的。” 三井深呼吸一口，无意识地捏动着宫城的虎口。 没有太用力，但是每当他的拇指滑过宫城的肌肤时，推动着那里的软rou像波浪一样的来回，手背上被推挤的纹路和青筋，还有两个虎koujiao叠磨蹭的时候，看起来很……色情。 就好像他们的手在激吻一样。 宫城清了清喉咙移开视线，却没有把手抽走。 也许他真的应该找个男朋友了，怎么能天天对着病人发情？他真的好低级。 宫城觉得这都是青春期的荷尔蒙作祟，应该过阵子就好了。只是最近他每天都忙着‘赚钱’，哪有空去找男朋友。 “嗨，下午好。”伊藤医生在两点五十九拉开了病房门，笑着道：“马上三井桑就会觉得很轻松了！期待吗？” “嗯……”三井僵硬地点了点头。 宫城看着三井死撑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手上握着他的力道变得更大了，无言地传达着三井的紧绷的心情。 宫城知道三井从被通知拆石膏开始有多焦虑，现在真的要拆了，肯定心情很复杂。 沉吟片刻，宫城和医生打了个招呼，然后把被子掀开，给医生留出足够的空间后，跑到床的另一边，坐在三井身旁，从背后抱住了他。 “……宫城？”三井疑惑地问道。 “嘘，别怕。”宫城拍了拍三井的手臂，“很快就好，不敢看就闭上眼睛。” “笑话，我怎么会不敢看……”见医生从随身的大包里取出拆卸用电动摆锯，三井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扭头回抱住宫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伊藤医生好笑地道：“没事没事，很快的。你们确定要用这个姿势？等会儿我拆的时候别乱动啊。” 闻言，三井从宫城的怀里挣脱，两只长手把宫城揽在怀里，一手扶着宫城的后脑勺，一手揽着他的后背，声音发颤地道：“我准备好了。” 宫城愣了一下，默默伸出手抱住三井的腰，朝医生点点头。“保证不动。” “好，最好把眼睛闭起来，防止有小碎片飞到眼睛里哦。” 三井把宫城搂得更紧了，不敢睁开眼睛地在宫城的头顶道：“小良，把眼睛闭上。” 宫城乖巧地应了声，把脸贴在了三井的胸口处。 伊藤医生友善地笑了笑，道：“没想到你们俩现在感觉这么好。我要开始了。” 宫城几乎没听到电锯工作时的声音。 他的脑袋里全被三井离他耳边不到10厘米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如雷的心跳给填满了。也许其中还包含了三井紧张的心跳声？凑得太近了，他分不清。 谁会知道原来三井的怀抱是暖洋洋的。 平时看他那么暴躁，还以为会更烫一些，太靠近可能会被灼伤的那种。 但现实却是如此的温柔，让人好安心。被他紧紧地箍住也并不会觉得难受，只感到满满的安全感，好像他再也不需要变成刺猬那样，来对全世界竖起防备，生怕自己下一秒会被无情的生活生吞活剥。 好想，永远都这样被三井抱着…… “可以了！”伊藤医生高兴地宣布，一边收拾自己的器具一边道：“拆得很完美，没有一丝残留——哈哈哈，这是种夸张的说辞啦，灰尘和石膏屑还是有一点的。今晚三井桑就可以擦身了哦。不过洗澡还是太勉强了。就算没了石膏，还是要让腿多休息，尽量不要用力，偶尔短暂地站立一下可以，但是不要超过十秒。过几天复健科的医师会开始来带你一起练习怎么恢复肌rou活力，不用太担心。” 一窝蜂地说完医嘱，他拿起自己的东西，朝两人挥挥手，回他的办公室去了。 三井听他说了一堆话，头晕得很，问宫城：“他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 宫城轻轻推开三井，道：“放心，都记住了。我会照顾好你的。我去打水给你简单清理一下，你别动。” ＊＊＊ 等宫城端着洗脚盆走到床边，就见三井用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腿。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宫城紧张地问道，试着用手去触摸三井的腿。 三井的嘴角垂成了倒八，胸膛起伏不定地看着拆了石膏的部分，好像在看别人的身体一样陌生。 在学校时，他一直都是引人注目的人群焦点。他的家世，他的球技，他的谈吐，他的风趣，他那不算最长的身高，却配有一双分外傲人的优越大长腿。 多少次他在球场或是cao场上，听到了无数的欢呼声；哪怕只是在校园内行走，也都会有女生在他身后尖叫或者欢呼——好吧，这个稍微有点夸张了。 总之三井一直以自己的长手长脚为豪，这也是他投篮比别人更容易投中的一小部分原因。 可是这……这皱巴巴的，橘子皮一样的……是什么鬼！？ 三井现在希望伊藤医生可以回来，把这双明显不是他的腿的‘东西’锯掉，把他原本的腿还来！ 宫城即将碰到的时候，三井挥手一巴掌把宫城的右手拍走，咆哮道：“别碰我！！！” 宫城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巨大，要不是三井现在心情非常差，他可能会取笑一句此刻的宫城看起来和松鼠没什么两样。 “……三，三井……”宫城眨眨眼，忍住被吓出来的眼泪，强颜欢笑地道：“你怎么了？是我动作太慢了？我马上帮你擦干净……” “别、碰、我！”三井用力一推，把再度往前的宫城一把推倒在地。 三井对上宫城不敢置信的眼神，抿了抿嘴，硬起心肠装作没看到地扭开脸，侧过身躺下——但是床头还没往下摇、他的双腿还是不能移动，所以姿势别扭无比。 三井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和宫城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要不是宫城这半个多月来的贴心照顾，他的状态可能会更差，毕竟他现在至少每天都有在好好吃饭。 可是他实在接受不了自己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应该在手术室里别醒来，那样就不用面对自己如今残破的身体了。 病房内很安静。和刚刚电动摆锯工作时的嘈杂截然相反。简直是寂静。 只除了……宫城抽泣的声音。 而且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而是充满了隐忍，好像他很怕被人知道却又实在忍不住一样。 三井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太用力，把他伤到了。是手？还是臀部？是……因为自己太凶了吗？ 那可是宫城。像小痞子一样又拽又酷的宫城。这近三周的相处，三井除了第一天就差点被他气得噎死，后面不肯吃饭或者吃药的时候也没少被宫城又损又亏地挖苦。没日没夜地照顾他，被他故意指挥着像无头苍蝇一样乱忙时，宫城没哭。为了meimei借钱的时候，宫城没哭。刚刚电锯声那么响，他都不敢睁眼时，宫城好像也没哭。 他现在在哭。 三井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宫城的生日。但是应该还没过，不过至少护士们会提到。三井知道在宫城愿意的情况下，他能有多讨人喜欢。 他干嘛把气撒在无辜的小孩身上？！ 三井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 太棒了，他现在又恨自己的身体，又恨自己的内心。他真是一个从里到外都烂到家的烂人。 突然一双手握住了他的小腿。 比起‘感觉到’的，三井更多的是猜到的。 宫城忍着抽泣，但是声音里还有泣音地道：“你，你刚刚才好了一点，不能生气。我轻一点，让我把你的腿擦干净好不好？我不会弄痛你的。” 三井想说别理他，任他从里到外地腐烂掉就好了。 宫城吸了吸鼻子，呜咽着道：“别不理我……三井哥哥……” 三井浑身一僵，石化般地顿住了。 “三井哥哥，小良很乖的，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宫城把毛巾拧干了些，开始擦拭三井的腿部。 三井总觉得滴到腿上的好像不止是自来水。 他没办法说话，陷入了更深的自我厌恶中。 等他感觉到宫城站在他面前前，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猜大概是宫城已经完成了他的擦拭工作。 宫城已经没在哭了，但是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鼻子也红红的，脸颊也泛着红的，而且不是可爱的那种，而是一副好像刚刚被坏人抢走了零花钱的那种倒霉蛋的可怜样。 宫城蹲在床边，小声地道：“我把地上也打扫好了。现在腿有点酸，我可以和你一起躺吗？” 三井抿着嘴不说话。 宫城的嘴唇抖了抖，整个人看起来又无助又惹人怜，他忍着又要涌出眼眶的泪水道：“不要不理我……” 如果三井小时候养过小动物，他就会知道，如果在这种时候心软了，基本上这辈子就完了。他再也不可能对这双眼睛说‘不’。 可惜三井从小就不被允许养宠物，哪怕是金鱼也没养过。 他颓废地低下头，闷声道：“嗯……” 宫城把三井换成平躺的姿势，然后麻利地爬上了病床。多亏了他矮小的个子，两个人躺在一张VIP病床上也不显挤。 他像先前一样趴在三井的胸口，抱着他的腰腹，然后轻轻地用脚磨蹭着三井的腿。 “……我没感觉。”三井忍不住开口道。 “我知道。”宫城心不在焉地道，“我是怕你冷。但是现在没有石膏，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你盖被子，要是压到了腿怎么办？” 就算是医疗常识为零的三井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然医生肯定会说，或者根本不会拆去石膏了。 三井低头看宫城，摸了摸他的脸，还能摸到湿湿的泪痕。 “……小良，你不觉得……我的腿很……很丑吗？”三井越说越小声，说完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 宫城猛地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着互看。 宫城轻拍着三井的手臂道：“不。你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只要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伊藤医生不是说了吗，大后天才要开始复健呢。我可以天天帮你按摩，很快经脉通了就会好多了。”只是……那样也会超级痛。不过现在还是不要告诉三井得好。 他搂紧了一些，重新趴着道：“相信我，我可见过很多更糟糕的情况。佐野先生比你可怕一百倍，但是他也过得好好的，现在还健步如飞呢。”虽然佐野先生今年已经八十岁了，那个情况属于不可逆的身体退化。健步如飞也是针对其他八十岁的老爷爷而言，但是三井不需要知道得那么详细。 三井也搂紧了宫城，望着天花板道：“真的？我会好起来？” “当然了！”宫城大声地道：“我可是王牌看护员！不准你不好起来！那不是砸我饭碗吗！？” “噗嗤，小良，你好傻啊。” 宫城默默翻了个白眼，能有你傻吗？妈的自己‘犯病’，还把他吓得半死。 可恶，白马王子果然是假的。 这家伙最多是个胆小鬼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