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亏

    陈之晟给江舟发短信，出于一种不能见死不救的心理。

    他本人与其说是怜悯江舟的遭遇，不如说更多的是怀有对那四个罪犯的厌恶。

    一个弱者得有多卑劣，才能以强jian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为乐，随随便便就破坏掉别人的人生。如果江舟在这件事后意外怀孕，那就使得她本来就受到重创的生活更岌岌可危了。

    陈之晟不是圣人，他能做的就是把那四个人送进监狱，然后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至于江舟怎么想，能不能想开，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了。

    他报了警，提供了证据和江舟的联系方式，还联系了自己在警局的叔叔。

    出于一种不信任的心理，他没有告诉老师这件事，后续老师肯定会知道，但等到那时再想要包庇某些人就为时已晚了。

    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三天，贺明没有来上学。

    没过几天，班上出现一些风言风语，有人说贺明因为犯事被抓了，没人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同时被抓的还有高一年级的三个学生。

    班主任那几天的表情很不好，陈之晟知道自己赌对了。

    江舟一直没有来上课。

    两个月之后的早上，陈之晟进教室，放了书包，本想趴着睡一会觉，突然他有所感觉。

    陈之晟回头，看到那个空了两个月的位置上，江舟正坐在那儿。

    江舟一如既往地低着头，同桌的女生在和她说话，表情神采飞扬。

    陈之晟除了那一天之外，并没有多看过江舟两眼，此时江舟来上课，他最后那点微弱的担忧也消失了。陈之晟转过头来，继续趴在桌上睡觉。

    当江舟坐在班里的时候，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过去的两个月好像梦一样，当江舟接到警察的电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怀疑的。她不觉得那几个人会受到惩罚，虽然那个未知的发件人说自己有证据，但是贺明和她聊天的时候，总是说自己认识哪个哪个道上的兄弟，如果他这么容易就能被绳之以法，为什么还那么肆无忌惮呢？

    她自己买了药吃，也是自己去的警察局，奶奶问她做什么去，她骗了奶奶。事到如今，她不想让奶奶为已经发生的事伤心了。

    警察局的人意外得很和善，接待她的警察jiejie看她的眼神里充满怜悯。

    他们询问她那天的经过，江舟很想逃离，但是想到短信，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了出口。

    中间休息的时候，江舟看到了班主任。

    班主任的表情很疲惫，他也看到了江舟，朝她走过来。

    江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班主任见状也停住了脚步。他带班这么多年，第一次经历这么恶劣的事件，接到警察电话的那晚他一晚上都没睡。学校里给他施压，要他把影响压到最小，此刻面对江舟，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他看着江舟瑟缩的神情，勉强朝她笑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再次问话的时候，警察jiejie告诉江舟，需要指认几个人，让她不要怕。

    江舟点点头，手却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再次面对伤害自己的人，江舟浑身都颤抖起来，贺明甚至对她投来威胁的一眼，她闭上了眼，声音哆哆嗦嗦，却很坚定：

    “是他。”

    等到人全都指认完，江舟低头，看向自己被指甲戳破的掌心，虚脱的感觉传来，她晕了过去。

    贺明被判了20年，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江舟还很恍惚。

    这就可以了吗？没有道上朋友的报复，没有学校的退学警告，没有警察的咄咄逼人。这期间她见过贺明的父母，他们对她既有愧疚，又有恨意，但每次还没有等江舟反应过来，都有警察把她和那对夫妻分开。每个处理这件事的工作人员对她都投来一种怜悯的目光，那目光让她有些恐惧，她突然好奇，那神秘人说的证据是什么。却又不敢细想，每一种仔细思考的结果都是对她的另一种折磨。

    就这样吧，这样挺好的，不要多想，相信其他人吧。

    奶奶进她的房间，看到江舟又在无声地哭泣，她上前抱住江舟，江舟在她怀里说话：

    “奶奶，那人进监狱了，20年。”

    奶奶的眼眶突然酸涩无比，她忍着泪意，抚着江舟的头发。

    “好，好。”

    班主任后来还是找江舟了，安慰之后表达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希望她不要传播这件事，这无论对她本人还是对学校都没有什么好影响。

    江舟答应了。

    一切好像都按照短信里说的那样发展。

    这两个月，江舟不止一次看这两条短信，这两条给她希望又不敢细想的短信。

    有一次，她打了一大段话，想表达她的谢意，想告诉对方那几个人已经进监狱了。

    最后还是删掉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联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