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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赋

    

第五章 天赋



    “我也疼你。”他像个小动物一样,爱怜地蹭她的腿。

    他和她亲近,她没有推开,他大喜过望,越发放肆,他恨不得粘着她,抱着她,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去任何地方,他像个饥渴见水的痴人,跪着枕在她腿上,又像个虔诚的信徒,深爱着他的神明。动作没有丝毫亵渎之感,只有无尽的满足和幸福。

    哪里看得到她眼底的失控?

    大放厥词后的疯孩子枕在她腿上蹭,她却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她还是太纵容他了。可她…何尝不是在纵容自己?如果她生在寻常人家,如果她不是巫史,是不是也会就像现在这样,有个粘人小弟弟,抱着她,陪着她,依赖她,说些也会疼她的傻话?

    她深吸口气,冷着声说:“跪好。”

    “我不。”

    “我不说第二遍。”她拿出了巫史的权威。

    他脸一垮,动作比蚂蚁还慢吞,拖拖拉拉的离了她的身体,不情不愿的耷拉着身体在她脚边跪着。他眼底的失落淹没了刚才了幸福和满足。

    “必须要读书。”她这算是下死命令了。

    “我脑子很笨,他们教不会我的。”他兴趣怏怏。

    “我教。”终于,她还是让步了。

    刚才还一身蔫的人,突然浑身的力气,他仰头望着她:“那我可太喜欢读书了。”

    “……”真是…孽障。“你出去吧。”

    “你不是说要教我读书吗?”他脸又垮下来。

    “我得处理完仪典和例拜。晚上巫史殿无事和休沐时我自会叫你来。”

    “好。”一点小心思全写脸上了。

    他飞奔出殿外的时候,神圣的巫史大人笑得柔情,哪还有一丝巫史的威仪。

    ……

    他其实很聪明,他学写字快,背书也快,无论多复杂的字,只要她教了一遍,他就能很快的写出来。

    但他的小心思从来没有瞒过她的眼睛,他明明会了,偏偏会装不会,因为她会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字。为了那瞬间的亲密,他可以装一晚上白痴。

    孤凃计也随他,从不点破。或许她也有私心吧,每晚的寂寞,因教他读书这件事被填满。两个时辰,在巫史殿的书房,只有他们二人的静谧时光,她只当是日月之神的赐福。

    她教他的那些巫史以及秘术,他也学得快。按理说,这些都是该教给下一代巫史的,但她总想着,这些能救命治病实用之术,交给他也没坏处,起码可以保命养生,将来离了她,万一有什么危险…不,她希望他永远平安,无病无灾。

    无论多难的巫术,他都上手的很快。或许是上次灵蛇救了他,认得他的气息,他现在竟然可以驾驭灵蛇,还能像巫史一样,和万物生灵对话。

    他真是天资聪颖,若是女子,该是天生的巫史…

    幸好,他不是。她只想他做个平常人,平安健康就好。

    ……

    她和他讲大曜的疆域,讲各国各地风土,还有目前的局势。他听得认真仔细。那些地图画册,在他眼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他在这方面的天赋甚至比她更甚。很多时候,他只需看一遍,就能了解当地的地形走向,哪里适合耕种,哪里适合居住,他有条有理。

    他多次提出对沿北布控的质疑。尤其是鹿灵国和罗织国的位置,他很敏锐。沿北一线,岌岌可危。沿北各国,民风彪悍,因地地理劣势,多处戈壁沙漠,无大面积耕作的条件,长期缺食少穿,到了旱季,沿北边线百姓,常常会被沿北各国的抢掠粮食布匹。

    这些年来,沿北的乱局,历代先王都小事化无。无非就是请巫史开设祭坛,以敬日月之神,派些没有战争经验的和平士兵驻扎。沿北各国到底是惧怕当年仙姚将军的威名,常常不敢正面与大曜边境军起冲突。结果就是,在雨季,沿北各国的匪不来,边境的兵就是最大的匪。他们远离王都,常年补给不足,只得压榨百姓。

    那孩子对战局的看法与绝大多数曜人都不同,他认为,若是再让以鹿灵罗织二国为首的各个沿北部落国家继续发育,只怕大曜的沿北一线,有被群起而攻的风险。

    自立国以来,曜人靠着勤劳善耕,百姓安居乐业,无人思战。曜人敬神明,心中有神,无恐无惧。

    加之自大曜立国,曜武王手下最传奇善战的仙姚将军,为定四海,打了近五十年的仗,沿北一线各小国早被打得四分五裂,没了气数,对大曜无不畏恐。仙姚将军当年的威慑还在,活在和平满足自信里的曜人,不会去思考他们觉得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只有沿北边境的百姓才知道,旱季遇上沿北外匪,是怎样的地狱。

    她听得认真,看着他愈发俊朗的脸,心里突然生出了莫名的恐惧。是的,恐惧。

    巫史一眼,鉴人生死命数,她能看许多的人的命运气数,却从不看他。

    大多数人在她面前,她能看一眼看尽对方生死,却从未在他的面向中看到过设么。她是个不好奇的人,只有她知道,知晓太多事,多么痛苦无力。从面相上看不见什么也好,她就当他一世安稳,只要她在,定能护他周全。因此,从没有起过念头用圣木神龟去推演他的命数。

    其实她领他回巫史殿那天,她有一瞬动过念头,用圣木神龟推演看看他的一生,可念头升起就被打消了。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她看过太多生死,经过太多灾难,没有人能够逆神明的安排走过这虚无的人世,神使应该顺应一切日月之神的安排。

    不过短短几年,他站在她身侧,已经高她一个肩头。

    他已经是个成年的男子了。

    那晚目送他离开书房后,孤凃计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敬放着日月之神金塑的神殿,双手交叉紧抱胸前。

    “无所不能,伟大慈悲的日月之神,请指引吾答案。”

    她问日月之神,如果可以,她就用圣木神龟推演他的一生,如果不可以,就不推。

    她掷了三次紫圣晶石,第一次,是空。第二次,是空,第三次…碎了。紫圣晶石,从未碎过。从未…

    她跌坐在地上,望向日月之神的金塑,神圣的神使望着她的神明尽是无助和迷惘。

    她第二次打消了推演他命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