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犬(18)
黑犬(18)
凌晨六点,天际破晓,黑暗褪去,光从云缝中钻出,一点点将天空染成血色,今天的朝霞,红得有些刺眼。 托了祁亦言咖啡的福,高强度的工作,到现在陆衎依旧毫无睡意。 五点时,就已经审完李景灏,他回到办公室后,又把打印出来的口供重新看了一遍。他推椅子,起身来到窗前,静默。 办公桌上,摆放一份口供,摊开在第二页,旁边散落的放着一些照片。 而对着办公桌的沙发处,躺着一个女孩,她安静的睡着,呼吸均匀。 陆衎转身,朝阳从黑暗中挤出,微光撒落大地,陆衎背光而立,他轻轻走近,在沙发处停下。影子被拉长,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早晨有些刺耳,可躺着的人却一点反应没有。 陆衎伸手,把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往上拉,发丝垂在她脸庞上,他撩起别在她耳边,指腹忍不住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她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沉沉睡着。 指尖划过她的鼻间,感受到轻微的呼吸,他不由松了口气。 在今天看到岑歆口供的时候,她中间有两个小时的记忆是模糊的,她回答的是在酒店午休,但传来的定位却是在外面。 当时,陆衎就有所怀疑,只是无法确定,当他出来后,看到岑歆的模样,心中便知道了大概,他本来确实是想对岑歆动手。可,为什么后来没有? 静坐了会,陆衎起身,他先是把窗子关上,推门而出,用钥匙反锁上办公室。 祁亦言的办公室在三楼,陆衎来到他门前,推开半掩着的门,就闻到咖啡的浓香,一阵苦味从舌尖传到神经,两小时前的咖啡的苦味,还没有褪去。 陆衎皱了皱眉,敢情这家伙是喝咖啡果腹? 听到脚步声,祁亦言站在咖啡机前,桌边放着一些照片,按下咖啡机的开关,拿过一旁的杯子,接了一杯,向陆衎走去。 祁亦言倚着墙,摘下眼镜,随手放在在一旁的桌上。 他轻轻吹气,幽幽说道:“他招了。” 陆衎沉步走到他办公台前,转过椅子坐下,慵懒的背靠着椅子,闭目揉着太阳xue说:“招了,比我想象的快,也轻松多了。” “恩,然后呢?” 陆衎闭着双眸,“要求把谭晓箐放了,还请了律师,天亮过来。” 一夜未眠,搜集的证据一遍遍在脑海里涌现。 “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放了谭晓箐。”陆衎说完把他的口供扔到他旁边的桌上,祁亦言放下杯子,拿起翻看。 为什么在这时要竭尽全力保住谭晓箐? 李景灏心思缜密,他的口供,与搜集到的证据都一一对应,分毫不差。 在他的叙述中,周婷患有抑郁症,在一年前就是他的病人,在她大四的时候,学校分配实习,她被安排在第二人民医院。 一点点的相处,周婷慢慢对他萌生了爱意。 可是,抑郁症患者的心思很敏感,一点点小事,会被放大。谭晓箐在怀孕期间,就发现了李景灏的不寻常,三月份她生下孩子,周婷刚好轮岗到妇产科。 孩子出生后,谭晓箐的病情发作,越发严重。然而那时,李景灏也发现周婷对他的喜欢近乎偏执。 谭晓箐的争吵和怀疑,周婷的示好和送礼,让李景灏几近崩溃。 终于,在五月份时爆发了。 周婷实习结束,她去到酒店,她找到谭晓箐,模仿李景灏签下离婚协议书,谭晓箐看到彻底崩溃。 五月十一号那天,是月圆之夜。 那天周婷确实住在酒店,就在402房间,她拍下了谭晓箐抱着孩子跳湖的经过,周婷深知孩子对于李景灏的重要,随即发给了李景灏。 周婷适时叫来人,谭晓箐被救起,他们的孩子,救上来时已经窒息。 李景灏赶到时,彻底崩溃。 李景灏疯了,那一刻他恨透了所有的病人,他让谭晓箐活着,催眠让她对这段记忆模糊,骗她孩子还活着。一方面,却又治疗她,不断找寻各种死亡前的视频,刺激着她让她对死亡恐惧,让她行尸走rou的活着。 而对于周婷,他利用她对他的信任,进行了催眠,自杀。 杀戮之心一旦开了口,就像沾染上毒瘾的人。 他终究没忍住,对其他人也下了毒手,他还拍下死亡视频,剪辑成片段。 恶魔的种子在他心中生长,最终深入骨髓,无法自拔。 陆衎闭眼沉思,心中始终有不少疑点,他猛然想起一个地方,他立即起身,走到祁亦言面前说:“帮我看好岑歆,我去个地方。” “她被催眠了。” 陆衎顿了秒,止住脚步,“我知道,在这之前她便已经被催眠过,中间她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记忆是空白的。如果我下午还没回来,她还没清醒,你打这个电话。” 他随手写下季医生的电话。 “你倒是相信我。” 是个人都看得出岑歆之于陆衎有多重要。 “我不知道你过去如何,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而来这,但是,我相信你。” 祁亦言好看的嘴角勾起一笑,转身倒了咖啡,清洗杯具,淡淡说:“好。” 陆衎下楼,来到办公室,走近沙发处,岑歆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他关紧窗子,拿上车钥匙,锁门出来。 他想过送岑歆回去,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岑歆会醒,警局至少随时有人,一旦有变故,都来得及。 陆衎沉步走到办公区,高海涛趴在桌上睡着,推了推他肩膀。 “老大,怎么?”他揉揉眼睛,甩头让自己清醒。 陆衎坐上桌角,从口袋里掏出两根,递给他一根后,自己低头点燃,他吸了口,说:“听着,我现在要去个地方,李凡回来后,让他接着打个电话给我。他拿到的监控如果是坏的,立马吩咐技术科,多调配人手先进行修复。另外就是,如果有律师来取保谭晓箐,可以让她带回去,也顺便告诉李景灏一声,他如果要求见一面,可以,只是谭晓箐回去后,派一个人给我盯着。” 高海涛点头答应,陆衎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陆衎出门时,已经六点半,他拨通赵志东的电话:“你知不知道当时李景灏领走尸体后,送到哪里?” “知道,是在城西那边郊区的那个殡仪馆。” 陆衎抽完烟,掐灭后又问道:“让你查的事,查到了吗?” 他听到赵志东那边翻页的声音,“查到了,他原名是叫李缙,他母亲患有抑郁症,在他两岁那年抱着他跳湖自杀,但是,他被救起,他母亲死了。” 陆衎发动车子,戴上蓝牙耳机听他继续说道:“后来,发生这事后,他父亲天天酗酒,还有暴力倾向,听说,有几次他差点被打死。七岁的时候家里突然起火,他和他父亲被救出来的时候,他父亲已经死了,死因是饮酒过度胃出血没来得救。之后,他被送去福利院,直到十二岁时被收养,和养父母去了国外。” “好,知道了,有福利院的电话吗?” “有,我发给你。” 挂了电话,陆衎摘下耳机,丢在一旁。 将近一小时后,陆衎来到殡仪馆,明明艳阳高照,阴冷的气息,却缭绕在周围。 “翁嗡嗡” 两条信息传来,他点开微信,是李凡发来一段视频。另外一条,是赵志东发来的号码。 他看完后举步向馆内走去。 而警察局内,八点半的时间刚过,门口走来一女子。 她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身穿白色职业套装,搭配黑色的衬衣,脖颈被黑色衬得很白。露出的领口里面,戴着一条锁骨链,十字架的吊坠小巧精致,左耳的耳钉与它同是一款,细碎的钻石镶嵌在上面,微微泛光。 她止步对旁边的一警察说道:“你好,我是华垣事务所的杨舒,受李景灏先生的委托,来取保谭晓箐。” 声音不大不小,高海涛听见就走过去。 “陆队出去办事,你这边请。” 办好相关手续后,高海涛带谭晓箐出来,一夜的审问,她满脸狼狈,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 杨舒从包中拿出湿纸巾拆开,递给谭晓箐。谭晓箐微楞,她抬眸,杨舒对她温柔一笑说:“擦擦。” 谭晓箐点头,擦了一遍脸,理了理零碎的发丝。这时,周洋跑过来对高海涛说:“李景灏说想见一见谭晓箐。” 谭晓箐在听到李景灏的名字时,浑身一怔,她有些无措的望向杨舒,眼里的慌乱一览无余。 杨舒面上依旧挂着笑容,轻拍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怕,有我在,虽然委托人是他,但是,我要帮的人是你。” 周洋带过李景灏,经过一夜,他面色依旧从容,除了下巴有点新生的胡渣。 李景灏先是对杨舒客气一笑,目光转向谭晓箐时,眼里满是愧疚,他微微低下头。 “昨天进来时,就在想,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是,话到口中,又突然忘了。” “对不起,我罪有应得,下辈子,别再遇到我。” 谭晓箐眼里溢出泪水,忍不住,一眨眼,泪水流下。李景灏伸手,谭晓箐本能的往后一缩,他讪讪收回手,抿抿唇。 谭晓箐咬咬牙,她忍不住上前,李景灏转身抱住了她,却只敢轻轻的拥着,他轻拍她后背,像是安抚,一下,两下…… 随即放开她说:“回到家里后,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