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王玩起来从不翻车(第三人称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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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放没有提及宋居寒和冯铮的旧事,没有抽麻事件和协议形婚,宋居寒与何故并没有爆发更大的矛盾,只是与以往无异地度过了第七年。直到何故死于绑架事件。 . 1 众所周知,宋天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即使惹上了桃花债也会被他漂亮地甩掉,至于被甩……没有人会想甩宋居寒,没有人不喜欢宋居寒。宋居寒玩起来从不翻车。 就像现在,宋居寒搂着庄捷予,耀武扬威般看着何故:“怎么?吃醋了?我不过是约你的‘小猴子,吃个饭而已。” 小松都要跳起来了,趁何故背对着看不见他,在何故身后冲着宋居寒疯狂挤眉弄眼比划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宋居寒懒得搭理助理突然发什么疯,只是在何故这里扳回一局让他心情愉快了很多。 让你和这贱人勾搭,我这边勾勾手指他还不是立刻就投送怀抱了,瞧你那眼光,竟然能看上这种玩意! 宋居寒眯起眼睛欣赏何故的神色,令他不爽的是何故只是咬了咬唇便扭头没再搭理他,好像挺伤心难过的但也没有扑上来质问他些什么……算了,何故要是为了个庄捷予多激动的话他才更不爽。 他大概能明白小松刚刚突然激动什么,这家伙一有空就跟他提何故,信誓旦旦说何故有多盼着跟他和好,央求他来这个何故也会来的生日会“把误会解开”……能有什么误会?他处处忍让着何故很久了,何故却对他越来越冷淡不说甚至还跟人撩sao,惯的他! 现在他把那个撩sao对象带过来,不知道何故会怎么想?会不会自怨自艾“他们搞在一起了那我算什么”?可惜庄捷予不太配合,一见到何故也在这就对他摆出一幅多坚贞不屈的德行,不然他俩在何故面前耳鬓厮磨一下,准能欣赏到何故气愤跳脚的样子。 不过,毕竟当着一堆人的面,他宋天王太刁难区区一个何故也不太好看。之后宋居寒倒也没有专门去找何故阴阳怪气,只是搂着庄捷予表现亲昵,在庄捷予耳边低声威胁“还想混的话少给我装一幅三贞九烈的样子”。 可惜效果不太好,庄捷予顶多也就是从明显不配合改成了明显不主动而已,旁人多看几眼还是能明白他根本没能攻略这小孩,要不是知道他宋大明星不爱搞强迫的戏码,一看这场景搞不好会以为庄捷予是屈服于权钱不得不忍辱负重被迫委身……好吧也不算说错,确实是他威胁庄捷予还想混就听他的。 那他让何故难受的想法不就完全泡汤了么。 宋居寒心中有些烦闷,推门去包厢外找了个阳台想吹吹风,过了一会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音律天才的宋居寒不用回头就知道准是何故,不由得心里暗笑:跟我拿什么乔,还不是乖乖贴上来了。 何故虽然跟了过来,但一言不发,宋居寒也就继续仰头望天,假装不知道身后有人。 不知道何故会对他说什么呢?“请原谅我,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和你一起的日子很快乐,我离不开你”?唉,从这家伙嘴里听到一句情话简直难如登天,不大可能。“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庄捷予”?怎么可能!虽然他确实吊走了对何故有意思的庄捷予,但何故怎么可能为了个庄捷予专程跑来质问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居寒有些不耐烦了:只要他道个歉,答应我不再和庄捷予那贱人联系,我就同意他回来。或者说句软话,我就原谅他。 身后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这次却是转身远离的,比过来时还要更轻微一些,若不是高档酒店环境比较安静没什么吵嚷声,他恐怕会像个傻子一样再等很久都没发现身后已经没人了。猛地转身抓住何故,宋居寒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何故脸上看不出表情:“我要走了。” 宋居寒嗤笑一声:“走?那你巴巴地跑过来贴我身后这么久一声不吭干什么?等着我发现你?” “你发现我就在这,又一声不吭也不回头这么久干什么?等着我耐不住了开口?” 哦,别说什么服软,何故都学会反唇相讥了,一点求和好的样子都没有。 他们剑拔弩张地对视了足足一分钟,最后宋居寒还是忍不住了,“算了,反正你也看清楚了庄捷予是个什么德性,跟你一直计较这个也没意思。” 竟然是我先服软了!宋居寒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秒,先前他和何故有矛盾也不是没有先服软过,但换来的是何故一天比一天变得越来越冷淡,也许他应该像前几年那样吊着何故等他先服软才对,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也没办法了,只能看何故的反应。 何故:“……谢谢你的大度。” “靠,你这是什么反应?!”宋居寒有些不满,把何故强行扯到自己身边,“你就不……” 何故打断他:“你希望我有什么样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比起被打断的气愤,宋居寒心里更多的是庆幸——因为如果没有何故打断一下,他也照样会卡壳,那可就太尴尬了。他确实不知道何故应当有什么样的反应才正常,也不知道自己希望何故有什么反应。 不过反正也差不多折腾够了,他也没必要继续这可笑的冷战,而且在何故面前更幼稚的话他也不是没说过,索性直接开口承认:“你得为和庄捷予撩sao的事儿道歉,还有以后不许再跟他联系。” 何故点点头,“好,对不起。”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明明对方也听自己的了,想要的目的也达成了,但浑身都不痛快,简直难受死了! 浑身不痛快的宋居寒当晚就把何故按着折腾了不下三遍才感觉纾解了点心中的怨气。 2 宋居寒知道小松这家伙把何故看得特别金贵,昨天还刚被他抓到背地里和乐队成员窃窃私语“寒哥跟何故哥和好了,总算是可以稍微松口气了”……整的好像多了解他似的。还“和好”??什么玩意,小学生一样! 而且何故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前天看到他勾搭着庄捷予还好像多委屈难过的样子,过后还是给他摆着一幅要死不活的谱,这让宋居寒有些泄气,也许五天前刚抓到他俩撩sao时还是先别揭穿,只是暗地里去给庄捷予施压比较好……也不行,何故这家伙已经胆子大到敢背着他跟人撩sao了,不敲打一下岂不是要出现在别人床上。 不过,敲打真的会有效吗?那一天早上何故因为他管着不让跟庄捷予撩sao还跟他大吵一架,在此之前他与何故从来没有冲突这么激烈过,看来何故毕竟是个二十八岁的男人,会想要多点艳遇倒也正常…… 宋居寒掐断了手中的圆珠笔。 想都别想!他对何故那么好,何故怎么能背着他找别人?宋居寒腾的一下站起身,他决定了,接下来要多找何故,多监管着何故一点。 他总感觉何故这段时间好像在刻意躲着他,给他演唱会票都不肯来,让他和自己一起去塞班岛游玩非要借口出差推掉,五天前叫他来自己家过夜也是三催四请才请来……架子越来越大了,莫非是特意跟他玩欲擒故纵? 宋居寒默默地坐下,觉得不行,果然不能对何故太执着,也得试着离何故远点,让他知道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 好吧。 宋居寒面无表情地想,好吧,没想到何故能忍这么久反倒是我忍不了,我输了。 他在送给何故的房子里一边打游戏一边等何故下班回家,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等得不耐烦了打电话问何故到底在哪,没想到对方回答“在家”? “我是说我自己家……我接了meimei来家里住,她才九岁,总不能让她知道我……” “知道知道,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被包养。”宋大少善解人意地原谅了让他扑了个空的何故,“那你也可以把她接到我送你的那个房子里住啊,包养关系不能被人知道的话还可以说我俩是男朋友嘛。还是说你那个meimei明明是小孩但特别迂腐不能接受哥哥是同性恋?”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 “不。不必了。” “什么不必?不必把她接到我送你的房子去?干嘛在乎这个,我又不介意……” “不必说你是我男朋友。” 宋居寒摔掉了电话。 心头一股无名火横冲直撞,只想立刻宣泄出去,踹翻了茶几还想继续摔椅子,想到这里是何故家不是自己家不能拆房子拆得太放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一点。但胸口还是堵着闷闷的,恨不能立刻去抓住何故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可他要怎么质问?“你为什么说我不必自称是你男朋友?”这他妈要怎么回答,他们本来就是炮友。可是何故那混蛋到底在想什么?觉得他宋居寒给他当男朋友很丢人是吗? 不管怎么说,虽然已经这么晚了但他被何故气得绝对是别想睡了,不如现在就去罪魁祸首家里sao扰他,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 到了何故家敲开门,何故见到自己时明显不太高兴,倒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十分激动:“宋居寒!你是宋居寒吗!是真的宋居寒吗?” 何故叹了口气,“素素,别这么大声。” 宋居寒不喜欢小孩,但既然是何故的meimei他不介意表现出耐心和温柔。陪小姑娘随口聊了几句想拽上何故单独谈话,小姑娘却惊喜地叫出声:“哥哥,寒哥哥是你男朋友吗?” 何故:“不是……唔……” 宋居寒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猛地用力掐住了他,何故不得不勉强忍住没有痛叫出声。打发了小姑娘去写作业,何故才跟着宋居寒到了楼下,被一把推在墙上,“何故,你在躲着我是吗?” 何故定定地看着他:“没有。” “给你演唱会票你不来,度假叫上你你也不来,现在你直接从我送你的那房子里搬走了?别跟我找什么借口,以前你可是会推掉工作来……” 何故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特意躲着你,只是……” “只是随便一件事都比我重要是吗?” 宋居寒带着些愠怒,伸手抚摸着何故的嘴唇,想着现在立刻给堵上的话接下来就不用听到会让他心情变得更差的话语。 “宋居寒,我们只是炮友而已,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 “只是炮友而已……?”宋居寒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尽管他也不知为何而发怒,他在何故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浑身紧绷,双目喷火,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起择人而噬的凶兽。可这时何故却正面迎了上来,双手捧住他的脸:“你生气了吗?”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从今晚刚挂掉何故电话的时候,一直到短短三秒前,他都是一肚子无名怒火等着点燃了宣泄出来,可何故这一句“你生气了吗”却将火突然浇灭,明明也不是安慰讨好,却让他原本焦躁愠怒的心情忽然轻松了许多。 宋居寒低头看着何故,对方神色认真,没有什么更多的表情。这家伙一直都是这副德行,明明是被包养的——也不能说完全被包养吧这家伙死活不肯辞职还经常拒绝他送的东西——可连个笑脸都不给,真不知是谁包养的谁。那双漆黑的瞳仁一眨不眨看着他,因为离得太近已经看不到里面自己的倒影,莫名的安抚了宋居寒。 “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更何况现在我家里还要照顾一个小孩,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以后白天素素上学的时候我有空再去找你,嗯?”说着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 还“嗯?”呢,跟哄小孩似的! 被哄好了的小孩宋居寒心满意足地回家了。虽然今天没吃到何故……但那也是因为人家里还有个小朋友么,在家里做这事总归不太好,出去开房的话就要放任九岁小朋友独自一人在家没人陪着也不行……等会,那小孩到底要在何故家住多久啊,他以后岂不是没法随时去找何故或者让何故随叫随到了! 宋居寒决定和小素素背着他哥偷偷联系,好随时知道何故有空的时候。 3 素素虽然年纪小,但人很懂事,虽然拿到了偶像的联系方式但平日无事绝不打扰寒哥哥,只有哥哥有空时会偷偷向寒哥哥通风报信,正好寒哥哥来的时候她也可以见到偶像——然而很快就被何故发现了,严令禁止擅自向寒哥哥透露亲哥行程,素素只好含泪告诉宋居寒哥哥最近很忙,自己暂时没法助攻他们约会了,又被宋居寒一首歌收买答应继续透露,但宋居寒一定不要被哥哥知道是她说的, 宋居寒心想,我可真是犯贱啊,明知道跟何故见面就要不愉快还非要成天去找他。 上次在何故家的告别恐怕是他们最后一次姑且还算愉快的见面了,从此以后的何故一天比一天死气沉沉,连床上艹他都没什么反应仿佛jian//尸一样。宋居寒通过几次控制变量对照试验后得出结论——何故会对他说软话的那次是因为楼上就是素素,他们要是吵起来的话会被素素听到,但是素素不在的话何故就懒得绷着一幅温柔小意的样子了,所以趁素素在场的时候去找何故比较好,但是这种情况何故绝不会愿意和他上床……到底该怎么办呢。 很快宋居寒就不用为这个问题烦恼了。 因为何故死了。 素素带着哭腔打来电话,说哥哥失踪了,能不能拜托寒哥哥找一下他。宋居寒听得头皮一炸,连忙推了通告去找人,但何故失踪了这一客观现实并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哪怕黑白两道加起来掘地三尺去寻找一个人,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好在并不是全无线索,何故失踪的次日李家父子又去找孙晴了,话里话外滴水不漏,又暗示何故在他们手里又不真的承认是自己指使人绑架的何故,但宋居寒不需要在意他们承不承认,反正都不妨碍他先把这两人打一顿再说。奈何李家父子仍然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什么绑架案、不知道何故在哪,看来是有充足的自信不会被发现证据,因此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其完全无效。 最后还是警察找到了何故,毕竟杀人容易抛尸难,把申城几个比较适合抛尸的地点圈出来,带着警犬进去地毯式搜寻,好歹还是找到了。鉴定结果是先吸入了麻醉,然后被利器割喉死亡,根据抓到的绑匪交代是“头目要求的,收到信号就把人质灭口。” 宋居寒都不知道,何故竟然能在他视线以外的地方结下这么大的仇。他印象中的何故明明是……古板到有些木讷的,不擅长与人争斗的,除了成天气他以外一般对人毫无攻击性可言的,但这样的何故竟然会被杀,杀人者仅仅为了对他宋居寒来说看都懒得看一眼的那点蝇头小利。何故竟然为这种可笑的缘由死了。 那微末的利益竟然能买得了他宋居寒的人的性命,这种时候能忍气吞声的话他就不是宋居寒了。即使没有证据他也得给李家父子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动他的人会有怎样的代价……不,一个“教训”根本不够,他得弄死这两个人! 可是黑白两道的、暴力的非暴力的手段全都用上了,甚至最后那两人“意外车祸”死了,宋居寒还是觉得不够。他让那两人为何故偿了命,但却并不能放松些许。心口像是裂开了一条缝隙,里面塞着棉花或是木屑,令他喘不过气来。 小松那家伙很识趣的从没有在他面前说什么“人都死了寒哥您再难过他也不能复生不如过好自己的生活人总得向前看”之类的屁用没有的安慰,要是敢这么“安慰”他的话他一定要把对面满口牙都打掉。但小松看他的眼神还是很奇怪,这让宋居寒十分烦躁。 他一如既往的通过性交来发泄,但打完炮就觉得恶心:床上的炮友恶心,空气中弥漫的荷尔蒙味儿恶心,艹不到何故就找别人发泄的自己恶心。 宋居寒让炮友立刻滚蛋了。 那人不知道宋大少怎么突然这么不温柔,只是听说他这几天因为正宫死了心情很差,于是也不敢触霉头麻溜地跑了。 宋居寒烦躁地独自坐在床上,自从何故死后他这副德行已经持续好几天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早上又提不起劲来去做什么正事,吃饭吃着突然想起“何故已经死了”就反胃呕吐,脑子里想要认真地去思考什么正事的话最后也只会变成一坨狗屎,以往他有压力了为保护嗓子又不能碰烟酒就会借助性交来排解……但是现在跟人打炮都觉得恶心。 毕竟,何故不在身边是真的不习惯。宋居寒想,明天就是何故的葬礼了,去葬礼上,真正地承认他已经死了的事实,然后让自己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吧。 何故的葬礼是孙晴办的。 宋居寒有想过“我要给何故cao办葬礼”,甚至认真地咨询了主持葬礼的各种事项,考虑着各种细节考虑了一整天,但又忽然惊觉他要以什么立场给何故办葬礼?“长眠于此的是宋居寒的炮友之一”?何故又不是没有家人,为什么他会理所应当地觉得要他来给何故办葬礼?于是葬礼上的宋居寒颇感茫然,隐隐觉得自己是应当趴在棺材上哭泣的人之一,就像孙晴、小素素、还有陈珊……连小松都在哭,不知为什么还有个庄捷予,冯铮那混蛋也来假惺惺地对着棺材掉眼泪。 我应该愤怒吗?不,害死何故的渣滓我已经全部除掉了,就算继续愤怒下去我的怒火也没有可以倾泻的目标。我应该悲伤吗?我多少应该悲伤一点的,但我…… 如果他去问一下小松“何故死了我怎么伤心不起来”,小松大概会说“你都已经茶饭不思食不下咽这明明就是很悲伤不是吗”,但宋居寒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4 就像何故死前的那段时日有时会明明毫无反抗甚至很听话、但也把宋居寒气得够呛一样,何故死后宋居寒也时常会有这种感觉:明明他已经帮何故报仇了,但还是觉得自己有什么该做的事情没做,心情焦躁不安,攻击性莫名高涨。想通过写歌来转移注意力,就像蠢人常说的“忙起来你就没时间抑郁了”,但回过神来纸上写满了的都是何故。想找人打一架宣泄戾气,但把他爸好几个保镖打趴下了心中暴戾还是丝毫不见消退。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宋居寒毫无迷茫地立刻给出了回答:我想要何故。但是唯独这个诉求不会满足,永远都不可能满足,何故再也不会回来了。 宋居寒的家世、才华、美貌让他自打出生以来就是要什么有什么,但家世才华美貌的力量并不能够抗衡死亡。他想要的那人已经在九泉之下,无论是温言软语的请求,钱权美色的利诱,残酷暴力的威胁,都无法让一捧黄土退返回活生生的人站在他身边。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居寒气急败坏地踹翻桌子砸烂椅子,在屋里发疯,但余光瞥到的一张纸却让他顿住了,那是何故有一次在他这里过夜时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随手抽了张白纸记录了一点数据,然后忘了扔掉那张纸,宋居寒也懒得收拾,却在今天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宋居寒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数据,但何故的字迹多少安抚了他,于是他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去找何故。或者说,去找何故生前留下的痕迹。 宋居寒立刻跳起来就出发,一边激动着一边还能考虑到司机为遵守交规大概不会开特别快所以不叫司机自己开车,一路狂飙到何故家——他送给何故的那个房子里,一推开房门顿时好像玄幻小说里的“踏入结界内部”一样,满心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立刻就要坐在沙发上打开游戏,扭头朝厨房嚷嚷“何故!我想喝香菇粥!”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宋居寒伸手揪住了自己的心口。他没有什么心脏或气管上的疾病,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只是胸腔里莫名感觉缺了一块,想要伸手把那里捏住挤一挤,让心房里稍微不那么空旷。他一时之间分不清胸口的疼痛究竟是他手劲太大捏痛的,还是内里缺失了一块的剖心剜骨般的疼痛,先前的神清气爽不过是幻觉而已,现实是这栋房子已经空了,里面再也不会有一个叫何故的人,一如他的心。 宋居寒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书房走去。何故把他很多东西都搬回了老家,但一些非日常必需品和不那么要紧的文件还留在这。他翻开何故的手稿,工程方面的事情他完全看不懂,但这是何故的笔迹,那么就是何故在这世上存在过留下的痕迹,是何故的“一部分”。 宋居寒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 他翻看何故的工图,小心地避免把铅笔勾线抹花。快速翻阅书柜里的藏书,期望能看到读书笔记或划线评论之类的东西,可惜何故似乎是个不爱在书本上作标记的人,只能通过书脊磨损程度来判断有的书他大概很喜欢,有的书恐怕买回来就没翻开过。打开何故的电脑想看看里面的内容,可惜设置了密码,之后得托人破解一下。 醒来时宋居寒才发现自己在何故的书房里睡着了,在椅子上躺了几个小时浑身腰酸背痛,却是这几天睡得最沉的一觉。原来如此,好几天睡不好觉的问题有办法了,以后来何故家睡觉就行。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居寒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规划一下之后的生活:平时把何故手写的一些东西——工作记录也行——随身带着,心情烦闷的时候翻开来看看会好一点。晚上睡觉时就来何故家,连续住一段时间直到他真正习惯没有何故的生活,那么这段低迷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于是宋居寒在他送何故的房子里住了一天,两天,三天。 一星期过去了,这个“告一段落”好像完全没有要到来的样子。这倒也正常,毕竟才一星期而已,但宋居寒有些忍不了了,他像上瘾一样渴求更多的何故——这个说法很奇怪,但宋居寒想不出别的措辞来表达他的诉求。 他想去南创找人打听何故,却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样的立场开口,“你好,我是你们这的高级工程师何故的金主,我想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是个怎么样的人,请给我讲讲他”?何故要是活着的话哪怕对他再百依百顺,这时候肯定会一巴掌抽上来。虽然他已经死了,宋居寒也不应该在乎这个……但现实是他在乎。 思来想去宋居寒最终只找了何故上司的孙董打听了一下何故,孙董总不至于跟他聊完之后反手就满世界宣扬“你们知道吗大明星宋居寒找我打听何故唉真好奇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但跟他谈起何故也尽是些客套话,什么工作认真负责一板一眼就是有些不太活络之类的。宋居寒有些烦躁: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些,他想要的是何故是个怎样的人?你们有没有观察到何故平时的一些不明显的生活习惯?何故对不同的人说话方式是怎样的? 这种问题只有问何故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同事们才会有答案,但以他的身份亲自去挨个问的话,第二天就得到处传开“何故和天王巨星宋居寒关系成谜”,只能叫手下们去分别打听,虽然可能也会让何故被传什么“可能牵扯上高利贷了被奇怪的人追到公司来打听”的谣言,但好歹不至于像前者那么轰动。 5 给孙晴发过去一条“我找素素问点事儿两小时后就送她回家”的信息,宋居寒向素素轻声安抚:“没关系的,陪寒哥哥聊聊天而已,晚饭之前就回家。” 素素点点头,虽然先前哥哥被被绑架的事情让母亲对她也很紧张、不让她上旁人的车,但带走自己的是寒哥哥,那就不是可疑的人,不会有什么事的,更何况现在他们是在哥哥家里,就算寒哥哥是坏人也不会把她带来哥哥家的。 宋居寒也没办法,孙晴不喜欢他,他要是直接到孙晴家里去找素素打听何故的话,难保孙晴不会让素素隐瞒或谎称些什么,只能出此下策在素素放学时截胡,将她接走。他原本不想太管何故自己的那个小房子,毕竟他也没那个立场,但没想到很快就熬不住了,硬是找孙晴要到了这间房子的钥匙……孙晴看在他帮助解决了李家父子的份上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我找你是想……问问关于你哥哥的事情。你是最近才见到哥哥的吗?” 素素低下头,“我,我头一次认识哥哥的时候才……”她数了数,“半年前差不多。其实,我更想问寒哥哥我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半年,远没有宋居寒认识何故的时间长,小姑娘竹筒倒豆子一样讲述和哥哥一起生活时的大事小事,连“哥哥给我扎辫子一开始是扎单马尾后来我说我喜欢双马尾就改了”“有一天哥哥起床晚了我催他才送我去上学”这样鸡毛蒜皮的琐事都说出来了,说着说着自己便开始抹眼泪,宋居寒便将她抱在怀中小声安抚,看看手表,也就才过去快两个小时而已。 有些不舍地将素素送回孙晴家,素素忽然转身抓住他的衣袖:“寒哥哥,你是不是哥哥男朋友呀?” 宋居寒喉头哽住了一下,艰涩地回答:“是。” “我就知道!哥哥还说寒哥哥不喜欢他,肯定是糊弄我!” 宋居寒猛地抓住她肩膀,又想起这还是个小孩别把人捏出伤来赶紧放开:“他,他还说过我什么?” 素素被吓了一跳,“什么都没再说过了,我缠着哥哥软磨硬泡好久,问他和寒哥哥是不是在谈恋爱,他才这么糊弄我一句说寒哥哥不喜欢他……根本就是骗人嘛!” “你哥哥他……”宋居寒还想说些什么,但那边孙晴已经面色不虞的过来接人了,只好先咽下话头,和素素约定下次再见时就轮到宋居寒给她讲自己认识的何故。 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孩子,但说出口自称和何故是恋人还是令宋居寒心头狂跳,只是紧接着的“何故说宋居寒不喜欢他”又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若是何故本人在这里他会怎么样?会揶揄“看吧背后说我坏话被meimei出卖了”,还是到了无人的角落一把将何故惯在墙上愤怒质问他什么意思? 但那人已经不在人世,无论布下怎样的天罗地网都无法将他抓回来问个清楚。 有些无力地捂住脑袋靠着墙慢慢坐下,先前的一年里宋居寒就时常抓心挠肝地好奇何故在想什么,何故死后这份好奇更是愈演愈烈,但他再也无法真正得知这一切,顶多只能搜寻何故在他人那里留下的痕迹,从中拼凑出一个比他了解的更完整的何故。 还有谁是既认识何故,又可以相信对方不会和他交流过后满世界宣传“有个大明星问我何故的事儿”的?宋居寒想起一个让他有些恶心的名字:庄捷予。 ……没办法,其他人能自己问的已经问过了,不信任对方口风的也另外派人去打听过了,现下能立刻找到的并且好歹有点保密意识不会到处嚷嚷的,第一选择就是庄捷予。而且素素说过“有一次周末出去玩遇到个叫庄捷予的小哥哥和我们一起玩……”他得找那个贱人算账,不过庄捷予之后给出的信息要是能让他满意的话,他也不是不能不计较。 宋居寒捏了捏眉头,他大概能感受到自己这段时间“汲取何故能量”的规律:每天晚上都要住何故家才能睡好,实在需要住别处的话身边有何故的衣服或枕头床单也行。并且一开始看看何故留下的手迹还能安抚一下自己,但是效果也越来越差,后来非得要找认识何故的人打听一下他生前的各种事情才能让自己稍微再满足一些……今天已经从小素素那里得知了在meimei面前的何故是什么样子,紧接着又接着找人的话会不会把阈值拉太高了以后会更难以忍受没有何故的生活?宋居寒犹豫了两分钟,最终还是给庄捷予去了个电话把他大晚上提溜了过来。 庄捷予进屋忍不住感慨:“好小的房子。” 宋居寒:“……这是何故小时候住的地方。” 庄捷予立刻改口:“好温馨的房子。” 宋居寒懒得跟他掰扯,直接开门见山:“我叫你过来就是想问你有关何故的事情,你对何故知道多少,见过几次,聊过什么话题,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我。” 庄捷予咽了口唾沫:“那我岂不是说的越多越离死不远了?” 宋居寒:“……我不计较。” 见庄捷予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宋居寒想补充一句“反正何故已经死了我跟你计较这些也没用”,但他自己知道不是这样,庄捷予要是说他跟何故上过床的话宋居寒绝对会掐死他。想了想还是继续道:“我就是想了解何故,你把你跟何故见过的事儿不准添油加醋也不准掐头去尾全告诉我,我不是不能继续捧你。” 庄捷予瞪大了眼睛:“你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我跟何叔叔……何故才认识多久啊!我还想问你认识的何故是个什么样子呢!” 哦,真耳熟,就在三个小时前有个小姑娘好像也这么说过,不过宋居寒对庄捷予可没有对素素那样的好脾气,“少废话,赶紧讲,我明明警告过你不准动他后来又是怎么缠上他的。” 庄捷予正经危坐:“上次你想干他让我看着之后我本来也不打算继续找他了,后来有次和朋友聚餐,刚好碰上何故,他看我驾驶技术太烂了死活进不去停车位就帮了我一把,之后我们恰好都在那家餐厅跟各自朋友有约饭就一起了……” 宋居寒打断他:“何故那个约饭的朋友是谁?” “顾总,好像是想挖何故到他公司去。” 宋居寒眯起眼睛:“继续。” 6 “何故当时还很不喜欢我,但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还挺愉快,之后我们互相加了微信……然后何故就把我删掉还拉黑了!”庄捷予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瞄宋居寒,果不其然看到这混蛋嘴角上扬了些,“之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听说何故被车撞到受了伤,他同事们去看望他,我也缠着顾青裴一块儿带我去了他家顺便质问他为啥把我拉黑,他硬说我们不需要有联系……睡过同一个人怎么就不算有关系了。” 宋居寒:“……所以你非要跑去他家干什么。”那他妈不是他在何故家楼下等他那群傻逼同事滚蛋左等右等的那天么,没想到这贱人连这点空隙都不放过去sao扰何故。 “我,我好奇么!我想知道何故跟宋居寒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搞在一起的人怎么就搞上了,而且,而且何故也确实是又古板又有趣的,让我特别感兴趣……要不是有你,他肯定特别招gay。当时在他家里他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后来有一次我想约顾总的时候刚好他俩在聚餐,我就也过去了,这次总算是跟何故加上了微信还让他发誓不许删掉。” 宋居寒:“……” 怎么他妈哪都有顾青裴! “之后……之后就是我不停发信息撩拨他结果被你抓到了。”庄捷予声音小了些,左右看看觉得这地方不太适合杀人藏尸,强迫自己鼓起勇气继续:“我混不下去了,去找他诉苦,想着人都没睡到还被封杀可太冤了,就想干脆把jian情坐实,结果他连过夜都不让我过,把我撵走了。”他本想故作轻松地讲自己“投送怀抱却被甩”的过程,却忽然喉头哽住,想起那个总是被他气到却又拿他没办法的人已经死了,眼泪猝不及防积蓄起来,努力眨眨眼睛又憋了回去。 宋居寒想一拍桌子质问我都把你整混不下去了、你竟然这种时候还他妈的敢见缝插针去sao扰何故,但即使双腕青筋暴起还是强行忍耐住了,现在就发难的话难保剩下的部分庄捷予不会再继续开口,起码等他讲完了再打他。而且一想到“这家伙在为何故伤心”突然有些下不去手,只能不耐烦地敲敲桌子:“继续。”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你那助理生日会上你把我带去气他……”庄捷予不知是被悲伤还是气愤冲昏了头,本打算瞒住的东西也毫无顾忌说了下去,“第二天我就去他家找他解释,说都是你答应我也去就不计较我的事我没想到何故也在……我看他那么消沉就劝他,宋居寒就是个混蛋、你不要再喜欢他了!” 宋居寒猛地揪住庄捷予的领子将他拎站了起来,庄捷予闭上了眼睛等着拳头落下:挨打就挨打吧,人活一口气,对这混蛋忍气吞声太难受了,实话说出来虽然会挨打但是痛快,坚强点庄捷予!别为这点事儿后悔! 预想中的暴力没有到来,倒是宋居寒没头没尾地问出了一句“你什么意思?你跟何故说让他不要再喜欢我?什么意思?” 庄捷予也被他激怒了,罕见地在宋居寒面前也敢跳脚骂他:“因为你就是个混蛋啊!何故一边喜欢你一边被你做这些混蛋事不得难受死了,我当然要劝他别再喜欢你!你仗着他喜欢就吊着他,人家劝他别再往火坑里跳你还不乐意,不喜欢还非要把人拴着,不就是图他对你好?现在何故终于死了你倒跑来装情圣了?怎么,你是要玩什么‘在他死后我开始爱他’之类的戏码吗?真恶心!!!” 宋居寒被他劈头盖脸指责一波,要是平日里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早就上拳头了,但此时他心乱如麻中却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何故他……喜欢我?” 庄捷予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宋居寒会注意这个,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屋里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何故喜欢宋居寒——这一点他当然知道,没有人不喜欢宋居寒。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何故的喜欢应该和旁人是不一样的,就像……就像七年前那一次,别人被他这么撩一下会知道只是玩玩而已,但何故会认为他们在谈恋爱,还红着眼睛过来“捉jian”……何故总是那么贴心,一直都在,对他包容又忍让……何故看到他和别人厮磨时没什么表情,但他本就是天大的事也往心里憋着的人……何故…… 宋居寒放下对方,茫然地坐回椅子上,“我……我都不知道何故喜欢我……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庄捷予比他还震惊:“你拿我当弱智吗?这种明摆着的事儿你硬说不知道?” 宋居寒久违地感受到一种类似于心虚的情绪,如果他是在普通人家里长大的人,或许会明白这种情绪有点类似于差生面对被自己的成绩气到暴跳如雷的辅导者,此时的宋居寒只知道自己莫名地提不起攻击性,即使对方无论武力还是后台对上他都如同蚍蜉撼树,“我真的……不知道……” 庄捷予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仗着他喜欢你故意吊着他?你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我吧,我又不会满世界宣扬你是个爱情骗子……” “我不……” 我是。 宋居寒心底一个声音说。 我是在仗着何故喜欢我吊着他,他对我百依百顺,随叫随到,安全可信,无趣但好用,我觉得这样就很好,没必要改变些什么。如果我跟他像七年前他以为的那样真的谈起恋爱,我就被拴住了,没法再和旁人玩,想打炮也只有一个何故,根本不够满足我,所以我从未揭穿何故对我的爱意,因为装作不知道就可以一直这样同时享受着何故的好和四处玩乐的好—— 宋居寒推开庄捷予,跑到卫生间吐了一场,吐得昏天黑地。 7 何故喜欢我。 若是早个半年一年得知此事,宋居寒一定会得意洋洋:谁说金主床伴就只能有钱色交易的,你看何故不就不图钱只是喜欢我么。 但现在这一认知却让他没来由地感到恐慌。 何故喜欢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一年前?两年前?七年前?如果他所谓的为了利益被我包养其实只是为了留在我身边的借口,实际原因是喜欢我,那么我说他还在我后宫里的时候……我要庄捷予看着我干他的时候……先前这一年里他对我愈来愈冷淡的时候…… 一个奇异的念头在宋居寒脑海里浮现出来:何故的死亡并不是一个瞬发事件,而是“逐渐”死去的过程。 这听起来很奇怪,但过去一年的种种回忆涌上心头:明明搂在怀中却总感觉离他很远的何故,越来越死气沉沉不爱笑的何故,哪怕他放低架子去讨好也只会给出点敷衍反应的何故……逐渐死去的何故。 宋居寒坐上了前往新加坡的飞机,他不知道自己去找顾青裴是想要知道什么,也许他想听到“何故喜欢你很久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许他想听到“你想多了何故真的就只是拿你当金主而已”,一时之间宋居寒都分不清楚哪一种回答会让他稍微好受一点……当然,也有可能他更希望那混蛋会承认自己和何故其实并不熟。 他与顾青裴约在一家咖啡馆里见面。刚打电话过去时顾青裴明显只想推辞掉,但宋居寒说是想从他那里了解何故,顾青裴迟疑了一下还是来了。 两人都是社交场上八面玲珑的人,见面时却完全不欲寒暄,只想开门见山。顾青裴毫不掩饰自己对宋居寒的不爽:“宋大明星,我知道你找我是想了解何故,但这种事情没什么意义,他活着的时候喜欢你七年你都没点反应,人都死了再来装深情一点用都没有……” 哦,顾青裴也知道何故喜欢我。宋居寒麻木地想。 “你为什么知道何故喜欢我?他自己告诉你的?” 顾青裴对他的疑惑也颇感疑惑,“何工从不和我们谈及他的感情,但这种事情不是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么?他都被你吊了七年了,现在人都死了你还是放过他吧。” 宋居寒张口结舌了两秒,想说不是的,我没有吊着他,但这话说出来对方绝对不会信。那么我没有“打算”吊着他?虽然我客观上达成了仗着对方喜欢我就吊着他吊了七年的效果,但我主观上其实不想这么做,我只是不知道他喜欢我?太奇怪了,好像在给自己找什么无力的借口。 倒是顾青裴在他的神色里发现了异样,迟疑着试探道:“你该不会想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吧?没啥经验的小孩这么说倒也罢了,你这种调情技能点满的情场老手也说自己不知道喜欢是不是有点假?” 宋居寒茫然点头。 顾青裴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只能干巴巴地开口:“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特意吊着他……原来你是并不知道他喜欢你,很抱歉一直以来对你的误会。” 宋居寒觉得他根本没有相信,但也不在乎对方相信不相信了。 顾青裴对他仍没什么友善可言,但共事多年十分信任的朋友死了,他心里也非常难受、需要和人倾诉一下这个朋友的事迹,在新加坡身边其他人又不认识何故。但现在正好有个满世界打听何故的人在这里,抛开对方是宋居寒这一点不谈,至少他会很愿意听自己讲述与何故日常相处的大事小事,可以姑且当个不错的倾听者。 于是两人即使素有怨怼也还是姑且平心静气地交谈了一下午——顾青裴说,宋居寒听,间或夹杂一些很小学生的提问。 不过,在得知“宋居寒并不知道何故喜欢他”——或者说,“宋居寒‘可能’并不知道何故喜欢他”之后,顾青裴再也没有提及过任何可以看出何故对宋居寒的情愫的细节。 宋居寒倒是能猜得出来这个人在想什么:他怕我爽到,不想给我讲有个人爱我爱了七年的各种细节,他认为我是会在别人求而不得的痛苦暗恋里获得成就感的那种人……好吧我的确有这个嫌疑,但我怎么会对何故这样。 顾青裴说得累了,后仰一下捏了捏鼻梁,似乎是准备为这场漫长的不知该算是倾诉还是问答的谈话收个尾: “我知道宋大少想听什么,你想知道暗恋你的何故如何痛苦,平日里对你的爱慕如何明显,然后你也会做出很痛苦的样子,追悔莫及以前怎么没对他好点,旁观者会盛赞这荡气回肠的爱情悲剧,保不准就有哪个多愁善感的小女生被你这副情圣模样打动,想要投送怀抱来安慰你……” 哦,看吧,他果然这么认为呢。宋居寒面无表情地想。 素来脾气很烂的宋大少此刻一反常态地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跳起来打人,他听着顾青裴不带脏字骂他,心里明明被刀割一样疼痛,却莫名生出一分痛快,仿佛分裂出了另一个自己也跟着顾青裴一起痛斥他: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何故吗,你只是在何故死后还不忘继续吃他的血rou,你大概还想借着何故给自己弄个多么深情的人设,来忽悠好这一口的小孩投送怀抱吧,你真恶心! “所以你来打听这些做什么?你又不喜欢他,还不肯放过他?” 宋居寒想反唇相讥“把何故的事儿念叨了足足一下午的人可是你”,可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谁说我不喜欢他——” 顾青裴点点头:“嗯,那就是一边喜欢他一边舍不得那么多床伴,毕竟谈了恋爱可就被拴住了不能玩了,所以放任他看着你四处留情……还是说你要弄个‘在他死后我开始爱他’之类的文艺煽情故事?” 宋居寒摔了杯子离开了。 8 宋居寒甚至去找了冯铮。 他知道这场会面绝不会愉快,以往他与冯铮较劲都是胜多败少,但这一次他绝对会输得一干二净。 但是他没有办法。 何故的各种或工作或私人的手迹他都快翻烂了,从他的亲友同事那里促膝长谈得到的《何故是个怎样的人》合集也越来越不足以让他在没有何故的生活中获得些许满足,万般无奈之下宋居寒知道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他与冯铮约了见面。约在何故大学里一间暂时无人的教室。 冯铮来时穿的一身随时可以捋起袖子打架的便装,对此宋居寒毫不意外,他也准备着随时“谈崩了”就打一架。不过目前两人之间气氛还算和谐,或者说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谐。 冯铮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什么,你和你那群跟班最近一直在找何故的同事朋友打听何故的事儿,怎么,人死了知道装深情了?” 宋居寒:“……你们是通过气吗。” 冯铮:“?” 他听着冯铮讲述了自己与何故如何暧昧之中暗生情愫,被宋居寒横刀夺爱后愤而出国,回来后发现何故甚至比六年前还要更有魅力,以及在宋居寒不知道的角落里与何故接吻……冯铮极尽细致地描述他与何故的那个吻,宋居寒知道他是想激怒自己,也确实被激怒了,但还是姑且捏紧拳头忍着——等他讲完再揍他。 冯铮做作地叹了口气:“我是没想到你就为了气前任连我正儿八经喜欢的都要抢,听说你后来还为了气何故勾引了个想撩他的小孩儿?你这恶趣味的毛病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也没想到你能明知他喜欢你还吊着他七年……你都狠心到这地步了不如让给我么,至少我不嫌弃。” 宋居寒忍无可忍:“你们果然是约好的吧?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何故喜欢我你们倒是一个个都知道?还我故意吊着他七年?” 冯铮疑惑地看他,“什么约好……你……” 他忽然愣住了,楞了足足五秒,然后噗嗤笑出声来,“你……哈哈哈哈哈……宋居寒你……” 宋居寒一手抓住他领子,准备他再吐出一个字让自己不满意了就一拳锤下去。“原来你一直不知道……噗哈哈哈……原来你七年来都不知道啊!” 他们果不其然打了一架,准确地说基本是宋居寒单方面殴打冯铮。冯铮倒是想还手,可一笑起来就没了力气,甚至宋居寒的拳头落到他脸上他反而笑得更加猖狂,这画面看上去滑稽又古怪,好像一个愤怒的抖S和一个变态抖M,想到这一点让宋居寒恶心得打人都没兴致了。 冯铮看他的眼神也十分古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想起来了,是小松,何故葬礼上小松看向他的眼神就是这样的,他终于知道了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你完了。 冯铮英俊的脸被打得鼻青脸肿,还不忘语带愉悦地嘲笑他:“你完了,宋居寒,你完了……呵……哈哈哈哈……” “我完了?”宋居寒神色狰狞,“你也配?何故死了,你倒在这里为能用他的死膈应我开心起来,你也配说你喜欢何故?” 他终于成功对冯铮造成了伤害,即使立刻就被反唇相讥:“至少我不会让他看着我到处玩,说他在我后宫里,让我的跟班说他是正宫……至少比你这个吊了他七年的傻逼强!” 宋居寒已经气昏了头了:“那我也吊了他七年!他宁愿被我吊着也不会找你!” 他成功让冯铮面目狰狞站起来还击,可自己心里却泛起了密密实实的痛,先前去找顾青裴时那种分裂出另一个自己谴责自己的感觉又出现了:你怎么配说喜欢他?你也配为了错失本应和他好好相处的七年时光后悔?得知他苦恋你七年你真的敢说自己没有一点沾沾自喜?你这……你这自我感动的、故作深情的、令人作呕的烂透了的混蛋! 突然升起的自我厌恶感令他放任冯铮打回来,两人打得像回合制一样,终于有发现教室里的声音不对好像有人打架的路人报警让警察拦下了他们。 宋居寒不知道是这几个“情敌”串通一气组成联盟,还是他自己是个谁都看得出的东西却硬是七年都看不出来的白痴。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逃往先前他送给何故但对方一直都不肯过户还搬出去了的房子那里。他与何故在这里有将近七年的回忆。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冒出来:如果我不愿意他从这里搬出去时,对他说得是“我希望和你有个共同的家”……会怎么样? 如果他并不和旁人上床,何故是不是会早就压抑不住喜欢向他告白? 如果他不乐意何故接近其他gay时说的是“你跟别的gay走太近我会吃醋”,何故会怎么样? 如果何故对他越来越失望的那一年里,他能察觉到不只是他需要何故提供情绪价值,何故也是个需要情绪价值的活人…… 如果他发觉何故在躲着他的时候能够更进一步想想,何故究竟需要什么,要怎么做才能不让他失望…… 如果、如果…… 宋居寒无力地瘫倒在地,捂住脑袋无声地哀嚎。 好像有一双温柔的手捧住他的脸,慢慢抬起来,对方在他眼皮上轻轻啄了一下:“居寒,什么事情这么难过?” 宋居寒颤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何故……?” “我在呢。” 是何故。 宋居寒僵硬地扭转头去,门口传来惊喜的一声“你来了!”,是刚下班回家,因为见到他来找自己而雀跃的何故。 身后有人拿着手机不满地戳戳他,“居寒,有奇怪的人给你发语音撒娇呢,你还不拉黑?” 宋居寒一个也没回应,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是何故,是会温柔安抚他的、会吃醋不满的、会仅因为见到他就雀跃不已的、会对他抱有期待的、会信任他的何故。 但没有一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