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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篇4

    转眼便是八月初十重九花会,天还只是蒙蒙亮,各家各户便已经将家中娇养了一年的鲜花摆在了门外,城中有头有脸的富户则是围了一大片空地,用各色的菊花将此地填的花团锦簇,除开秋菊外,还有不少旁的花种,像是娇小的金桂,莹白的玉兰,与菊花一同争奇斗艳,芳香弥漫,直引了不少人驻足观赏。

    离着此地不远有一片湖泊,湖边建着长廊亭台,正是往年六艺集英的会场,今年的会场上仍旧聚集了大批慕名而来的文人sao客,而皇甫与冯权此刻还在城中的长街上游荡。

    皇甫既乐于穿他的旧衣,冯权便遂了他的意,将买给皇甫的新衣穿了一天,入夜了才脱下来转交给皇甫。其实,多少还是有些羞耻的,直至看到皇甫满面欣喜,冯权的羞耻才随着秋风吹去了远方。

    长街上人头攒动,路两边摊贩吆喝着,着实热闹,冯权听了只觉得脑瓜生疼,皇甫偏偏爱听这些吵嚷,他也不得不跟着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好在皇甫还是挂心他的状态,将他紧紧牵着,直握得他手腕都疼了。

    皇甫在一处摊位前停留了许久,一直打量着摊上的东西,摸着滑不溜丢的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冯权无语的盯着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想的……

    “啊!”皇甫突然茅塞顿开,指着摊上的东西,“这果然是芋头吧!”

    摊主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讪讪的笑了。

    “你果然是脑子有问题吧。”冯权白眼一翻,简直不忍直视。

    “我又怎么了。”

    “芋头这种东西也用着看这么半天?”

    “那我忘了嘛,哪知道都快到中秋了。我还想着往年的重九花会上不曾见过这种东西呢。”

    冯权一脸怀疑,这么重要的花会,日子竟然都是不确定的么?

    皇甫也不好明讲,他这么多年都没正经逛过花会吧……

    皇甫家一向是斗醉一赛上的重头戏,不容得马虎,二哥忙前忙后,大兄又一向严厉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真不愧是阿翁的儿子……便导致他虽年年都来,却一次都没有在花会上玩过,前期是准备斗醉,取了魁首后又得应酬来自四面八方的富商,每年都忙到头晕目眩的,结果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后一日的赏宴完毕可以得空清闲了,结果城中的花会已经结束了……

    真是惨不忍睹……

    皇甫为往年的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拽着冯权继续往前走。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冯权才终于将没见过世面的皇甫从人群中抓出来,看了一眼他腰间挂的大大小小的香囊香袋,忍俊不禁。“这都是些什么?”冯权顺手拽了一个绣着赤色千瓣菊的香囊,捏了一把,里面装得似乎还有鲜嫩的花瓣,凑在鼻上一嗅,的确是好闻的。

    “香囊啊,你挑一个吧。”皇甫献宝似的捧起一堆,冯权将手里的那个砸进了他怀里。

    “你挂这么多做什么?换言之,这又不是端午,花瓣虽是刚摘下的,但留香太短,不出三日便都无用了。”

    “啊?”皇甫一脸沮丧,他也没想那么多……在家的时候,香囊那些都是随取随用的东西,原来还会有香气散尽的一日么?“那我拿回去退了吧。”

    “算了,别去。”哪里会有人肯退这样的小玩意儿,左右也是些便宜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就当扔着玩了。

    “可这都是你的钱啊。”皇甫扁着嘴,瞧着很不开心。

    “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冯权笑着,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有些大了,突地想起了手腕上的淤青,便抬手给他瞧,“与其心疼那几个小钱,你倒不如心疼心疼我,你的劲儿若是再大些我的骨头怕是也要被你捏碎了。”

    皇甫忙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淤青了的手腕,赔笑,“你干嘛不说呀,怪疼的……”

    冯权嘴角一扯,嘲讽道,“你眼里都是香囊,哪里还放得下我。”

    皇甫一愣,呆呆地看着冯权,冯权自个儿也觉得这话怪怪的,一时间沉默下来。

    皇甫只当自己听错了,将人引到了湖边的清静处,拿了身上常备的伤药,涂抹在那片淤青上,缓慢的揉着,低眉顺目的,有些不太像平日里嬉笑怒骂的皇甫,冯权的目光一转,落在了皇甫的手上,那一双手其实算不得丰润白皙,但握住他手腕的时候能感受的到修长的手指无比有力,抚摸过肌肤的手掌带着细细的薄茧,衣袖不时地会蹭过他的指尖,使得他心头也痒痒的……

    冯权想起了刚刚他埋怨皇甫的话,也不知是怎么竟会脱口而出那么一句,神情不觉尴尬,忽地一阵琴声起,皇甫霍然抬头,静静地听了半晌,看向了冯权,疑惑道,“这是什么曲子?听着蛮耳熟的。”

    冯权哑口无言,看着皇甫久久都说不出话来,直把皇甫看得心中惶惶,“皇甫长喻,你可还记得《礼记》第一篇写了什么?”

    《礼记》?皇甫皱眉,苦思冥想了半天,终是尴尬的笑了。

    “那《诗经》的第一篇呢?”

    皇甫张了张口,试探道,“是,是十五国风么?”

    冯权神色晦暗不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家阿翁,是真的疼你啊。”

    皇甫不明白冯权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只是迷茫的望着他。

    冯权长叹一声,竟被他气笑了,“这曲子是《广陵止息》。”

    皇甫恍然大悟,随后显出一副窘态。

    冯权苦笑。

    六艺乃是礼乐御射书数,叫他如何想象竟有人礼乐便学得一塌糊涂,那往后的四项又会学成什么鬼样子……

    六艺集英已然进行了一段时间,长廊中聚满了游人,亭台四周更是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皇甫和冯权只能站在外围观望,所幸还能听得清楚。

    一曲终了,不少人抚掌称好,皇甫拉着冯权的袖子,激动不已,“这琴师好厉害啊!”

    冯权撇他一眼,这也算是厉害么?心里不由得酸溜溜的,“你听懂了?”

    皇甫语塞,“那倒没有。”

    “那你是从哪儿瞧出来厉害的?”

    “因为我不会啊!”皇甫理所当然的说着。

    冯权沉了一张脸,不欲同他多加分辩。

    之后的琴师皆是抚了同一曲,皇甫刚开始听,还能精气十足的叫好,到后面便听得有些乏了,不由得打了个呵欠,同冯权低声耳语,“他们怎么都不换一曲呢?听的我都困了。”

    冯权噗地笑了一声,还好这时正是曲结之时,围观的人们皆在称赞没人注意到,不然还不群起而攻之……

    皇甫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凑在冯权耳畔低语,“阿睿,我饿了。”

    “不是带了菊花糖么,先凑合垫垫吧。”

    皇甫撅着嘴,瞧这架势冯权好像还听上瘾了,都不管他饿不饿了,心里觉得有些不平,拉扯着冯权的袖子,“走吧,又不好听。”

    冯权斜睨一眼,冷哼道,“你刚不还说琴师好厉害么。”

    皇甫委屈,“我就是凑个热闹嘛,我又听不懂。”

    冯权嘴角偷悄地擒了一抹笑,牵起皇甫的手远远地走开了。

    皇甫并没有吃多少,一来是惦记着冯权许给他的宵夜,二来冯权所谓的皮毛手艺已经将他胃口养刁,寻常东西也咽不下去,想着刚刚那一顿寡淡无味的饭菜,皇甫皱起眉,摸着掰了一块菊花糖扔在了嘴里。

    “阿云。”冯权猛地恍惚了一下,慌乱中抓住了皇甫的手臂,“等一下。”

    “怎么了?”皇甫连忙扶住他。

    冯权眼前一片模糊,神思不定,耳边原本的吵嚷声蓦然都化作了咆哮与怒吼,充斥了他整片脑海,有一丝极快的疼痛闪过,带出了更多的难以言喻的痛苦,蔓延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阿睿。”

    “好吵……好吵……”冯权冷汗涔涔,身子发软,万般无助的抬眼,望向了皇甫,喃喃着。

    “你头风症又犯了么?”

    冯权疼得有些精神散乱,已经完全听不到皇甫说什么,只是能看到他整个人惊慌失措,嘴巴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说着什么。

    是在说些什么呢……

    脑中好疼,身上好冷……他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似乎记得,又似乎忘了。

    【注】

    《礼记》第一篇为曲礼

    《诗经》第一篇为关雎

    《广陵止息》便是《广陵散》(推荐B站孔子文小jiejie的广陵散,超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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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出人妻睿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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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

    短就不能满足你了么!

    小支线的进度真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