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姑娘妳不太對勁

    「我還真沒法想像，在澕京的地界裡，璃璃能給我準備什麼驚喜……看來果然是我想多了吧。」

    「…………」

    殷璃被他盯得想哭，還有點想直接坦白從寬，可蒼希卻乾脆地放過了她。

    對方不知從哪摸出一朵帶著露珠的芙蓉，輕巧地便簪在少女髮上。

    「抱歉，這幾日都很忙，實在沒什麼時間好好陪妳……這算簡單的賠罪，過兩天比較有空的時候，再帶璃璃去好好吃一頓。」

    殷璃愣了愣，隨後也在蒼希臉上看到了細微的疲憊，只是他掩飾得很好，在稍微放鬆的時候才能看出來。

    她伸手摸了摸鬢邊的花，之後低下頭，也不明白自己這是心虛還是愧疚。

    「我很好，你忙你的吧……沒事就多休息，不用掛念我。」

    蒼希笑了笑，像是與少女道別一樣輕輕撥了下她的鬢髮，接著朝她身後看了一眼，下一秒便發動傳送陣離開。

    殷璃原本不知道他在看什麼，轉身才發現卡姆就站在她身後，直接嚇得倒退兩步。

    對方見她受到驚嚇，露出一種不知該不該解釋的表情。

    殷璃摀著胸口，覺得心臟都要被嚇得蹦出來。

    「你、你什麼時候在這的！？」

    卡姆看上去比她還要困擾。

    「我一開始就在了……只是您好像沒發現。」

    ……這一開始是指哪個時間點啊！難道是她起床的時候嗎！？

    「你……下次靠近時能不能出個聲，不然我感覺會被你嚇出病來。」

    卡姆微微低下頭，遵從了這個命令。

    在經歷清晨這個小風波後，殷璃當下要煩惱的就是今日的行程。

    艾森特剛就在她面前離開的，之後傳訊說他白天有事，處理失衡的事情延到晚上。

    而昨天跟治療師約好要再過去的時間是下午，這空出來的一上午，殷璃左右想想決定直接拿來啃書。

    她在宅邸內找個風景美光線佳的地方就坐下來，手上磚頭書打開翻了兩頁後又蓋上。

    這裡面每句話，她念都念得出來……可沒一個段落看得懂。

    殷璃抱著腦袋，最後放棄在這死嗑，帶著卡姆真的跑了趟書店，把最基礎的人體醫學書都買了一輪，整個上午都在啃書，下午時才過去患者那裡。

    當她抵達的時候，治療師已經在等著了。

    殷璃原本以為自己會被冷處理，可沒想到對方態度還挺積極，不曉得是因為殷璃的身分，還是蒼滺的身分……或者是患者的身分。

    總之，這其中哪位都是沒法怠慢的對象……這樣想想還真是辛苦他了。

    經過一晚上，治療師大叔的心態似乎已經調整過來。知道殷璃是個新手，也就按步驟給新手的活，找來一群有闇元素失衡困擾的水族人讓她練手。

    而因為調整元素常常需要直接觸診，為了體貼殷璃這個非醫者──或者說出於某種強烈的求生慾，他找的全是女性。

    反正患者也是女性……再怎麼說，起碼都比殷璃前面治磐蛇，現在要治病危高齡老婦的落差要小多了！

    而治療師大叔的態度也和昨天差不多──妳來咱們就看看能不能合作，不想認真幹那就拉倒。

    殷璃看著眼前排排坐著的女性，高矮胖瘦老少都有，所有人穿著一樣的衣服，並且都用布蒙著眼睛。

    治療師朝身後這一列人擺擺手，同時說明她要做的事情。

    「她們都遮了眼，而且暫時什麼也聽不見，所以不用擔心保密問題。這些病患身上各有程度不一的闇元素堆積，妳既然能cao控元素，一些症狀輕微的大概也沒什麼問題，情況比較嚴重的那幾位，妳試的時候我會在旁邊看著。」

    殷璃沒什麼意見，就只有一點讓她覺得奇怪。

    她伸手指向其中一名患者。

    「那位為什麼這麼開心？」

    ──生了病心態還這麼好？

    治療師看了看那名從頭到尾都帶著笑的中年婦人，撇撇嘴。

    「治病免費還有一大筆錢拿能不開心嗎……唉，也是個生活不好過的，這世道，能幫一個算一個。」

    這位病患的症狀不算輕微也算不到嚴重，剛好處於中間狀態，治療師便讓殷璃從她開始試手。

    殷璃走上前去，拍拍婦人的肩膀想提醒她，沒想到對方比她還積極，馬上挺起胸口，頗為飽滿的胸脯直接撞了殷璃一下。

    ……可以不用這麼激動，真的。

    因為對方身上的衣料足夠薄，應該不會嚴重影響感知結果，殷璃便隔著一層衣服將手貼上她的胸口，開始感應起闇元素。

    這是殷璃第一次感知一般人身上的力量，也發現對方體內累積闇元素的狀況，確實跟結契法術導致的闇元素過多十分不同。

    院子裡的結契者會出現失衡，是因為硬生生往體內放入一大塊不屬於自己的力量，讓身體無時不刻都在排斥這股力量而處於亞健康狀態。

    而一般人身上出現失衡，則多半是自然累積的。當某種元素超過對人體來說正常的比例時，就會開始影響身體機能，若是到了無法自癒的地步，就只能找治療師協助。

    對治療師來說，要處理這種元素失衡很簡單也很麻煩。

    簡單在於原理很簡單，只要把元素比例恢復正常，所有失衡導致的病症就會跟著消失。

    麻煩之處則是實際cao作，因為那些過量而必須抽走的元素，並不會全部乖乖累積在身體某處，而是分散在其他正常的元素中。

    一一找出它們的位置還是小事，問題在於，cao作某種元素時，很難不對周遭其他元素造成擾動，導致在移除該拿掉的那些時，總是不可避免會跟著取走一部份正常的力量。

    量少的話這樣做還沒事，可如果累積太多，處理完後會讓人身體變得很虛弱。

    因此如果失衡的症狀比較輕微，大多的處置建議都是等人體自行代謝。症狀太嚴重的話則必須找專門的治療師，而不是隨便一位能cao作元素的術師，不然那跟拔牙不找牙醫而找屠夫也差不多。

    元素失衡真到了絕症地步的那種，就是治療師也無從下手的地步。因為治療完是處理了症狀沒錯，卻有可能導致病人過於虛弱而死。

    蒼滺他乳母差不多就是這種狀態。體內闇元素累積太多、又太分散，什麼都不做也許還能撐著，真動手下去治療，搞不好患者直接一命嗚呼。

    而眼前一整排病人，也讓殷璃想起現在的時序正是闇的力量剛接管了大地。雖然是正常的天地力流轉換，可對大陸上的生命來說卻是劇烈的環境變化，在這時期有一堆闇元素失衡的人還真的再正常不過。

    回想起她跟蒼希討論過的用四季比喻光闇流轉，這種普遍性元素失衡的現象，跟季節性感冒也真的很類似了。

    有些人運氣比較不好，或身體比較虛弱，就沒能夠扛過去……

    殷璃想得久了些，便一直沒說話也沒動作。治療師看她表情沉重，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這年頭就是這麼一回事……咱們盡過本分就是了，剩下的全看病人造化吧。」

    ……等等、我這才剛看第一位病人啊，你會不會安慰得太早了點！？

    殷璃猶豫一會，開口向對方詢問。

    「能試試拿走一些闇元素嗎？我只動外圍的部分，不碰核心的區塊。」

    治療師臉色一肅，點點頭。

    「妳試吧，我看著。」

    他說完便抬手啟動了幾個法陣，大概是在監控病人的狀態。

    殷璃閉上眼睛，像以往許多次感應闇元素一樣，在意識中浮現了具體元素分布的投影。

    她在意識投影中『看見』一大團水元素周邊散落的一些細小黑點，開始試著調動起這些闇元素，在不擾動周圍元素的情況下盡量把它們都拿走。

    治療師看了下法術監測成果，覺得殷璃的手法還算穩，又讓她試試取走核心力量內部多餘的闇元素，如果感覺辦不到就馬上收手，絕對不要勉強。

    殷璃按他說的，開始感應那一大團水元素內部的小黑點，並試著把它們一一『勾』出來。

    這是十分消耗精神力的細微cao作，結束的時候殷璃都稍微出了點汗。卡姆從旁邊走上來遞了條濕帕子，接著又很快地退回去。

    ……真的有夠貼心，這職責範圍起碼也要領兩份薪水，不然她都想為對方抱屈。

    在殷璃完成cao作後，治療師很快上來檢查，接著就見他眉頭一皺，馬上讓她再試試另一位。

    專業的怎麼說殷璃就怎麼做，她重複同樣的步驟，發現這位患者力量核心裡堆積的闇元素並不太多，於是就沒那麼顧慮元素擾動的問題，輕鬆把多餘的闇元素拿走，整個過程長度不過幾個呼吸。

    她做完後，這位病人像是有些訝異而抬起了頭，而一直監視著患者體況的治療師沒說話，反而在房裡踱步了起來。

    他走了兩圈，回頭看向殷璃。

    「這是妳第一次行醫？之前沒有任何經驗，也沒學過任何治療方法？」

    殷璃點點頭，指著病人補充了一句。

    「這是第三個。」

    第一個是磐蛇，第二個是剛才那位中年婦女，第三就是這名年輕女性。

    治療師又繞了兩圈，隨後給她指了下一個病患。

    「這個妳再試試。」

    殷璃依言照做。

    這位病患症狀比方才那位嚴重些，但基本也還算輕微。殷璃集中起所有注意力，小心地把那些多餘的闇元素都拿走。

    幾乎是她一停手，治療師就運轉起檢查的法術，做完後他看看病患，又看看殷璃，猶豫一下後問她：

    「妳現在精神如何，能夠繼續嗎？」

    殷璃想了一會誠實回答。

    「剛做完這位時有點累，現在緩一會後就好多了。」

    結果就聽治療師很小聲地嘟嚷：

    「又一個精神力逆天的傢伙……唉，反正也不是天賦高就能往上爬。」

    ……？

    這位大叔，你是不是說了什麼很讓人在意的事情？

    而對方瞄了她一眼，又小聲補了句。

    「可也沒什麼好爬的，人家地位原本就頂天了。」

    「…………」

    還是懂得讀空氣的殷璃沉默是金，而治療師也像是什麼都沒說一樣走到下個病人面前。

    「這人的症狀比較複雜，妳照我說的來做，不要快，只求穩。」

    殷璃點點頭，全都聽人家專業的。

    她就這樣一個個試手，一直到第六位結束時突然覺得頭有點暈。

    一直在旁盯著的治療師反應很快，馬上丟給卡姆一個眼色，後者迅速上前扶住她，還非常神的原地變出張椅子來。

    被人扶著坐下的殷璃覺得有點誇張。

    「沒這麼嚴重……只是暈了一下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

    隨後她見到房裡所有人，包含治療師的助手和候傳的侍女，全部人都是同個表情──

    ──這位姑娘妳不太對勁啊。

    ……？

    她又做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