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难18:自私

    残阳西沉，暮色苍茫，乔薰竟一时不知自己能往哪儿去。

    她好像，从来就没有一个能称作家的地方。

    自有意识地睁眼起，她就是在老祖那简朴的洞府中，由着灵鹤化形的童子照顾长大。

    钟声轻忽，青烟寥寥，幽寂得瘆人。

    再长一些，即使有了自己的小洞府，也是在褚逢设立的客屋居住得更多，自己的院落渐荒凉。

    平日的玩乐就是去文玑殿和圣殿，找养兄游暄和同母异父的兄姐。

    她本以为这般勉强算得上平和稳定的日子会持续下去，但一桩桩事接踵而至，逼迫着她面对自己的难堪出身，和自己那颗贪婪得狼狈，又懦弱的心。

    乔薰漫无目的地腾挪跳跃在山棱间，像是要把自己难得恢复的灵力耗尽，才能在疲惫迷茫中找到心安之处。

    亘古不变的星光投映，苍月隐匿，夜露寒气像从无形的妖物从地面伸出长长的触肢，要把她拖坠而下。

    细密的冷意自骨子深处蔓延。

    往日只要有一点寒毒发作的迹象，乔薰早就奔入游暄的怀里寻求抚慰了。

    但如今，她没了那般勇气，也不想腆着脸装作若无其事，继续享受他的怜悯照顾。

    她不能……

    “咕咕，咕咕。”

    稚嫩虚弱的鸟叫打破了幽林的静谧，也把乔薰从凄凄戚戚的自苦中揪了出来。

    惯性的善意，让她顿了顿，还是轻落到地面，找寻声音的出处。

    原是一只学飞的小夜鹭从窝里掉下来了。

    乔薰以指作笔，虚空画了道凌风符，柔和气流把苍蓝色的幼鸟托了起来，送回了窝中。

    吱吱喳喳的欢快鸟鸣响起，像是在庆贺重聚。

    乔薰一时羡慕地遥望树端，心里头空落落的。

    她想了想，便给自己也施加了道凌风符，打算凑近看看那窝灵动趣致的鸟儿，权当散心。

    却未曾想，她的灵力早在先前的逃逸中，到了耗竭的地步。

    乔薰一时不慎从十尺高的地方脱力掉下，慌乱攀援之际，掰断了一从树枝。

    沉默伫立在暗夜中的月华树瞬间亮光大作，耀眼得让她几乎不能睁眸——她的域外气息被这对灵力感知十分敏锐的树察觉到了。

    乔薰在这刺目的自保攻击中，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意识消散了一瞬，身子随之重重地砸到了地面。

    “唔。”

    左手腕传来骨裂之疼，混着忍了大半日的委屈，终是催泪雨下。

    一滴一滴，滑入衣襟，流经肌肤，带来微微的刺痛，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拧得几欲碎裂。

    “呜呜…哥哥…你在哪…”

    乔薰蜷在冷硬的地面，抽噎地唤着那惦记了一日的人。

    “薰儿，是我，来。”

    温柔得像是幻觉中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留在她的耳边。

    她被揽入了宽厚的怀抱中，手腕的伤处也被轻抚着，咒力渗入，缓慢稳妥地修复着裂开的骨隙。

    乔薰虽看不见，但下意识就用空余的那只手攀住了他肩膀，脸庞寻求救命稻草般紧贴在他衣领外的皮肤上。

    单是这样的触碰还不够，她急切地往游暄身上拱，直至把他端严规整的外袍蹭得凌乱，中衣散开，露出大片胸膛。

    在这过程中，她的手紧跟着探了进去，在那精悍坚实的背肌上抓挠着，刻画属于自己的痕迹。

    如是这般，乔薰的心才如暴风过后的漫天飞羽，缓缓着陆了下来。

    宠溺的轻笑在头顶响起，脸颊被温热的唇亲吻着，那残留的泪痕被舐去，苦涩的滋味赤裸地剖露在他面前。

    “为何哭得这般伤怀？”

    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重归沉默的空间被游暄的发问撕开，乔薰才兀的想起浮荡大半夜的怅惘。

    她曾有一瞬，想要对着星辰许下誓言——承诺就此远离游暄，锁起对他的瘾，不再耽搁他回归该走的道路。

    今后，渐行渐远，再不相干。

    然而被拥入这呵护了她多年的怀抱中时，乔薰再耻于面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不甘和自私。

    “哥哥，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