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众人欺辱
第五章 众人欺辱
京都,咸福宫。 “何人这般大胆,见了宁贵人竟也不行礼问安?”一婢女手指谢清婉,厉声呵斥。 宁贵人莲步轻移,微微抬眸,瞥了一眼谢清婉,轻启朱唇:“我道是谁,原是宸妃娘娘啊。只是娘娘似是健忘了,总还念着往昔的满门荣耀,却不晓得如今已是树倒猢狲散之境。您呀,不过是个小小答应罢了,竟也敢冒犯于本宫,待本宫告知皇后娘娘与菀嫔,定叫您知晓厉害。” 宁贵人这一席话,恰似寒剑出鞘,直直刺入谢清婉本就沙哑的咽喉深处。 刹那间,谢清婉只觉周身血液仿若凝结成冰,凝滞于喉间,欲咽不得,欲吐不能。 她身形低伏,跪在冰冷的砖石地上,垂首默默烧着送往家人处的金钱银锭。 凛冽寒风吹拂而过,这湿冷的冬日里,风裹挟着霜雪,肆意呼啸。 炭炉之中,袅袅升起的唯有那熏黑的烟气,不见一丝鲜红的火焰跳跃,恰似她此刻死寂的心绪。 “爹爹,哥哥,可是在向婉儿诉说冤屈?” 皇上呵,终究是这般狠绝,将我谢氏一族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便是那懵懂无辜的侄儿,乃至尚在襁褓的侄孙亦未逃脱厄运。 您难道忘怀了,当年是谁在金戈铁马间纵横驰骋,为您浴血奋战,方保您得以稳坐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您既已赐予我丹书铁券,又为何指使卫千总带我迂回绕路,贻误时机? 忆起咸福宫往昔盛景,四面红墙环绕之下,曾是那般热闹非凡,婢女穿梭如织。 春日里,繁花似海,层层叠叠,绚丽之姿令人心醉神迷; 夏日中,青花瓷缸内满盛散热冰块,清风徐来,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好不惬意; 秋日时,虽有黄叶纷扬飘落,却仍可见飞鸟于空中展翼盘旋,婉转鸣啼,自成一番景致; 冬日间,雪花纷飞,天地间银装素裹,炭火熊熊,映照得整座宫殿仿若披上一层金芒,辉煌夺目。 然时过境迁,值此寒冬,谢清婉仿若自高处跌落,高楼倾颓,须臾间沦为这皇宫大内中的一介孤苦囚徒。 受尽后宫众女子的冷眼与鄙夷唾弃,便是那新晋册封的小小贵人,亦敢对她肆意叫嚣,公然抗衡。 是啊,如今的她早已不是昔日那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谢清婉了。 不过是皇上顾念名声而暂且留其性命,于这宫闱之中勉强偷生、苟延残喘的小小答应罢了。 往昔那骄横跋扈十二载,敢与堂堂天下之母皇后分庭抗礼的谢清婉已全然消逝于无形。 取而代之者,乃是无权无势、无圣宠、无靠山,乃至被整个后宫视作眼中钉、rou中刺的罪妇谢答应,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谢清婉,难道你便就此甘心认输了么? 难道你就这般认命了不成? 难道你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亲人相继殒命,为那看似万丈荣耀、光芒万丈的皇权充当永难翻身的垫脚石么? 谢清婉,你年方十五入恭王府,成为墨家侧妃,自此殷勤侍奉,不敢有丝毫懈怠。 你父兄更是忠心耿耿,为其效命,不辞辛劳,披荆斩棘,在内为其稳固后方,保全家业安宁;在外于沙场之上奋勇拼杀,护其江山稳固。 难道这便是我谢氏一族应得之报偿? 天理何存? 公道安在?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闱之内燃此等忌讳之物!” 脚下炭炉被猛地踹翻,抬眸望去,正是那凭一副好嗓音而得皇上盛宠于后宫的金玉妍。 “瞧来,谢答应还是颇知礼数的,见了本宫还晓得跪着相迎,快快免礼,如意,速将她扶起来。” “安贵人,今日乃是我家小主家人的百日,小主悲痛万分,故而在此宫中焚烧金钱银锭,还望您高抬贵手,饶恕我们这一回吧。” 香凝赶忙上前哀求,炭炉里的炭灰洒落在谢清婉脚边,尚未燃尽的银锭随风飘舞,细微的炭粉扑面而来,如意将她搀扶而起。 呵,果真是棒打落水狗,往昔她被我踩于脚下而无力还击,如今竟能到我跟前耀武扬威了。 “诶?谢答应在宫中数载,原是不单不谙宫闱规矩,连行礼问安之礼都忘却了么?如意,好好教教谢答应见了本宫该当如何行礼!” 金玉妍的嗓音确然动听,仿若黄鹂啼鸣,能令百鸟赧颜噤声。 “是,谢答应位份在安贵人之下,理该行大礼问安,谢答应,您且瞧仔细了。” 如意在谢清婉面前活灵活现地演示着,言道:“嫔妾谢氏叩拜金贵人,贵人吉祥。” 要她屈膝跪地么? 要她向曾跪于己身脚下的女子下跪么? 谢清婉双手悄然隐于衣袖之中,缓缓攥紧,那尖尖的指甲几近要刺破掌心,她却浑然不觉,唯有一腔悲愤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却又不得不强自压抑。 “谢答应,这很难么?可要奴婢再为您演示一遍?” “罢了,谢答应曾是那高高在上的宸妃娘娘,往昔皆是众人向她行礼朝拜,除了皇后,又有谁曾受得她之礼?本宫福薄,亦消受不起,若太过勉强,恐遭旁人非议,说本宫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本宫一向温婉娴静,知书达礼,可担不得这等骂名。来人呐,将这咸福宫的陈设皆给本宫搬走,莫要在此处碍了谢答应的眼,令其总是忆起往昔荣耀,徒增伤感,谢答应,可是这般道理啊?” 金玉妍轻扭腰肢向内走去,数名太监宫女推门而入,一件件熟悉且钟爱的物件被逐一搬走。 “金贵人,您这是为何?皇上可是明文下旨准我们小主居于咸福宫的。” 香凝欲上前阻拦,却被谢清婉一手拦住,她所言不虚,见着这些物事,只会令谢清婉念起往昔荣耀,暗自伤怀,相较之下,更觉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