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医伤之法与之人（今）

    顾采真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虽然那黑线随着她离开的脚步，慢慢从她胸前离开，但今晚既然遇到了池润，她总感觉晦气，还是别出门好了。

    她都能重活一世了，适当的迷信有利于调整身心。

    她今晚从青华池取的水够用了，之后不需要再去第二次，起码这么一想，那像是刚刚那样遇到池润有惊无险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再有下一回了，顾采真略感满意：很好。

    想起池润，她就会想起他送的那只灵音哨，继而又想起阿泽。

    那本该是呼唤爱人出现的哨子，现在却变成能呼唤她讨厌的人了，真可惜。

    也不知这算是老天爷让她多了一份念想，还是断了一份念想。

    顾采真轻轻吐了口浊气，把脑海中那个灵动清绝的身影，以及另一个惹她厌烦的相似身影，统统挥散。

    她清点了下手头已有的流萤石，数量明显还是有点少。照眼前的数量来看，吸引到的华佗蜂还不够缝合她背后的伤口。

    不过，解决了灵水的问题就行，获得流萤石的渠道多得很，即便不能野外采掘发现，她还可以下山去换。

    作为一个上辈子经验丰富的贫穷少女，她那时就因为私下治伤需要的药材不全，而偷偷下山去过很多趟。因为归元城的名望与凝聚力，不少散修慕名而来住在山下，渐渐形成城镇中普通人与修士混合而居的和谐局面。

    而这些修士之间既有三五成伴的，也有独自修行的，大家各有本事相安无事，一旦手里头有富余的灵宝药材等等，就会遵循传统以物易物，摆个摊换来自己需要的生活物资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渐渐形成了个夜间才会有的小集市。

    区别于镇上本来有的普通庙会，这小集市地点固定在偏僻的一处，紧挨着城墙，又有障眼法作为屏障，普通人基本上不会闯进去。

    上一世，顾采真拜师前就曾在山下的镇上住过几日，但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集市存在。反而柯妙说到这些如数家珍，直言那里绝对能淘到宝，并趁着两人一起下山之际，特地兴冲冲地带她去转悠了一圈。但囊中羞涩外加确实没什么需要的，她只是单纯随柯妙逛了逛，开开眼界罢了，留下的印象就是那集市里什么都有。直到因为药材不全，她才又想起这个集市来。

    上辈子，采摘药材的同时，作为一个穷人，她秉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顺手薅了不少遇见的其他灵草灵果灵石；制作药物时，有些丹丸药膏做的多了或者成品不能治疗她的伤，她也用不掉……虽然当初的她灵力低微，医术也是一半靠季芹藻教导一半靠自己摸索，去到的地方和能获得之物等都不罕见，所以换到的东西多半也成色品级十分有限，甚至还吃过点小亏，但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总体已经很好了。

    而现在的顾采真，除了灵力低微这一点是硬伤，其他已不可同日而语。她想起纳戒里自己这段时间半夜弄回来的收获，除了帝休草流萤石等必须要用的，她能用来交易的东西有不少，而且这一世她的身体情况比上一世好，让她能去的地方更多更远，上一世要花数个月去寻找和探索的地方，如今只花了很少的时间就全部搞定。

    只是，流萤石本身不算常见，不知道能不能在近期就凑巧换到足够的数量，此事宜早不宜迟，但偷偷下山去集市，今晚和明晚都没法成行。

    顾采真洗漱一番，上床躺着，虽然身体虚弱疲惫，但她的思绪还是十分活跃。

    明晚，她又要去晚来秋药浴一次。这治标不治本的疗法，的确能降低她的不适和稳固元神，但迷魂掌和巫毒的扩散非常迅速，药浴只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她感受到的体表痛苦，捎带轻度延缓伤情扩散，却完全不能拔出伤势里的毒性。

    但如果她的伤情继续严重下去，季芹藻对她的关注肯定会越来越多，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拿帝休草外敷伤口减轻灼痛，用华佗蜂缝合伤口，这两者相配合，比药浴本身的效果要好上很多，但她准备瞒着季芹藻进行，然后再将治疗的效果推到药浴和丹药上，让季芹藻慢慢放下心来。

    如果他或者郁紫兰那边真的琢磨出什么治疗的法子和药物，要给她用，她也会用，但要她把治愈的希望完全压在别人身上是绝无可能的，季芹藻可是上辈子害过她的人，就算目前他似乎并不知晓她的秘密，那她也只是目前安全。

    上一世与阿泽有了肌肤之亲后，顾采真伤势发作的频率大大降低，直到入魔后她做过些研究：从本质上看，迷魂掌与巫毒混合的伤势属于火系，而阿泽是水灵根——水克火。加上他灵力修为不俗，身体又至净至纯，与他交合时他是承受的一方，反倒是让对双修懵懂的她占尽了好处——原本作为迷魂掌与巫毒的受害者，属于交合时被吸纳修为的一方，她却对阿泽百般攫取。也许，他本人就是让她慢慢好起来的原因。

    可那么颖悟绝伦的一个人，在那么长的相处时间里，会完全没有察觉到吗？又或者，他早就知道了，只是瞒着她。

    上辈子想到这一关节的顾采真简直悔恨交加，她那时还太年轻，完全沉浸在与对方相恋的甜蜜与喜悦之中了，一心高兴于这天下有个人接纳了她的特别，喜欢着她的一切，于是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阿泽的身体会日渐孱弱，也许和当时她的伤情逐步稳定与恢复，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她后来以己身魔体修炼纯阳正道的内修，不顾反噬自身的痛苦，用减少寿元为代价，使出合体双修之法，拿自己当做供养之源为池润续命，旨在保住阿泽的躯体和存在，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能为阿泽想到的和能做到的，都太少了。

    可若是阿泽曾经不声不响地拿自己做药引，治疗了她；那她后来所作的一切，不过是把命还给他，甚至，还不够。

    但如果与水灵根之体交合，能起到比其他药物都有效的治伤效果，那她这辈子既不准备亲近阿泽，更不可能去招惹池润，难道要另外去寻一个不相干的水灵根之人来？

    等等，说到水灵根的话，水魅不是也属于水系？水系克火系，完全没毛病。

    另外，如果是水灵根的人，哪怕阿泽那么明显高于常人的修为，都因此而孱弱，普通人岂不是要轻易丧命？而且，她上辈子虽然有好几个男妃，也不是谁都不挑的，普通人既没有承受她欲望的体质，也不会引起她的兴趣，要是真等发作的时候随便找个人，岂不是做一次死一个？那如果还能治好她，估计也是因为她见到床伴死人死多了，而没性趣了……

    但水魅本就是鬼魂伴水而生的产物，早就死过一回了，再死能死到哪儿去？至多就是魂飞魄散。

    如果她拿些灵物和修炼的功法给他，让他不断提升修为，等于药农种了一株不断再生的药材，可以割了一茬再长一茬，等她痊愈之际，用完就扔便是。

    反正她也想除掉他，只是因为如今不便催动洛神令，也没有想好灭他的手段，和之后如何对季芹藻和花正骁有所交代，才一直把他关在洛神令里。

    顾采真大致思索了一下，居然发现自己的想法真的有几分可行性。

    但只是理论上可行，她一点也不想实践。顾采真翻了个身，揉了揉眉心，一想到那个水魅颠三倒四不着五六的样子，她就嫌弃至极。

    如果男人分品级，她拥有过的几个男妃可都是极品，水魅这样的是下下品，不对，是次品……她在心里继续大大嫌弃了一番，把这个念头直接赶走——还没到必须双修的一步，她先想想别的人选或者法子吧。

    这只愚蠢的水魅居然看破她身体的秘密，还是更适合死得不能再死了这样的结局。

    与此同时，洛神令里一直被关着的那只水魅，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茫然地揉揉鼻子，没听说做鬼做魅之后，还会染风寒的啊？

    不过这是他成了鬼又成了魅后第一次打喷嚏呢，有点稀奇耶！他满怀期待地眨了眨眼睛，等了好一会儿，却发现喷嚏就那一下，他搔了搔头，眼神有点失望又有点无聊——看来不是染风寒，可能就是突然鼻子痒了，他郑重地下了结论，然后非常自我认同地缓缓点了点头，仿佛这是个多么重大的发现：没错，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