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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慌张。或许终于从那些泥沼里拔了出来,她的心里也有了安宁,也又拿起了那台搁置已久的相机。她从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爱好,十六岁那年父亲送的相机是真心喜欢。只是后来一切改变,所有的喜欢也都搁浅。相机上还留有曾经不小心磕到的印迹,里面还保存着从前拍下的那些照片。很多镜头都是凌乱,天上的云,行走的人,街边的猫,亦或者那时她和玩伴或嗔或笑的天真容颜。一切都是杂乱无章,可都记录着那些年。费明议的照片在最前面,删删减减,始终留存。孟遥又开始带着相机拍起了照片,在每个匆忙行走的停顿间,在每个疲惫过后的暂歇处。高楼切割下的绚烂落日,人潮涌动中的霓虹灯,天桥下走过斑马线的人群,雨中撑着黑伞走过的红裙女人的倒影……都一一成为她记录下的瞬间。她变得不再孤单,仿佛又有了一个依靠。闲暇之余,她也会浏览各种摄影论坛,默默汲取着知识。那份喜欢渐渐变成热爱,她想将它变得更好。在一个业余爱好者的摄影论坛里,她也注册过ID,将拍下的照片上传。渐渐的,业余圈里都知道了,有个名叫“yao”的人,她拍的照片总是很特别。她的照片有灵气,没有太多拍摄技巧,可是独特的视野,别具一格的捕捉能力,足以惊艳众人。孟遥是有天赋的,曾经她的拍摄手法稚嫩,可是照片中的生动鲜活仍然扑面而来。此去经年,她经历过黑暗,也拥有过黑暗,那颗心就更加敏锐。有人发她私信想要交友,她没有回复;有人邀请她参加线下联谊,她同样没有答应。她像个封闭的软体动物一样躲在壳里,只敢稍稍探出触须触碰一下外面的世界。后来学校举办摄影大赛,看到有五千块钱奖金时,她也试着挑了三张照片投递到了邮箱。得了业余组的第一名,评委会一致评定。领奖的那天孟遥没有去,她依然不习惯站于人前。更何况她一开始看中的,也只是那笔奖金。后来,她就遇到了谢全。那天她在校园里拍着照片,谢全走过来问她拿过相机看了看,就说:“你的天份很高,要不要跟我学摄影?”她没有答应。她自然知道谢全,摄影系的任课老师,摄影界鼎鼎有名的人物,学校摄影系之所以那么有名都是因为他的存在。她之前学习的时候甚至都看过不少他的作品。之前的摄影展他都是最有分量的评委之一。可她还是没有同意。摄影系所需的开销远非她能承受,一切都是那么现实。更何况,对于突如其来的好意,她早已心生警惕。谢全有些惋惜,但没有强求,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频频出现在她的面前。像是不忍她那么好的天份被糟蹋,他一点点教授着她专业的摄影知识,一点点让她领略那该有的镜头语言。从前孟遥都是自我摸索着,可是在谢全的教导下,她才知道,她其实从未真正触摸到摄影的门槛。业余摄影和专业摄影有一道鸿沟,谢全手把手的带着她,跨进了专业摄影的门。那阵子她的摄影水平飞速提高,谢全看着她惊人的进步,只剩下喟叹。最后他说:“你可以不用转系,先跟着我学一学,我不收你费用。你这个天份,不学摄影真的可惜了。”那时候她也知道自己的水平离真正的专业人士的差距有多大,所以在谢全的再三邀请之下,她当真走进了他的课堂。她喜欢着摄影,也想要学好摄影,那时候她虽然对谢全依然保持着距离,但早已心存感激。只是很快,一切都覆灭。一年后她离开他的教室,再没回头。那些年她过得辛苦,一有风吹草动,就是如临大敌。她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光,可是没想到,那点光的背后是无尽的黑暗。她继续回去读着她的广告学,摄影系上的那一年课就像是从未发生过。她也依然四处拍照,但再不接受任何专业教育。那两年,她也不再做那些零碎的兼职,开始找与摄影有关的工作,一边挣钱,一边积累着自己的摄影经验。她像一块海绵,从早忙到晚,汲取着所有的养分。她在一家高端的影楼做过助理,跟着人学习拍摄技术,磨炼着自己的摄影能力。或者是天赋使然,很快上手,又很快晋升为一名婚礼跟拍摄影师。等到毕业时,她已成为小有名气的婚纱摄影师。只是她没再留在西城,实习后,很快又去了容城。她像是再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很久,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她先是在容城一家时尚杂志社工作,做的是文案设计那一块,两个月后,又成为了杂志社专职的摄影师。她一开始只负责静物照片,后来模特照片也由她负责,到最后,都有人开始私下联络她要求她拍摄。她的照片风格强烈,再简单的画面,都充满着直击人心的张力。她也特别能捕捉人的美,她的镜头下,每个人都变得特别。那时候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条路,一条她早已察觉但始终没有认定的路。她开始挂在别人的工作室接活,一年后,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又离开容城来到更为繁华的宁城开了一家自己的摄影工作室————MY摄影。她没有广而告之,所有客户都来源于之前客户的口口相传,可是她的工作计划依然能排到几个月之后。她什么都做,杂志海报、广告图片,婚纱摄影、个人写真,全部囊括。她的收费并不便宜,可是她总能给出一份远超其所值的作品。累吗?很累。摄影并非端着个相机按下快门键就行,物品需要布局需要光线,人物需要服装需要妆容,外景拍摄需要随身携带各种沉重的器材,婚礼跟拍更是需要一天十几个小时站着甚至有可能都顾不上喝一口水……可是她一路从风雨中走来,这点累,早已不值一提。十年前,她离开北城,颠沛流离;六年前,她看着外婆离开,彻底一无所有;后来,她怀揣着最后一丝光亮挣扎出泥沼一步步往前走着,然后一点点偿还着当年欠下的债;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把这些欠债还完,可是后来,她真的把全部的债还清。“MY”摄影工作室成立两年后,她划掉了当年本子上记下的最后一笔欠款。那一时间,心上仿佛有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