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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着深远的目光:“你不必用这个语气问我这话。你还没有过徒弟,等你收了徒弟,便知道师父是如何在弟子身上花心思的。我是愫儿的师父,一日为师,我比他的生父,也不差多少。他如何想,恐怕我比他自个儿都清楚。”尚渊暗叹了口气:“愫儿重情重义,并没有什么挑担子的责任心。这些,我都知道。”喻识轻声道:“他自始至终,都以为,他只是你和许慎结盟的人质。”“他本来就是。”尚渊毫不留情地接了一句,却又平和道,“我没有去避讳他因何来到云台,也不想去粉饰。我希望他能懂,即便如此,我也是打心底里对他好。”“但你太过自负了。”喻识低声道,“这是阿愫心中的一根刺,你并没有帮他□□。”尚渊第一次未答话,烛火于他苍老的面容上投下暗沉沉的光影。雨声之中,是一片无言的静默。喻识瞧他一眼:“阿愫临死之前,就在我面前。我看得出来,你和许慎在他心里,比什么飞升什么门派,都来得重要。”他回想起许愫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歉疚,那不仅是对他,还有对自己的师父和兄长。“他虽然背着你来找我,也自认做了正确之事。但他心中对你们,真的极为愧疚。”喻识声音低沉,“尚掌门,阿愫他,很在意他的师父。”良久无言之后,喻识从尚渊眼眶中看出了三分湿润。尚渊垂眸,遮住神色:“在意师父做什么?人生如白驹过隙,来去匆匆,我总有一天会死,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又有何意义?”“生如蜉蝣,朝生暮死,若如你所言,蜉蝣之类,何必活这一遭儿?云台已传承了上千年,但谁也难保,千年万年之后,云台、仙门、道术,是否会一朝消散。你说,把心思放在亲近之人上和放在飞升大业上,哪一个又更有意义呢?”喻识望着尚渊的眼眸:“阿愫选择了前者,因为,即便他再活上成千上万年,也再不会遇见一个和师父一模一样的人了。”喻识顿了顿,瞧见一滴浑浊的老泪自尚渊眼眶中滑下。他错开眼,等了许久,才听到尚渊哽咽的声音:“我明白了。你是也想说,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起。”“你知道就好。”喻识低声开口,轻飘飘地给这一桩陈年宿怨,画上一个无法弥补的尾声。风雨潇潇,尚渊揩了揩泪水,仔细思索了片刻:“故人已去,你身边,如今还剩下一个陶颂。有关牵机散的方子,我虽不清楚,但有一味草药,或许能解此毒。”“当真?”喻识心内一惊,尚渊比他活得年岁久,说不定当真知晓。尚渊皱了皱眉头:“我记得,大概是无量崖边的一......”他话音未落,忽而自门外卷进一阵烈风。喻识急忙闪身躲避飞来的窗棂门框、砖瓦碎石,再抬眼时,房间内的烛火已熄了大半。喻识一急,却做不得什么了。尚渊的生魂自环环灯烛中,一眨眼便消散在雨幕中,只留给他最后一个歉疚的笑意。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许愫无论轮回转生多少次,当真再也遇不到师父了。喻识莫名涌出铺天盖地的悲怆。于这铺天盖地的骤雨中,他心内一片狼藉。但他不得不收拾好心绪,因为茫茫雨幕中,还立着一个人。眉眼阴鸷,神色沉肃。喻识半身衣裳都被淋湿了,不由向着破碎的断壁残桓躲了躲,抬出一个平静的语调:“终于见面了,顾昙。”顾昙于风雨中,滴水未沾:“你在找牵机散?”他眉宇间萦绕着一点危险的黑气,一身黑衣,愈发衬得整个人阴沉不已。喻识于此时,不合时宜地念起陶颂来。虽然扶风山的道袍是个素净的白色,但陶颂在山下,时常穿玄色衣裳。从中衣至外袍,清清冷冷,干干净净的,从未给过人阴邪之感。他瞧着顾昙笑笑:“看在我们还算相识的份上,能直接给我么?”顾昙眸色微微一沉,周遭的气息都压抑了起来。喻识依旧挂着乖巧的笑意:“就我所知,陶颂与你无冤无仇,想必你在栖枫山下毒,也并不为了杀他。你这里都是要紧东西,直接给了我,我就不乱找乱翻了。”喻识虽然如此说话,但终究与他保持着距离,随时打算逃走。虽然不一定还能遛得了。顾昙顿了顿,声音极为低沉:“你见我这么久,张口闭口却都是他?”喻识一顿,做出甚为冤枉的样子:“你这话说的,我不就是为他来得么?再说了,便是我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不如老实......”他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耳边一阵风掠过,他并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忽而周身一滞。动不了了。顾昙凑近他耳畔,将他的肩膀捏得生疼:“你还知道‘老实’两个字如何写。这副情形,还敢故意跑出来被我逮住,都是为了那个小孩?”顾昙距他极近,喻识不自在之余,只剩了一个念头:好快。顾昙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喻识有些不敢去想。他心内凝重,又觉得顾昙只反反复复地揪着陶颂问,也不知是何意。他不太敢随意作答,只得撇过这话:“问我也得换个地方吧,天也凉了,我这副身子,真的能淋雨就病倒的。”顾昙目光似乎缓了些,却是一个手刀打晕了喻识。喻识一日之内,第二遭醒来之时,终于置身于一个像地牢一样的地方了。四周都是森凉的石壁,只有身下软绵绵的。喻识摸了一把,这地方居然有张床,还铺着棉花被子。不伦不类的,地牢就该有个地牢的样子。喻识心下简单评价一句,便听见了顾昙的声音:“醒了?”他也来不及阖上眼装睡了,只能平静如常地笑笑:“我睡了多久了?”顾昙走过来,喻识心内不由一紧,却被他一把捞起来,一碗药递到嘴边:“别想着打听时辰。别让我灌你。”这药黑乎乎的,闻着又酸又苦。喻识不由犹疑,便听得他道:“治风寒的。”喻识不怎么信,但眼下这个情形,似乎也由不得他不喝。他略一抬手,却发觉双手上皆扣着沉重的风雷锁,一动就哗啦啦地响。顾昙按住他手腕:“就这样喝。”喻识不得已,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硬是吐了一半出来。他咳个不停:“太......太苦了,我不想喝了。”顾昙盯着他看了两眼,把药放到一边。喻识装成被呛到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个药,说不定真的就是什么治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