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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回应,所有的目光都看不见他的心思,穆柯攥紧了自己的玉佩也握住了递来的红绫。八尺须眉愧红妆。满座亲朋,红烛垂泪。“一拜天地!”穆柯跪天跪地,那头若玉下跪拜了一拜祖师爷。“二拜高堂!”穆柯跪爹跪娘,那头若玉掂了袍角又拜了一拜。“夫妻对拜!”穆柯说过只跪他白若玉一个。杜挽香也站着不动。穆如松和夫人面面相觑,“柯儿……”掌礼的婚司又高喊一声。穆柯活了二十年头一回这么不知所措,他后悔了,他不能跪,他怂了。停顿了半刻,杜挽香自己揭了大红盖头,脸上浸满了泪珠子,该是怨怼的眼神都被惊惶所取代,她提着喜袍的袍角跑出了厅堂,“挽香!”湘姐在后面唤她。杜挽香在院子里与人摩肩接踵跑来跑去,她知道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可是顾不得,及至见到了季杏棠她才停下来,垂首跪在了他面前。“挽香,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季杏棠一脸错愕,忙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来,杜挽香边哭边摇头,“三哥,我错了,来不及了,你快点儿到天蟾舞台去,来不及了啊。”杜挽香哭的泣不成声,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意思大抵是说,她想给自己博一个前程,一时动了歪心思,晓情晓利买通了歹人去祸害若玉。她知道今天若玉在天蟾舞台拜师,开嗓试腔前总要润润嗓子,他喝的水里让人溶了吗啡,那东西早晚毁了他的嗓子毁了他的人。“什么?”季杏棠听完大惊失色,暗暗攥紧了拳头,“挽香,你糊涂啊。”周遭的人看了一出闹剧,新娘子和小相公争新郎官,杜金明的亲侄女和下贱的小相公争他们穆家的男人。掠过熙攘的人群,肇事者最终出现,忽地冷枪就打在石板上,毫不留情的蹭伤了杜挽香的脚踝,她也只落了两行泪隐忍着不做声,嬷嬷丫头忙上前扶起。一声枪响引的宾客惊慌失措,有男人站不稳脚跟,有女人高声凌厉尖叫。季杏棠冲了过去攥住穆柯的对襟马褂,挥手照他脸上就是一拳,“你干什么!错因都在你,你凭什么伤害她!”穆柯挨了一拳,眼里登时燃了大火,气的牙齿都打颤,这恶妇暗里使计伤害他喜欢的人。门口的亲卫队听到枪声立马冲了进来,这一看傻了眼,新郎官朝新娘子开了枪。穆如松身后跟着人匆匆往这边赶。场面一时混乱不堪。两人怒目相视,眼看着穆柯和季杏棠就要打起来了,穆柯被杜子豪角力拉扯,白啸泓扒开了人群走了进来拉开了季杏棠,“杏棠,你先别冲动。”杜子明转着轮椅的轴轮也来了,他气息极虚,还是尽力劝阻,“都冷静一下,现在不是争气斗殴的时候”,他咳了咳吩咐丫鬟,“去把你们小姐送进房里,赶紧找人处理一下伤口。”他看向季杏棠说,“阿棠,穆柯一时冲动,你怎么能犯糊涂,赶紧先和啸泓去天蟾舞台看看情况,万不能让挽香造了孽。”想起若玉,季杏棠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就往门外跑,白啸泓快步跟了过去。杜子明冲杜子豪说道,“子豪,你看住穆柯,他现在头脑不清楚的很,千万别让他再做了傻事。”杜子豪刚点头答应,穆柯一把甩了他的手也往外跑。穆夫人在后面撕心裂肺的喊他,末了也只一句“造孽!”枪声、礼乐声、哭喊声、嚎叫声,众生纷沓的声音都熄了。这场婚结的,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了,杜四小姐败给了一个吃了吗啡的小兔子。第26章王少卿出身梨园世家,父亲是汪桂芬传人,伯父为青衣宗师,弟亦为京剧名旦。而他在琴艺上造诣颇深,曾给梅兰芳做琴师,伴得好一曲新腔的。杜金明喜欢听戏,经常请了梨园名宿到自己公馆来唱堂会,兴致来时带着徒子徒孙们一起听。那时候杜金明随口说道让他给自己的徒弟相一相,看一看有没有唱戏的料子,看了严肇龄,只说大耳招福,是黄金堆砌的骨子,婉言不提尘俗俗尘;只看了季杏棠一眼,那玲珑痣多情,是好入戏难出戏的人,万不能唱;看了白啸泓,俊逸眉眼倒有三分唱武生的气势。这一句话不得了,杜金明只要一听戏就得带着白啸泓,而白啸泓天生就厌烦这纷杂冗长的念叨,一提王少卿就来气,季杏棠一声少卿先生都没再喊过。再说天蟾舞台,若玉没再登台唱戏,舞台就给了禧连城戏班子,天蟾舞台的大戏开了一台又一台,从到,从李香君到柳如是,怕是要把这千年风月都唱尽了。梆子大鼓丝毫不输大上海的萨克斯风,青衣花旦更压了钓鱼巷的桃红柳绿。繁华里从来不缺靡靡之音,衰败处更须声色来粉饰太平。上海人喜欢红遍大江南北的京剧昆曲可也更喜欢新潮摩登的申曲话剧,真正能唱红的地方还是北平天津。王少卿今个儿见若玉,先前权当他是被圈养着会唱曲的金丝雀,说不清是伶还是妓,不过是套乎个人情交际没多大指望收个好徒弟。这见了第一面,削尖的脸透明的皮乌鬓凤眼,薄情相里活像是满旗福晋养大的贝勒少爷,他相人相得准。若玉上了妆,眉如黛、眸如水,扮相是极美的。再听他说:不敢自怨自艾,谁是戏子?听戏的为戏哭为戏笑才是戏子。这样的人不糟蹋戏不糟蹋自己,矜贵的紧。一身的软哝全化了铿锵,仿佛他天生就装着娄昭君、梁红玉的魂,她们就借着若玉的身骨再世而活。若玉就被王少卿看上眼了。好曲里唱出新腔调故是好的,可若是功力不达算是糟蹋了戏,倒不如旧戏里唱出别样的韵头,王少卿方点了一出行里行外都喜闻乐见的别姬。又说,戏脚得全沾在戏台上,戏身得全落在票友眼里,天蟾舞台刚罢了前一出戏就给他腾出来,出将入相艳红厚重的帘幔拉开,古旧的脂粉寒香,混杂着缱绻迤逦的芳尘味道,若玉挑帘耷眼一扫,满座衣冠,他冲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王少卿福了一福,开台。季杏棠出了穆府捉急到心坎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冲动,开着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沾了那个东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着也折了半条命,生不如死。白啸泓一言不发,由着他。穆家门口的保镖、兵阀、警察形同虚设,穆柯疯跑了出去,杜子豪在外边儿接应他。穆柯气喘吁吁地上了车,杜子豪把衣服扔给他,一脚踩上了油门,“赶紧的,太惹眼。”穆柯手忙脚乱地扯衣裳,嬉笑道,“怎么样,没露馅吧。”杜子豪乜他一眼,笑道,“季哥让你唬的一愣一愣的,他从小护犊子护的就厉害,你挨一拳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