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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会遇到更好的人。”季杏棠站起身,双手搭在阑干上,把头埋在臂弯里。苏少九就侧头附在他耳边说话,唧唧哝哝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只是喜欢、只是眷恋,很平静、很温柔,再无其他。最后季杏棠抬起头在光影里有些眩晕,那种时隔三年的诉说和三年前一样不能打动他,唯一的不同是自己在苏少九身上没有寄托没有徜往。最后苏少九告诉他,“哥,我爹死了,先下了葬,等那帮老头子吊唁完毕我就会上任,到时候督军巡沪你会来给我接风吗?”季杏棠回到家中,墨白已经睡了。这个孩子活的无忧无虑,每天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有人说爱他,他就可以笑一整天然后身体困倦了就去睡觉,明天继续开心。看见他是最大的欣慰。季杏棠轻手轻脚去洗了个澡,满身的酒味会让他不适。回房的时候没看见白啸泓,来到书房瞧见他坐在那里,台灯有些冷意,背后影沉沉的书架子都被岁月熏上书卷的寒香。季杏棠悄然走到他身后拢了拢他肩上的大衣,“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白啸泓很自然地把手搭到他手背上,抬头对他微笑,“没什么,去睡吧。”两个人各自揣度着心事回房睡觉,谁也睡不着。季杏棠下床把那鼎霉绿斑斓的铜香炉子翻了出来,燃了香,稍稍捏了撮沉香屑撒进炉里,以此安神。白啸泓仰躺在床上,季杏棠趴在他怀里,什么也不做只是听他的心跳。白啸泓把手放进他蓬松的短发里,手背像是拂过了含沙的风,干爽、柔和,扑在皮肤上痒痒的。几乎同时开口,“我有事告诉你。”又同时开口,“你先说。”沉默片刻,季杏棠说,“大哥,苏少九他还活着,而且不久就要接替苏其正的位置正式上任。”白啸泓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慌神尔后立即平复了心情,“见过了。”“嗯,叙旧罢了。”白啸泓把掌心覆在他腹上温柔地摩挲,凹凸不平的皮rou有些烫手。白啸泓捧着他的脸,目光丝毫不差地落在他脸上,他实在不能再忍受两个人以外的其他人其他事,吻落在他眉宇。“杏棠,明天一起去把保险柜里的账务统筹一番,你的房子股资凡是能便卖的全卖了,我送你和墨白去香港。”两人相拥在一起,季杏棠问,“那你呢?”白啸泓说,“我还有一些后事要处理,用不了多长时间,不用担心。”季杏棠不信,他分明有事情瞒着自己,雄踞上海滩这么久,怎么肯说走就走,“你有事瞒我。”白啸泓把他搂的更紧了,“没事。明天见见殷梓轩,他有些话告诉你……”第83章满心怨怼早晨下了一场雨,空气很冷,典型的海上阴雨之冬。白啸泓说去接若玉,季杏棠一个人散步到后院,乌云密布的灰白天幕下,高高的亭檐上,瓦缝里长满潮湿的青苔。有一只鸟,通体黑亮,尾巴很翘很长,时而用鸟喙啄着羽翼,时而扑扇翅膀最后啾啭着飞走了。也许他会在这里邂逅一段不可再复的时光。季杏棠把心放空,让一切像鸟一样飞走。他一直走,直到感觉出每一株花木都冰凉彻骨。他走回去,刘婶煲好了鲜汤,仔鸡公野笋干里漂着几片金华火腿,热气把冷飕飕驱走。他喊墨白来吃饭,墨白在那台留声机前面捣鼓,把唱针放到磁盘上,随即飘出一曲西班牙探戈曲子。刘婶换了花瓶里的枯萎花朵,看向墨白笑着说,“小少爷随白爷吃过了,一碗鸡蛋羹一碗薏米粥,小少爷的口味倒和小爷差不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季杏棠吩咐道,“刘婶,你再去煮份粥,顺便做些莲蓉糕,梓轩待会儿来也要饿的。”刘婶点头应下去了厨房。墨白跑过来抱住季杏棠的腿,仰面看看他又把脸贴在他膝盖上磨蹭,冲他撒娇道,“爸爸,我很想罗杰、伯特还有安琪,还有很多其他的朋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美国的阳光午后,季杏棠和白啸泓一起去教堂看儿童唱诗班表演,墨白穿着小礼服站在台上兴奋地冲他们招手。他们三口人就像普通的居美华裔,日子就那样平淡悠远。季杏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只是小孩子比较好骗,低头对他说,“你还想回去啊?等你长大了就回去。”白啸泓审完若玉让人把他带到了汇中酒楼,派人看押住。再去接他的时候,前夜里飞扬跋扈的气势全都偃旗息鼓,剩下蔫了的一个人,样子也是极糟糕的。白啸泓承认,美是真美,白面皮上修眉凤目,女人看像男人,男人看像女人,横竖是个美人,美得让人不安。只是现在被外人被他自己被这世道糟蹋的不像话。白啸泓说带他去见季杏棠,若玉突然说他不去了,这个样子没脸见他,好歹是最后一面,他想体面一点出现在季杏棠面前,他想过几天气色好一点剪了头发再去见他。所以粥凉了,也没有人来。白啸泓说人找不到,季杏棠就见不着。后来季杏棠统筹资产办各种手续,拿着账簿心里空落起来。从一穷二白到风光满面,扎根在上海滩,真说到走他还有些舍不得。他硬生生拓出一片天地,有银行有武馆,他还想着开新社,算到头,为谁辛苦为谁忙?白啸泓那边也是,闭了豪冠他算准时机捞了一笔吗啡财,工厂因为蓝衣社被查封后,进腰兜的钱多来自政府分赃,至于孝敬费保护费杀人的财香都散给门徒。到后来二人一合计,在上海十多年,两人攒下的钱财还不及许宝山给墨白留下的一半财产。想来也是,为了吃人情这碗饭他们时常缺钱,季杏棠说,钱有用完的时候,人情没有用完的时候,稳赚不赔。白啸泓说,人情也是靠权财来拢固的,有权有势,人情自然用不完,可没了前者,再想找人办事,花钱就是无底洞了。半个月后,季杏棠见到了若玉。这一天院里的叶子全变得枯黄,承受得住的,都挂在枝干上,承受不住的,都飘零在地上,死生如此。若玉把披肩的头发全剪了,把头发梳理整齐,穿着件素净的月白马褂,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许多年前他刚来到上海,他一个孩子故作老成把局促不安掩藏起来,一副唯我独尊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他确实只是个孩子,因为犟没少挨白啸泓的打骂,他偷跑了很多次,跑不掉后来索性也不跑了,因为有季杏棠护着他对他好,他能撒娇耍赖把脚蹬进他怀里取暖,也能有事没事钻进他怀里让他抱着睡觉。没有那些肌肤之亲,他们还是亲密无间,但他们之间撕裂出的鸿沟又不全是因为这样。在没有见面之前,季杏棠已经把该想的不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