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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里的人都不养牛羊,多数改做生意。头领搬到盱眙城内,住的是大宅院,冬天有地热。”地热是个什么东西,多数杂胡尚无概念,但这不妨碍心中畅想。遇到羌人带着商队路过,看到对方穿着绢衣,满脸油光,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反对南投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彼此的差别实在太大。再旗帜鲜明的反对,明显是和整个部落过不去,闹不好就会被人背后下刀,事了扔到雪地里一埋。不是没人想过南下劫掠。问题在于,中间还隔着秦氏坞堡。过去还好说,回来怎么办?去的时候一穷二白,回来却是拉着马车,傻子都知道干了什么。若是被坞堡盯上,再别想有好日子过。仔细想想,远不如举部投靠来得划算。杂胡想得不错,却没法全部如愿。桓容固然有意招收杂胡,借机壮大手中力量,但碍于州兵数量不多,口子不能开得太大,人数达到一千五百便停下了动作。原因很简单,不想内部生乱。胡人的凶性刻在骨子里,没找出解决之道前,压根无法保证忠诚。少数尚能管辖,人数多了,万一哪天不顺心,在幽州闹起来怎么办?“如果我有十万雄兵,压根不惧这些!”这句话只能私下说一说。现实情况则是,盘点幽州全境,尚且凑不齐几万人口。想要招收十万雄兵,无异是痴人说梦。流民?想都不要想!自秦氏坞堡发兵攻燕,陆续占据荆、豫、徐三州,便彻底截断南北。此举固然挡住乱窜的燕兵,保证幽州安全,却也拦住大部分流民,迫使桓容扩充人口的计划中途流产。其他侨州如何想,桓容不知,可他的确有些着急上火。找上门去,难免会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不向对方开口,幽州的人口很难在短期增长,无论从现下还是长远来看,都对桓容十分不利。最直接的影响,州兵的数量卡在三千,加上盐渎私兵和袁氏仆兵也不足六千。解决小问题尚可,哪天遇上成建制的府军,估计只有被揍趴的份。和荀宥商议之后,桓容绞尽脑汁,整整耗费两个时辰,方才写就一封书信,仔细的塞进竹管,绑在苍鹰腿上。不能开口要,干脆直接买。他不差钱!因风雪太大,苍鹰抵达彭城的时间稍晚。看过桓容的书信,秦璟陷入沉思,独自坐了许久。夜色降临,婢仆点燃灯火,送上备好的膳食。秦璟心中有事,无心用膳,仅是动了两筷,就让人撤了下去。秦玦接到西河的消息,正打算来找他商量。见到婢仆撤下的碗盘,不禁面露诧异。“阿兄胃口不好?”婢仆颔首。被秦玦问起原因,却是满脸茫然,一问摇头三不知。“算了,你们下去。”秦玦摆摆手,迈步走进内室。刚绕过屏风,立即有冷风迎面吹来。“阿嚏!”意外的打了个喷嚏,秦玦开口道:“阿兄,天这么冷,为何不关窗?”“清醒。”秦璟的声音有些低沉。秦玦又打两个喷嚏,避开窗口坐下。早知道该披着大氅,如今一件长袍,压根挡不住冷风。“阿兄,西河来信了。”“恩。”秦璟单手耙梳过额前,将一缕黑发顺到脑后。略显粗鲁的动作,落在观者眼中却格外潇洒。秦玦看得眼热,暗自嘟囔一声,到底没敢当面抱怨。兄弟长得太好也是个事!没瞧见鸟都区别对待?“阿父下月称王,决定定都西河。”“西河?”秦璟神情微讶,见秦玦又开始打喷嚏,顺手合上木窗,正色问道,“之前不是有意邺城?”“听说是有人向阿父举荐术士,卜出邺城非是祥地,否则曹魏不会移都洛阳,慕容鲜卑也不会短暂而亡。”“荒谬!”秦玦用力点头,大表赞同。“大兄曾经出言反对,可惜术士言之凿凿,阿父似另有考量,决定先定都西河,是否移都,只待日后再说。”日后再说?捏捏眉心,秦璟恍然。西河乃秦氏崛起之地,现下只是称王,的确可以为都。日后更进一步,再选都城未为不可。“阿兄,还有一件事。”“什么?”“阿岢送信来,说南阳阴氏又给阿父送了美人。”“南阳阴氏?”秦璟挑眉。“对,就是当初害阿岢落水,差点病成傻子那个!”说起这件事,秦玦就是满腹怒火。“阿父收了?”“收了。”秦玦怒道。“阴氏好大的脸皮,不只阿父,还想给大兄和二兄塞人!要不是阿母拦下,估计人已经送去了武乡和上党!”秦玦越说越气,一阵咬牙切齿。“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做什么?”秦璟倒没生气,反而笑了,“鲜卑段氏,你可记得?”“鲜卑段氏?”秦玦想了片刻,“跟慕容垂叛出燕国那个?”“正是。”秦璟沉声道,“凡鲜卑皇室,如吴王、范阳王等,后宅均由段氏女把持。如非可足浑氏手段狠毒,两代燕主的后宫定也不乏段氏女。”慕容垂带兵征伐高句丽,将王妃可足浑氏丢在邺城,却特地派人接走小段妃。固然有慕容令生母出于段氏之故,也是对这个家族的重视。“阿兄是说?”秦玦似有些明白,却又不敢确定。“外戚。”“外戚?”“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阴氏如何兴旺,你总不该忘记。”哪怕过去几百年,东汉开国之君的这段佳话,依旧在世间流传。秦璟掀起嘴角,半面被烛光照亮,半面隐于黑暗。对比鲜明,衬得唇色愈发鲜红。室内寂静片刻,秦玦猛然拍案。“他们敢!”“自然是敢,否则也不会趁这个时候送人。”秦璟微垂双眸,忽然有些意兴阑珊。“阿岩,自阿父决定称王,坞堡再不同以往。如阴氏之类会越来越多。你能挡得住一个,能挡下十个二十个?”“阿兄……”“如今是阿父和兄长,很快就会是你和阿岚。”秦璟看着秦玦,笑容颇富深意,“说起来,你和阿岚也是该定亲的年纪。”“阿兄!”秦玦脸色涨红,“阿兄尚未成亲!”“我吗?”秦璟拉长声音,黝黑的眼底倒映火光,唇边笑意更深,“阿母曾请人为我卜笄,你难道忘了?”秦玦张张嘴,表情瞬间凝固,突然有些泄气。“阿兄,术士之言未必可信,你总不能一直不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