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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好。下一刻,风又动了。月亮下的少年,窝在天权的怀中似一头小兽,一头凌乱的黑发,比起中原人略为深邃的五官,紧抿的嘴唇属於倔强的刚毅,睫毛倒是密得很……忽然密丛的睫毛抖了抖,少年猛地睁开了双眼。月光下,竟是一双绿幽幽的兽瞳!然而他似乎根本没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失神的眼瞳映不进旁物,只有疯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感觉到有人禁锢著他的四肢,他狂怒地挣扎起来,就像掉进陷阱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撕咬。“放开我!!放开我!!”少年尖厉的鸣叫响彻竹林,他拼命踢打,甚至张嘴去咬,对方却有如泰山在前,根本由不得他撼动半分。天权抱著这个神智混乱的孩子,任由他百般厮打直至脱力,月白色的长衫被他极具破坏力的手撕成了碎片,自己的身体也不知挨了多少拳头,手臂上排排的齿痕大约也出血了,这娃儿也当真够狠的……这般模样回去若是给韩安看到了,尚要以为自己遇贼打劫了吧?怀里的孩子喘息著,渐渐凝神的瞳孔终於映入了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影,他不甘心地瞪著对方,既然打不过,自然是挨打了。但少年没有恐惧地闭上眼睛,眼中,是不屈不挠的顽抗。仿佛一头静候机会,随时张开獠牙咬碎对手喉咙的小兽。然而眼前这个任他踢打仍是稳稳坐著的男人,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以拳脚相向。那张可以说得上好看的脸,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莫怕,我只是路过此地,见你被吊在树上,便将你解了下来,并无恶意。”谁怕了?!少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是与那些比他大、人也比他多的恶童干架,他也是虽败不惧,纵是被独自吊在这个传说闹鬼的竹林里一夜,他也没叫过半句求饶!男人说话很是轻柔,听上去便像五月的风,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看来确实不是那些恶童的夥伴,大概是那个过路的路人,大发善心把他解救下来而已。天权感到少年僵硬的身体稍微放软了,有一个微弱得近乎听不到的声音在说:“……多谢……”忍不住会心一笑,便问他:“你为何会被吊在此处,可以告诉我吗?”“告诉你有什麽用?”少年虽知他并无恶意,但还是戒备地扫了他一眼。天权不禁好笑:“不可以说吗?”他无意相迫,伸手敲了敲立在身旁的一株竹树,“竹君何在?”话音刚落,只见竹林一阵急风震动,绿光从地冒出,一个青衫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见天权,连忙施礼:“杞山竹君见过星君,不知星君驾临,有何差遣?”天权低头看见少年瞪大了眼珠子,却不是惊惧神色,反而是有些吃惊的模样,不禁笑了:“你早见过他了,对吗?”少年点头,问他:“有时他会坐在山坡上纳凉,不过其他人看不见,他是鬼吗?”“是鬼非鬼,是妖非妖,不过是成精的竹精罢了。”“你能把他叫出来,他是你的部下吗?”天权笑著摇头,便问那杞山竹君:“这孩子被困在你林中,所为何事?”杞山竹君青著一张脸,应道:“此童无父无母,半年前孤身一人来到杞山,在山北破庙居住,村人见他一双绿眼,视为妖物,不敢靠近。平日村中孩童欺他年幼,常以拳脚相加。昨日村长的大儿子借机欺辱,将他绑在此处,此子不愿屈服,在这里已吊了一天一夜。”男人的脸色渐渐沈了下来,他挥退竹君,低头问那少年:“你时常被这般对待吗?”少年不语,他虽是受辱,但不代表会在旁人面前示弱。见他如此倔强,天权不禁心生怜惜,又问:“你为何不离开此地?”少年猛一抬头,道:“我不能离开!娘亲告诉我,爹就在这附近的地方。”“你要找他?”少年点头,眼中是不容动摇的坚定:“是的。”“那你娘亲呢?”“她死了。”少年露出一丝哀伤,但很快抹去,“我们之前住在一座黑色的塔里,後来娘亲带我出来,但她过了不久就死了。她交付我一件东西要给爹,说若无此物,爹便要被人杀死。”“所以你总在这附近徘徊,半年了,可有收获?”少年咬了咬嘴唇,末了,摇头不语。“你还要在这里继续等吗?”“既是答应了娘亲,我自然要做到。”“即使待在这里风餐露宿,饥寒相交,还有人欺负你,你还是要等吗?”少年毫不犹豫地点头,幽绿的眸中是不屈的坚定。天权伸手,拉住少年瘦弱得皮包骨般的手:“你跟我走吧,这里我让竹君给你留意著,有消息了便马上告诉你。”“不行!我不走。”“你留在这里,只是让人欺负。好似今晚这般,若无人经过,你不是要冻死了麽?若是死了,你又如何寻到你的父亲?如何将你娘托付之物给他?”少年垂首不语,他知道自己的无力,一个小小的孩童,仅仅是生存已耗去他大半精力,又如何谈得上去寻父?纵是知晓,但他内心烧炽的自尊仍不愿屈服:“我与你又不相识,凭什麽跟你走?”“我收你为徒可好?”少年闻言猛地抬头,对上男人笑容可掬的眼睛,漆黑的瞳中没有半分虚伪造作。他是认真的!他气质不凡,衣服面料也比村人那些粗布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必定是城里的大户人家,然而他却不像那些富贵的财主,鄙夷地看他,甚至连说上一句话亦像沾到垃圾一般的态度。这个男人,坐在那里,轻轻地笑著,然後,将世界捧在手中,送到他面前,由得他去选,要或者不要,都可以。没遇上过这样的人,少年一时间觉得鼻头有些酸涩,除了死去的娘亲,自生以来,便不曾有人待他如此的好。天权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却看到他微红的眼眶,不禁宽慰地摸著少年的头发,将僵硬的身体搂紧,然後拉过被撕得不成模样的外衫随意一抖,说也奇怪,顷刻间破损的地方不见了,仍旧是干净好看的月白色,似月暇轻裹在少年单薄的身上。“你身上负有异数,与我相遇也是一种缘分。”声音明明什麽都碰不到,但少年却觉得身体像被这柔软的话语抚慰著,暖暖的,像腊月里躺在暖炉旁的舒服,想听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