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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戎装,腰杆笔直地端坐马背,死死地望着家中。英娘身体颤抖,六个儿子跪地不起,誓要为父报仇。英娘却道:“你们父亲一生英名,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先帝钦点帝国英雄,又怎可被尔等所连累?”“母亲!”“将你们的父亲背下来,带入我的房中吧,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他说。”那一日,将军府一夜灯未眠。老夫人坐在床头,一边抚摸着老伴的手,一边轻轻说着:“其实我看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顾愿。父亲说,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苗子,那人十分聪颖,是个天生会打仗的将军,他希望我能嫁给他,可我却非常讨厌。”“你让我嫁我便嫁了?我英娘也是京城中响当当的人物,怎可学习那寻常家的小女子一般,只听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天你出现在庭院中时,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白色的戎装。”“你抓住了我的手,我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跳得很快。”“你这痞子,死都要做一个大英雄,可是你是做了大英雄了,对我呢……你就是个痞子。”……老夫人的声音不断地响起,等到天色将明时,老夫人忽然拔出了自己的剑,来到庭院中,开始舞剑。她英姿飒爽,不输当年,时光渐渐倒流,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多年前,她在月下舞剑,那人暗中偷看,两人一时拌嘴,终究是看对了眼。当这把剑落地时,将军府终于挂起了白布。老夫人与老将军同一天而死,当真是不求同生,但求共死。六位将军齐齐造反,最终却被早有准备的皇帝镇压下来,满门抄斩。多少年后,曾经峥嵘帝国的将军府早已门庭冷落,再也没有人还记得,曾经有一位出生贫寒的少年,一步步成为了帝国的大英雄。又是四十一年前,这次顾家村的柳树抽芽了,但是顾七和妻子却将孩子取名为顾真。他最后经商,输得赔光了老底,连年迈的妻子都上吊自尽,只留下一个痴傻的儿子。又是四十一年前,这次他叫顾城。他是一个勤劳的汉子,很会种庄稼,最后取了顾十六为妻,两人圆圆满满地度过了一辈子。……第九个四十一年前,顾七和妻子给孩子取名为顾念生。顾念生天资极高,长得俊美,他七岁时,有仙人来顾家村收徒。那位白衣长袍的清冷仙人垂眸望他,轻声问道:“你名唤为何?”顾念生喃喃道:“我……我叫顾念生。”仙人问:“为何是念生?”顾念生茫然地摇首:“我也不知。”仙人淡然挥袖,道:“我名为玄灵子,你与我去太华山,我收你为徒。”在父母的带领下,顾念生茫然地磕头。临别时,父母拉着他,强忍着泪水,不断地叮嘱他要好好学习仙术。顾念生却问:“爹,娘,以后……我还能回来见你们吗?”父母未曾回答,身后那玄灵子却道:“问道求仙,自是要斩断尘根。你在此与他们断了父母之缘,从今往后,便一人逍遥世间,可求仙道。”顾念生却道:“不!我为什么不要我的爹娘?我要我的爹娘!”玄灵子敛眸看他,说:“那你可想成仙?”顾念生慢慢收了脸上愤怒的神情,他抬眸望着飞在空中的清冷尊者,忽然笑了:“师父,我想成仙,但我绝不做无情无爱之徒。这一世的父母之缘,我不斩;这一世的师徒之缘,我也不斩。若是只有无情之人才可成仙,那么当年,你为何要千里迢迢地来到洛水,将我抱走,认我为徒?”周围一切忽然停滞,连玄灵子的身影也忽然停住。顾念生却一步步地走上天空,他的身形慢慢变换,最终化为了洛渐清。九次幻象,每一次都在消磨他的意志。天道有言:世间红尘皆是苦楚,为何要它?理当去它!洛渐清伸手抚上了玄灵子的脸庞,露出一抹无奈宠溺的笑容,轻声道:“你为我来到顾家村,为我的父母逆天改命,只为让我斩断尘根。无音啊无音,你就这么希望我能斩断尘根,你又这么希望……我做那种绝情绝爱之人?可是你却又为我吐血,那无音,在你心中,我到底是谁?”手指抚上玄灵子的脸庞,轻轻摩挲着。洛渐清缓缓低首,吻上了那张嘴唇。幻想中自然全是虚假,可是这一刻,洛渐清却觉得自己亲过这张嘴唇。它很软,它很温柔,它有着属于玄灵子尊者的深情,即使终于被封锁在那玉霄峰上,也如同它的主人所说,从未斩断尘缘!下一刻!一切幻象化为虚无!磅礴雄浑的力量从洛渐清的身上涌现,那虚无的力量化作长鞭,鞭笞着周遭空间。在长鞭的鞭打下,空间扭曲变换,似乎被篡改了一般。苍穹中发出愤怒的咆哮,一道道雷霆似乎想要砸下,但是却始终停留在雷云中,没有劈下。“混沌初生无黑白,是非对错谁来分。”“都说绝情才可成仙,绝义才可问道。”“那到底何为道!何又为仙!”“我命由我不由天,今世父母之缘,我要!今世师徒之缘,我也要!”“第三夺,夺对错是非!”轰!凶猛的灵力猛地散逸出去,席卷了整个顾家村,冲进汹涌的洛水。那力量看似猛烈,却十分温柔地抚过世间万物,它不伤害任何东西,也未曾夺取任何事物,只是安静地观察着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似乎是在不断学习,而学习的最后是想弄清楚,到底何为对!何又为错!谁是谁非?到底又有谁能说得清!洛渐清站在大雨中,毫无畏惧地抬头看天,刹那间,雨忽然停了,阴云却仍旧不肯散去。一抹之前消失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又慢慢浮现了出来。这样纠葛缠绕了洛渐清一世,生为父母,赐予血rou,此情怎可忘记?就算是恨,那也是属于他洛渐清的恨!就算是怨,也应当由他洛渐清来决定是否斩去!洛渐清在这坟墓前屹立了整整四十一天,似乎还尽了过去四十一年的情谊。然而当他转身离开时,他仍旧是顾七二人的儿子。因为这二人为他撑了三年,当年他们将他抛弃在洛水中,可如今他们也将他从洛水中救起。他们之间少了四十年的亲情,他的父母却也照顾着昏迷的他整整四十天。回到茅屋后,洛渐清将床铺下的银子取了出来,分给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