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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不巧,已经烧起来了,嘿嘿嘿嘿。”小郭“嘿嘿”得很没有诚意,宿羽仰天长叹,抬起长.枪纵马奔进火海,把已经烧着了的粮草捆三下两下拨开,又拿枪尖把一圈虎贲军晃了一遍,恨铁不成钢道:“仔细看着,一捆都不能烧,烧一捆饿一天!……郭单皮呢?”一个士兵默默碾灭火把,“小郭将军?去烧马厩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谢怀吃皇粮吃得脑子坏掉,谢怀带出来的兵也都是大手大脚的熊样。宿羽眼前一黑,拍马就走,临走拿枪尖点了点他,“回头告诉你们殿下,你们虎贲军迟早饿死。”陇州军确实缺粮缺马,不过宿羽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兜了个大圈,总算迎面碰到了被救出来的一列战俘。他来不及下马,先跟末尾的人打了个招呼,“刘叔。”刘叔是入冬前被俘的,眼下已经瘦骨支棱,眯眼看了半天才认出了宿羽,“宿……?”宿羽点点头,“刘叔,你知不知道他们把……把抢来的姑娘关在哪?”他还记得刘叔的女儿,隐约是叫阿阅,一家子住在流民村,常带着弟弟到营中来给刘叔送些膏药。阿阅是半年前被北济人掳走的,去了这么久,自然是毫无幸理。就算人还活着,同在一营,刘叔也绝无挽救的机会。中年人惨淡一笑,“小宿,你还惦记着呢。”他指了指北边,“最北处,水牢。”人有贵贱,同样的娇柔年纪,有人在庙堂背后钟鸣鼎食,也有人在异国水牢中苦苦挣扎。北济人常用水牢逼供战俘,倒是不稀奇。但寒冬腊月的,那些年轻的女孩被关在水牢,可以想见是如何景象。脑海中掠过凌乱的思绪,宿羽晃了晃头,催马向北,径直越过混乱的人群向北而去。数到五十年前,北济也就是大周的属国。不过,北济人性子拗,做事认真,迅速地借着大周的手开辟出了新天新地,时势倒转,俨然有了霸主之象。好在北济人的语言始终没换,不然这仗打起来就真的没个头了。论起战力,北济人倒不是打不过奔袭百里舟车劳顿的虎贲军,只是十几年都没被这么偷袭过,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谢怀心里也清楚,若真的短兵相接,再来两个虎贲军都打不过这一营的北济人——但兵不厌诈。何况要脸有个屁用,赢才是王道。所以谢怀吹着优哉游哉的口哨一路砍到了北济的中军帐前,迎头碰上了一脸灰的炮仗郭单皮,立刻重新起了放炮玩的热情,“哟”了一声,“东风不与小郭便,小郭脸上这是糊了半个赤壁的灰?”郭单皮摆摆手,半脸诡秘半脸小心翼翼,“殿下,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他被宿羽一阵唾弃,也就想起了陇州军揭不开锅吃不起rou的熊样。一想起来,也就真的不好意思烧了。郭单皮还在琢磨该怎么开口,只听耳后一阵喧闹传来,有扈从喊道:“那北济人——殿下当心!”谢怀一歪脖子,险险避过了长马刀的劈砍,反手一伸,狠狠握住了来人的手腕向身前一带,虎口铁钳般卡住了偷袭者的脖颈,随即轻轻一掰,那人悄无声息地滚落地上。谢怀打了个响指叫人收尸,又掰了掰虎口,对郭单皮道:“当讲不当讲的忒客气,脑袋掉了不就碗大个疤,我这么和气你怕什么?”……好和气。郭单皮虽然胆小,但大义凛然,当即艰难地扯起眯眯眼笑了一下,“是这样的,殿下,宿小将军他,没让我烧粮草和马厩,我就……没烧。”北济人性子绝,哪怕给他们留一稻一谷都能咬着后槽牙卷土重来。谢怀早年很是吃过几回亏,所以“烧光烧光烧光”的严令并非空xue来风,事实上相当有用。郭单皮说完这句话,就默默闭上眼睛等谢怀发火,嘴上还在嘚啵嘚解释,“殿下,其实往常咱们是带不走粮草马匹,所以才要烧。这次又不一样,离陇州又近,又没有追兵,巴巴的烧了多可惜,……殿下?”谢怀垂头捏着马鞭玩,看样子很有把马鞭捏成尿泥的野心,飞薄唇边挂着一抹啼笑皆非但又确实是笑的神色,“‘巴巴的烧了多可惜’?他说的?”居然颇有赏识意味?郭单皮有种自己要被他夸的错觉,这种错觉百年一遇,错得小郭有些茫然,“咋了?我说的。”谢怀“啧”的一声,“一听就是,瞅你那二傻子劲。”……郭单皮感觉自己又当了完全无谓的垫背死鬼。李存年终于带人一阵风似的把数座大帐扫荡明白,远远叫道:“殿下!”谢怀答应了一声,拨转马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不是马厩也没烧么?叫人赶马扛粮草回陇州,搞不定就找宿羽,他会弄马。他上哪去了?”郭单皮脸上绽开了如花的笑容,“殿下英明!我不知道!我找他去!”谢怀走出一段路,又回了下头,“也悠着点,那是个伤号。”郭单皮在原地恭送怀王,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心想就宿羽那一刀砍一串的架势,也就谢怀把他当伤号。营地上一片混乱火光,李存年掀开中军帐帘,谢怀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进去,袍角都被喷薄的火光掀开一道刀弧。他环视一圈,问道:“何耿人呢?”李存年摇摇头,“不在这里,何耿和他的亲信都不在。我们没有走漏风声,多半是他原本就不在主帅帐。”大半夜的,何耿不在主帅帐还能去哪?谢怀早年荒唐,为人颇为咸湿,当即看透了李存年的潜台词,骂道:“这地方又没有勾栏瓦舍平康坊,他——”他骤然停住了嘴,这才想起北济人还从陇州抢了不少女人。不管是大周还是北济,这片大陆上自古都是男子为尊。大周讲究的是军中无女,而北济人素来有带随军营的先例。起初是罪臣女眷随军,随着侵略的爪子越深越长,随军营中的人也就慢慢变成了掳来的大周姑娘。举国征战,兽性与人性早就杂糅不分。被掳掠的女孩们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们或许像金陵士女一样骄矜,又或许像燕燕或者袁境之那样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大志。命运踏过年轻的身躯,轻易将各色花颜踩进泥潭,变成了某种彰显侵略的象征。李存年说:“殿下?”谢怀合上眼,掩盖住了眼底的复杂神色。半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封营,搜。”水牢前已有虎贲军往来,宿羽勒缰问道,“里面的人呢?”守门的士兵脸上掠过一丝不忍,神情还算镇定,“宿小将军,还是别进去了。”北济人就算是被偷袭,也有被偷袭的条理——有一些东西无关紧要,譬如粮草马匹;而另外一些东西,至死都不会留下,譬如作为战利品的女人。宿羽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瞬间觉得周身的筋骨都有些酸软。他沉默地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