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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释留下的痕迹追过去,浅淡的微光在地上散出,即便是钟留也看不见,难怪苏裘发现不了。有单邪指路,众人追过去便快了许多,一路出了城,到达城外山中,那微光才消失。单邪手中执扇,对着面前已经起雾的林子一挥,林中深处,姜青诉听到了沈长释的声音,很微弱,在喊着‘救命’。钟留率先顺着声音跑了过去,沈长释被几张黄符钉在了树上,双肩上还插着两根箭,箭上朱砂写着简单的克魂之法。姜青诉都认得,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按照沈长释这四百多年的老鬼道行来说,这些东西镇不住他的,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变得如此落魄。钟留将沈长释从树上放下来时,沈长释的双腿已经无形了,直接扑在了钟留的怀里,嘴里喊着:“弟啊,还好你来得及时啊。”钟留撇嘴:“你都没命了,刚才还喊‘救命’呢,这么点儿小玩意儿就把你给唬住了,丢不丢人?”钟留说完,直接将钉在他肩膀上的箭给拔了下来,双手一抹朱砂印记就消失了,钟留道:“沈哥,这玩意儿,我用来捉鬼都嫌低劣,你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沈长释抬起手将自己另一个肩膀上的箭也给拔去,鬼差感觉不到疼痛,不过施了法的例外,他将箭扔到了一旁,叹了口气说:“我哪儿是被那家伙给唬住了,我本来就要抓住他了,要不是……”他的话一顿,朝站在一旁已然化身成在地府模样的单邪看了一眼,小声嘀咕:“要不是无常大人的镇魂鞭威力穿山越岭,我怎么会被那小子给挂在树上。”“废话略去。”单邪道:“瞧见什么了?人又去哪儿了?”沈长释还靠在钟留的怀里呢,这便说:“大约半个时辰前,我瞧见了身穿黑袍的男子要从后门进知县府衙,他身上气息不对,似人似鬼,非人非鬼,我记得自己的任务是防着江濡出来,所以暂时没管他,却没想到他进了知县府衙后将江濡给带出来了。”“当时江濡如失了魂一样,跟在他后头走,应当是被施了法,我见情况不妙要去拦住,谁想到那小子居然能使冥火,不……也非冥火。”沈长释道:“我一时不查失手,被他抢了先机困住,于是他把我一路带到了这儿,我见被他烧伤之处已然恢复,便要与他动手,谁料到城中传来一阵寒意,便是无常大人的镇魂鞭,于是我被伤了魂魄,双腿没了,力气也没了,就被那人挂在树上。”“必然是苏裘了。”姜青诉道:“当时苏裘将你挂在树上,江濡是否还跟着他?”“跟着呢,也不知道他要带着江濡去哪儿。”沈长释撇嘴:“但我瞧见那人手上有一本书,看上去邪门儿的很,烧伤我的火,便是从书里出来的。”单邪朝钟留看了一眼,道:“追踪。”钟留起身,沈长释哎哟一声趴在了地上,又慢慢让自己飘起来,衣摆底下空荡荡的。钟留的身上有许多符,追踪也是其中一项本事,他将黄符点燃,跟向了一处,便率先往前跑,沈长释还气着,对着钟留嘀咕若抓到了苏裘,定然要让对方偿命,便飘在了钟留身后。姜青诉与单邪垫后,她朝单邪看了一眼,问:“方才在湖边,后来发生了什么?”“对方将计就计,再施调虎离山而已。”单邪道:“不过他有意挑衅,身份奇怪得很。”“你没能抓住?”姜青诉不解:“镇魂鞭一出,凡是魂魄皆有损伤,我若非有你赐的黄符在手,也不可能躲过,那人怎会毫发无损地遁走?”“便只有一种可能。”单邪朝姜青诉看了一眼:“他不是鬼,是人。”人可修道,钟留也是人,为百年修道者,之前他们还碰见过的骆昂也是其中之一,可他们的道行在单邪这里根本不够看的,若非十方殿不可擅自干涉人间事,不得擅自夺走生人魂,有单邪在,骆昂一百条命也逃不脱。这人却厉害得很,居然能从单邪的手中逃脱。也许正因为对方是人,所以才能轻易避开单邪的法术,单邪的法术多为对付鬼,与生人无关,他既然没到死期,即便掺和了地府事,也不可杀,破个例让钟留来杀,钟留定不是对方的对手。姜青诉问:“人若修炼,至多可活几年?”单邪道:“钟家几千年来活得最长的只有五百余岁。”姜青诉皱眉:“那我们碰见的这人呢?”单邪顿了顿,摇头:“不知。”钟留追上前方,他追的不是苏裘,他不知苏裘生死,无法追踪,追的是江濡,只要江濡与苏裘在一起,必能跟上他们。只是越往前追,钟留越觉得奇怪,直到到了一处停下后,钟留才说:“这是禹城方向。”沈长释有些气急:“管他什么城,抓到了那小子,我要拔他的舌!”姜青诉回想起黎泰和说的话,道:“苏裘就是在禹城死的,江濡的父亲也在禹城,莫非苏裘的死另有原因?”继续跟上,一直到了禹城,钟留才追上了自己发出的黄符,黄符所去的方向并非知府府衙,而是专供每年秀才会试的书堂。因去年秋试时间已过许久,这里不曾再有人打扫,屋瓦上落了一层灰尘。考上举人的卷子另写一份,全都贴在了金榜之上,红纸斑驳,上头的字迹也不太明显了。姜青诉等人到达这处时,周围一片漆黑,唯有头顶的月光洒下,将这考场外照得明亮,仅一扇门后,便是考场院落,地面铺了石块,四周墙上都是历代考生留下的诗文,其中有一个是苏裘的。江上阴云锁梦魂,江边深夜舞刘琨。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薜荔村。乡思不堪悲橘柚,旅游谁肯重王孙。渔人相见不相问,长笛一声归岛门。满是壮志难酬之情,不过苏裘的字,却如其人风骨,傲气之余自知,既不愿入朝堂污水之中,又不甘时世待他偏薄。就在此时,那墙上诗句的墨骤然凝成一个字——冤。钟留本想靠前,却因这个大字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拍了拍心口道:“吓人的很!”“有冤伸冤,何必故弄玄虚。”姜青诉将钟留和沈长释护在身后,单邪瞥了那两个男人一眼,满眼尽是嫌弃。站在院落之中的黑袍男子出现,他的身后跟着个穿白衣的公子,便是苏裘与江濡。苏裘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脸上也罩着面纱,唯独露出一双眉眼,原应当是意气风发,此刻却满是怨恨难消。面罩之下传来声音,语调凄凄:“生我宏愿处,消我凌云魂。”作者有话要说:PS:唐·谭用之:江上阴云锁梦魂,江边深夜舞刘琨。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薜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