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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晚了。”初七轻轻应道:“是的,主人……”他毫不争辩的态度,却引得沈夜的声音渐渐开始不稳,“时间已经那么久了……本座都无法再说什么后悔,而你,又凭什么说后悔?!”是的,太晚了……初七想,确实如此。他不会离开沈夜,也无法离开沈夜,至此,他终于不再难过了,不用再纠结于与这个傀儡之身格格不入的心念与爱恋……因为那一切都不重要,也毫无意义。其实,时间不能为人解决任何问题,只不过是将一些哭着痛着,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变得不再重要。若是无从选择,很多烦恼就都没有了。“属下……不会离开主人,永远也不会离开主人……”他放开了体内的保护机制,那些具有疗愈之效的蛊虫大量地在他体内爬行,带着一种伤口愈合时的瘙痒感,与再次抬头的欲望混在一起。他想,如此便好。只是摆设的心脏,仿佛化为千万的浮尘,无忧亦无畏。【章十八】南疆,朗德寨。谢衣隐居静水湖墅十六年,为了避免累及他人,直到今天之前,他从未踏足过朗德寨。他依稀仍记得在百余年前,他游历到南疆,第一次涉足左近时正是秋季,天光明澈,一碧如洗,雷公山中花叶缤纷,宛如世外。想来纪山虽好,满目苍翠,宁静幽深,但也终不能只在一处终老,而这里,却又是另一番欣欣盛景。天幕碧蓝低垂,仿佛比其他任何地方都离人更近。而头顶上的树叶都与中原不同,红橙黄绿,妖娆得五光十色,争先恐后地向着天际探出,何等的美丽和生趣。谢衣喜欢这个地方,他想着,等完结了手头的琐事,要在这里找一处幽静所在,流连数载,必然也是十分美妙。谢衣在山中行走,此时隔着一道山谷,在那头的山道上有两个苗女背着草篓,远远看到他,便开始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又不住地看过来。谢衣虽然带着面具,并未以真容示人,但也无碍他举手投足之间的卓然气质,虽然是一身中原异族的打扮,她们仍是看他风度翩翩而不由心悦。谢衣向她们微微低头致意,苗女也对他笑起来。她们的银帽子闪闪发亮,却仍比不上那笑容灿烂之万一。她们没有中原女子的矜持,真正是笑颜如花。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谢衣从来都不缺女孩子喜欢,没办法,他那么好,又那么帅。谢衣的帅气,绝非只是帅在面容之上……他说话的声音,他颊边的散发,他的单片眼镜,他套着护手的指尖,他走路的样子,他手中递过来的偃甲鸟……他一个人就仿佛天生万物,每一刻都在想着奇妙的事情,并且急不可耐地用双手将它们做成现实。其他人所不敢想的,任何人都做不到的,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可以。又或者是,他在夜里沉静下来,那颗惊世骇俗的头脑运转缓慢下来,他仰望着月光发呆的背影,那样的静谧和隽永。便是一分一秒地看着他,只怕也是用一生都欣赏不尽……他们远远地错身而过,苗女们忽然开始唱起歌来,音韵异常简单,高低起落随意古朴,唱的是苗语,他听不明白。这首曲子乃是苗人求爱之时所唱,称为游方歌,自古在雷公山中传唱。她们唱得又诱惑又激烈,高音处几如婉转呻吟,低处又似心恨痴怨。相约一双人月落两面走如鸟散窝口飞往四方游月亮跟不了月亮别跟了月亮跟不了月亮别跟了她们唱得是什么?谢衣心有所感,不由回身去看她们,而两个女孩子眼底带笑,一边唱一边回头,倒是把他慢慢地拐回寨子里去了。山脉深处,丹江磅礴,豁然开朗,如果是被歌声引来,很难发现此处竟然有个村寨。苗人独特的高脚楼,支起漆黑的屋脊和银亮的垂饰,如女孩子秀发和银头饰一样独特。当然,最令谢衣大吃一惊的仍是在那群山之中,竟是矗立着一艘巨大的舰船——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那里,又是什么时候到那里去的。那便是,朗德寨。这百余年之后,谢衣再次踏入朗德寨……却已是满目疮痍,被毁掉的矩木周遭仍有残留黑气,焚烧成焦土的房屋,死去的人和畜……至于没有死的人,或伤或疯,只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他们还没有从那场浩劫中回过神来,只能干瞪着眼,注视着这个此时到来的不速之客。谢衣听到他们彼此之间在用苗语交谈,其中不断地重复着,中原人……中原人……中原人……每一声,都带着恨意和恐惧。谢衣想,并非如此,害你们的并非是中原人,而是流月城人……我也同样是流月城之人。他将手放在胸前,对他们施礼,说道,“冒昧前来,我只是想帮帮你们。”虽然苗民大多也通汉语,但谢衣也同样说得一口不错的苗语,语言果然为他赢得了些许信任,况且,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坏人。虽然来历不明,毕竟还是人愿意让他施术治疗,用法术治愈伤处以及祛除矩木残留的影响,当他治好了一两个人之后,接下来的也就有人跟着了。谢衣先从孩子和老人开始,然后是年轻人,有些危重的伤者,也会有亲人和朋友过来求他先去看看,他急匆匆地在朗德寨中四处奔走。他治好的人们,对他说“波候孟”(谢谢),他却对每一个人回答“代至古”。他们问,客人你为什么要说抱歉呢?谢衣说,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朗德寨的人能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十分难过。但是他们不明缘故,猜想,只是因为这位客人是位太过善良慈悲的人吧。只有谢衣自己心里知道,并不是这样。他只是赎罪和弥补……他的难过,也并不全然是为了他们……谢衣尽力为朗德寨的每一个人缓解了伤情,又与寨中的青壮年指点了一下房屋的修缮。他其实也很想留下几具偃甲帮他们,然而一来,担心他们又受牵连,二来,他们也不一定能接受偃术。他临走的时候,朗德寨里尚能行动的人们都去送他,他们有的还缠着绷带布巾,有的身上会带着一生的伤残……他们还要振作,为亲人和朋友挖坟,尽早埋葬。朗德寨的幸存之人仍是努力露出笑脸,对他说,多谢你,客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好让我们以后口口相传。谢衣犹豫了一下,他看着他们,从那些眼睛里,已经看不到浓烈的恨意了,虽然只是暂时的,此后的每次旧伤发作,每次忆起失去的人,那仇恨仍会死灰复燃,然而……能做的也就只是如此了……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