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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宇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呆滞地看着他。“兄弟情已经很好,真的很好,我很感恩。但我贼心不死,想在入土之前把这话说出来。”“等等……”洛宇紧盯着魏晋翕张的双唇,似乎希望它能自行停下。魏晋觉得自己恩将仇报,刚刚被他解围,转身就要拖他下火海。“洛宇,”魏晋叫他,“你明白了吗?”第39章“洛宇,”魏晋叫他,“你明白了吗?”洛宇杵在原地,站成了三毛诗里的一棵树,一半在尘土里瘫痪,一半在风里凌乱。魏晋看着他的表情,又问:“或者说,你愿意明白了吗?”……仿佛过了一道轮回那么久,洛宇终于艰难地张开嘴:“等等,你先等等,你让我想一想。”魏晋怕的就是他想一想。这种事情等到静下来一想,就完了,全完了。成败在此一搏,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冲劲从涌泉xue一直顶上天灵盖,顶得所有忍耐灰飞烟灭。魏晋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双手捧住洛宇的脸,一偏头就凑了过去。发着懵的洛宇没来得及闭紧双唇,被魏晋乘虚而入。他先是觉得有点儿甜味,但那丝甜意迅速发酵为令人窒息的馥郁,像某种剧毒的酒。口中吞进了一场大火,烧融了舌头,烧穿了咽喉,最后将大脑烧成嘶嘶冒烟的焦土。教室里安静得近乎荒诞,一屋子桌椅围观着站姿别扭的两人。洛宇身体微微后仰,双手仍旧攥在兜里没拔出来。魏晋唱着一出不知落幕的独角戏,卷起洛宇麻木的舌头,舔他,连他的牙床都舔到,绝望地施展着勾引的伎俩,像个迟暮的花魁。洛宇被烧得头痛欲裂站立不稳,那股子邪了门的浓香倒灌进四肢百骸,猛然间胃里一阵痉挛。他一把推开魏晋,夺门而出。魏晋不言不动地呆立着,门外不远处传来洛宇呕吐的声音。洛宇吐了很久,像要把肠子都吐出来。魏晋觉得腿有些发软,踉跄着走了两步,挨到第一排座位后头坐下了。脑中一团五彩缤纷天花乱坠,他试图分辨出个头绪,却只能分辨出课桌的纹理。外头的动静消失了。魏晋茫然地抬起头,对了,他应该赶紧离开。可是他能去哪儿呢?有什么地方能让他缩进去当一只鸵鸟呢?回寝室就要跟李毅正面撞上,他现在实在没有心力去对付。王芝那里倒是可以暂时一避,可王芝看见他这状态一定会刨根问底。魏晋自己都恨不得立即失忆,自然不希望世界上任何人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他失魂落魄地朝门口走去,刚刚一脚跨出,洛宇的声音又传过来了:“谢谢阿姨,我弄干净了就把拖把放回去……”洛宇此刻的脑中不比魏晋安宁多少。他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心脏像在肋骨间跳着狂放的舞,头晕得仿佛随时可以再吐一轮。一方面有种被冒犯的错愕和隐约的愤怒,一方面却又想赶紧向魏晋道歉——即使是拒绝,也不该用这种把尊严踩进泥里的方式。但吐都已经吐了,这会儿再回到魏晋面前恐怕也只是更添尴尬而已。陆续有人朝着那间教室走去,上课时间快到了。魏晋竟然还待在里面没有出来。洛宇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儿,犹豫再三,还是转身先走了。这是一堂大课,教室里很快每排都有人落座,还有人坐到了魏晋左右。魏晋没带纸笔,盯着面前空荡荡的桌面,总觉得来来往往的人都瞄着自己。不知是不是幻听,耳际还捕捉到了几阵笑声。有人看见了外面的洛宇吗?有人能猜到刚才那一幕吗?这笑话大概足以被转播四方……魏晋在教授上台之前落荒而逃。阴天的微薄日光落在身上都是冷的,他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许久,直到黄昏的时候下起雨来,终于不得不回了寝室。与他最糟糕的设想一样,一推门就看见了李毅。作家却不见踪影,大概又躲去哪里码字了。听见他走近的声响,李毅从专业书中抬起头斜斜地扫过来一眼,又迅速埋首了回去。魏晋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到李毅跟前:“室长,我们谈谈吧。”第40章魏晋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到李毅跟前:“室长,我们谈谈吧。”李毅盯着专业书皱了皱眉,慢吞吞地望向脸色苍白的魏晋:“好啊,谈什么?”谈搅基。“我觉得寝室里最近的气氛有点紧张。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满的事情,可以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大家沟通一下,以后相处也轻松些。”李毅眨了眨眼:“我没有不满啊。”“那今天在车上,你为什么——”“我当时是说同性恋,不是你啊。”李毅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应对方式,一派好整以暇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魏晋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下,本就混乱的脑子更加反应不过来:“我就是……”“什么?”李毅身体前倾,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手机,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录下来。有一瞬间,魏晋被突如其来的疲惫没顶,只想放弃所有虚与委蛇的遮掩,一步踏出悬崖堕入深渊。他换了三次呼吸,终究还是控制住了:“我就是有些不同的见解。”“好吧。”李毅耸耸肩,“那我们以后就互相体谅,不在对方面前讨论这种争议话题。”魏晋默默点了点头。李毅又一字一顿地说:“也别在对方面前干出任何会引起讨论的事。”魏晋意识到对方在等着自己开口,作出一句不碍他眼的保证。然而排山倒海的疲惫扑灭了所有怒火,魏晋甚至笑了笑:“你放心,反正也不会再有那种契机了。”李毅没有听懂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既然得到了保证,也就努力推挤面部肌rou露出一个笑容:“误会解开就好。”魏晋麻木地转身走向铺位,将自己埋进被窝,睁眼看着墙壁上的白漆。无人说话,只能听见李毅一页页翻书的声响。他就伴着那声音反反复复地、自虐般地回想教室里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直到沸煮的情绪中沉淀出一条清晰冷静的事实。——自己跟洛宇连朋友都当不成了。洛宇是个好人,也许不会就此恨上自己。运气好的话,他甚至会主动揭过这一章。但从今往后,他望向自己时总脱不去戒备;他接触自己时,必须费力掩饰生理性的厌恶。与其那样赖在他身边苟延残喘,不如……不如……魏晋到最后也没勇气把这句话想完。他睁着眼睛僵在床上,连晚饭也没去吃,直到夜色渐深,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中萦绕着隐约的哭声,哭得摧人肝肠,半梦半醒间抬手往脸上一摸,却是干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