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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要不要吃点东西。是出去吃,还是叫回来吃。陆克寒不是瞎子,看得见他的不愉快。阿正也没想藏着掖着,听他的话去弄了点饭菜过来。然后在旁就开始抱怨:“老板,为什么这次又是让他去?您上次不是说交给我来做吗?”陆克寒捡了筷子,抽了纸巾擦拭一番,身子坐得挺正,不太受阿正暴躁情绪所影响。然话还是好好说:“这次各方关系敏感,一个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你冲劲足,就适合做开疆拓土的事情。”“机会多得是,别着急。”阿正勉强受了抚慰,等平康回来汇报时,免不得对他横鼻子瞪眼。平康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烟土已经转移到仓库了。”这话说完,平康一滩死水的面孔发出犹疑的神情,正要说话间,门外急慌慌地跑进一个男人来:“老板!有一波日本宪兵冲进来了!”几乎是前后脚的速度,身穿土黄军装的日本人,整齐有序地踩出咚咚的震撼声,分成两队于双开门处汹涌鱼贯而入。队伍中间走出一个人来,合身的银灰西装,里头的白衬衣露出整洁干硬的领口,中间系着回形方格子的领带。这人大晚上的,高挺地鼻梁上还架着一只黑圆眼睛,唇角勾着笑,就算看不见他的眼睛,也能感受出这人虚假礼貌下的得意。“鄙人宫本真未,区区一个少佐,您是安先生吧,幸会幸会。”屋内一大帮子全是日本宪兵,陆克寒这边显得人丁零星,被黑洞洞地枪口指着,似乎随手都被一命呜呼。外头赶来的一帮子手下跃跃欲试地要冲进来,陆克寒隔空打了个手势,他们便安静地停驻在门口。从沙发上起来,顺手扣上西装下摆的扣子,两步上前,接住了宫本友好礼貌伸出来的右手。二人对视一番,摇手,松开。宫本一手插袋,绕开陆克寒,在屋里转悠一圈,就那么观光赏月般,坐到办公桌后地滚轮皮椅上。“嗐,这里还不错。”他的中文说得很流利,几乎听不出干涩地日本口音,摘下墨镜往桌上一扔:“安先生,你这里挺气派挺舒服的嘛!”陆克寒立在原地,既不靠近也不疏远,老朋友似的淡定异常:“少佐要是喜欢,欢迎您常常过来喝茶。”话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面精致的银色烟盒,叮的一声捏开扣子:“这是古巴那边来的好货色,少佐要试试吗?”宫本眯着眼睛笑,眉毛极为英气,大概是常常笑得不怀好意,左边唇角时刻保持着微妙的上扬。两人分了雪茄,互相点烟,算是各自给对方面子。闲话就两句,然后切入到正题,宫本朝空中吐出一圈圈完美形状地烟圈:“我们得到线报,说您私运烟土,而且数量庞大,安先生,你说我该不该信呢。”陆克寒任烟雾在肺腑中很是悠长地转了一圈,这才彬彬有礼地微笑:“您所说地线报,不会是韩秋生那伙人吧?少佐,想必你也清楚韩秋生向来跟我们势不两立,总爱找茬无事生非,平白地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代他说声对不起。”宫本一阵大笑,起身拍拍大腿,拿了墨镜挂下胸口地口袋上,错过陆克寒时,拍拍他的肩膀,又是捏一捏。“今天匆匆而来,有失礼数,后天晚上咱们在大东亚都会碰个面,如何?”“那好,在下一定准时过来。”张总果真派了脚夫和卡车,免费把印度红绸从东码头上拉过来,珺艾在大厅里守着,一听外面汽车轰隆隆的声音,便往外去。她让伙计卸了一小部分下来,其余的让他们直接送到盛华公司。至于余款的追缴,她不打算管了,更不打算追着人家的屁股去要。陆克寒要是不想给,他怎么都不会给。他要是想给,自然会召唤这边的人。珺艾给家里打了电话,问先生回去没,那边说还没有,但是先生打回电话留了口信,会在下面县里待上几天。她默默地大松一口气,然而心口还是空落落地,从店铺里出来,一时觉得无处可去。叫了车租车绕了小半个城市,路过火车站时她突然叫了停,结账后径直往售票大厅去。时间已经不早了,灰水泥的大厅里少见地空荡荡,几个人歪道在椅子上睡觉,珺艾走到半圆形地玻璃窗前,一个女人趴在台面上睡觉。轻敲两下桌子叫醒对方,问她还有没有票。女人麻木着一张困顿的脸:“去哪里?”“最近的一班火车,随便哪里都行。”面对如此莫名其妙的要求,对方仍旧没反应:“通州的去不去?”一个小时候珺艾已经坐到光线昏暗地车厢里,这一站下了很多人,于是车厢里也不算挤。火车放气鸣声,铁轮沉重地碾压着轨道,不一会儿,苏南城区已经远了。车厢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是一副困顿疲惫的模样,争分夺秒地争取睡觉地时间,所以但凡有点动静,就显得非常明显。斜对面的车座底下,突然手脚灵活地爬出一个人来,陈旧的灰布衫,身上斜跨着一只绿色布包,头发竟然还算整齐。这人站起来活动手脚,俊眼红唇的,抬头间正跟珺艾对上眼睛。珺艾很是眨了几下眼睛:“阿南?你怎么在这里?”——————坏蛋vs坏蛋,嘻嘻。rapper使劲儿上啊,看着很上头21.休想甩开我周怀南是个单眼皮,单得挺有格调,黑漆漆地偶尔暗藏点点细碎的光,总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长期从事劳作以苦力出身的男人,很难像他一般保持着顺眼悦目的状态,要说他把衣服穿得多整齐,也没有。毕竟里里外外地流汗,衣物陈旧,要夸一句“整洁”,全然是从精气神上来讲。像他这样的人,脸长得再好也不值钱,这样的话是不太准确的。珺艾琢磨来琢磨去,觉得他很有本钱去骗上一个清白的小姐,或者征服无数后院里不甘于寂寞的女人。不过看他那副神气,大概不屑于做这些,会侮辱他作为男人的原则。她和周怀南说有仇也算是有仇,只是这仇实在是过不了五脏六腑,就跟夏日河畔上的蒲公英,轻飘飘地,一吹就散。“你这是往哪里去呢?”珺艾盯着他问,至于对方肯不肯理她,她是没有丁点把握。阿南越过她的座位往后去,珺艾扭过头,拿视线跟踪这人的身影,只见阿南跑到车厢交界的地方,钻进了洗手间。等他回来时,他的手是湿的,脸也是湿的,鬓边、额头上的黑发被水滴润上,顺手抹去,随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