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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便认出这是自己和张琪头一次入宫的时候,在顾淑妃的长宁宫中曾经见过一次的太监。那一次她就觉得其人可疑,如今就只看人竟然能承担传旨的重任,足可见绝非寻常太监。因此,此刻她虽是眉眼低垂,可恭谨放在双膝的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发僵。她这辈子很少求助过神佛,可如今面对皇帝的圣旨,她能做的,便只有在心中默默祷祝而已!“赵王中护卫副千户章锋女章晗,六行昭宣,四德淳备。性识柔明,言容婉嫕。可聘为赵王世子妃。待大军凯旋之后择吉日完婚,钦此。”这圣旨也知道是何人主笔,言简意赅,除了那四个嘉词之外,意思便是没读过书的人也能听懂。然而,章晗虽说一字一句全都听见了,可头脑却许久才反应过来,因而行礼的时候不免有些迟缓,等到李忠含笑将那一卷旨意交给了她,一贯最擅长待人接物的她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好在李忠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外,当着同样震惊的顾家人的面,他便干咳了一声。“赵王世子上了赵王殿下的奏捷文书,其中赵王殿下保奏有功将领二十四员,章姑娘的令尊令兄便在其中,先锋之阵斩杀大将便是令尊令兄所为。这旨意本待要晚几天来,可皇上盼着这捷报已经很久了,今日一高兴之下自然击节赞赏,道是有其女必有其父,有其父必有其女,自然就早早让诰敕房拟了这旨意。”他一面说,一面又笑看了顾家人一眼:“顾家才刚册了一位王妃,如今又有这样的喜事,真是可喜可贺!不日宫中便会派人来教习礼仪,顾大小姐倒是有个伴了……”居然是赵王世子……怎么会是他?虽说他在外人面前是书呆子,可他毕竟是皇帝甚为喜爱的皇孙,又是世子之尊,聘世子妃不是应该聘一个出身名门的千金么?她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寒微女子,皇帝怎么会聘她为赵王世子妃,难不成是他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不,不可能,这家伙惯会装傻充愣,实则精得什么似的,断然不会给人这样的把柄,更何况,他们俩之间什么都没有,也就是想方设法传递消息,可那又不是私相授受……章晗想着想着,眼前闪过陈善昭每每露出的笑容,突然又觉得有些不确定了。因而,哪怕李忠的言下之意是她暂且留在顾家,她也并没有露出分毫异色。不管这婚旨有多么出乎意料,但她如今再不是在顾家寄人篱下的外人,不用再担心遭了别人的轻易算计。只是,刚刚乍闻旨意之后的感觉,却不仅仅是诧异惊疑如释重负,仿佛隐隐之中还夹杂着几分别的情绪。陈善昭……他若是得知了这婚旨是个什么心情?是惊怒气恼,还是……等到送了李忠出门,太夫人和王夫人双双转过身来,见章晗仍有些怔忡,太夫人便笑道:“还是皇上眼光卓著,一眼便相中了你当孙媳妇。赵王世子品格纯良,就是太喜好读书,由是有些书呆子气,却是得有你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压一压。”王夫人也顺口附和了两句,而周遭其他的仆妇丫头媳妇们也少不得齐齐围上来对章晗贺喜道喜,好话说了一箩筐。王夫人自然从了太夫人之命,笑着吩咐一一打赏。顾钰却最后一个上得前来,神情复杂地握了握章晗的手,旋即便微笑道:“晗meimei,恭喜你了,皇上确实是好眼光!”知道顾钰说这话,是因为此前在宫中那句话,章晗也没有多说什么,也轻轻握了握顾钰的手作为回应,这才对太夫人和王夫人施礼道了谢。忙活了这么一会儿,一众人又回身往里走的时候,太夫人便对王夫人说道:“既然宫中不多日便要派姑姑来教习礼仪,再让晗儿住在我那东厢房就太不成体统了。之前抒儿说东府房子多,你还没安排孩子们搬过去,如今倒是正好,让晗儿搬过去先和抒儿做个伴,到时候宫中来人也便宜。”章晗知道事到如今,自己不可能再和张琪日日一处起居,因而沉吟片刻,她便开口说道:“老祖宗,我和瑜jiejie最后再一块住几日吧,那边且收拾出来,来日等宫中知会来人之前,我再搬过去也容易。另外,我想选一天好日子,选一处地方上香,和瑜jiejie一起祭拜干娘。”太夫人听章晗竟然不嫌逼仄,仍要和张琪再一块住几天,眼眶中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水光,随即连连点头道:“好,好!你们姊妹情深,我自然不会阻了你们,就先让人去收拾吧。至于上香的事情,我让人去好好安排安排,回头让你大哥和四哥护送你们一块去!”有顾镇这个身份尊贵,性子又强硬的驸马在,也不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太夫人发了话,王夫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顺口又称赞了章晗有情有义,等到一路送人回到了宁安阁,眼看章晗和就等在穿堂处翘首盼望的张琪相拥而泣,她也忍不住心头微动。等应了太夫人去张家报喜,退了出来回悦心斋之际,她见顾钰一直没说话,不禁眉头一挑道:“你可是觉得今日皇上这旨意来得突兀?”“突然是突然,也却没什么突兀。”顾钰说话间便抬起了头,好些天黯然无神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湛然神采来,“晗meimei虽出身寒微,但性情刚烈果决,再加上时运好,自然应该青云直上。我看似什么都比她强,但要和她学的东西,还多得很!”“好好,我的女儿果然长进了!”王夫人就怕女儿连章晗都要嫉妒,此时顿时心头大石落地,一时间笑着拉了顾钰的手道,“你能看开,娘就放心了!”聘世子妃的旨意只下给女方,但陈善昭身为在文华殿日日听讲的皇孙,又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孙之一,这一头圣旨才刚出宫门,到了家中的他就得到了消息。见那通风报信的小宦官小心翼翼地偷觑了一眼他的脸色,他突然浑身放松地往后重重一靠。“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太过诡异,那小宦官完全弄不清楚陈善昭对这桩婚事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因而当拿到了陈善昭让单mama打赏的一锭银子时,他仍有些战战兢兢的。直到蹑手蹑脚退出书房时,听到里头隐约传来陈善昭的感慨,他才终于断定,这位世子至少大体上是满意的。“皇爷爷英明!日后我可以安安心心看我的书,不用担心其他事了!”单mama听陈善昭如此说,透过支摘窗的窗缝看见那小宦官出门一溜烟跑得飞快,不禁回头对陈善昭笑道:“世子爷这话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必然会满意得很!”“那当然,要是皇爷爷这会儿就在面前,我恨不得磕十个八个头拜谢!哎,要找个合适的媳妇儿容易么?”陈善昭笑吟吟地往后又靠了靠,直到太师椅被自己折腾得两只前脚离地,后背完全靠在了靠墙的书架上,他才大手一挥道,“mama去传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