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 你很在乎我 我真的很高兴

    袁裴隐约得知，庄皓的事业最近出了点意外。袁裴猜得到那大概和自己的父母脱不了干系。

    自己向来不是多么宝贵的存在，但钱可是父母的逆鳞。一个花心渣男还想打袁家钱的主意，那个男人大概是疯了。

    情场失意，职场继续失意，袁裴原本觉得这已经是对那个男人最好的惩罚。

    ——如果没有那件事发生的话。

    “……你怎么在这里？你想对她做什么？”

    袁裴提着一袋新鲜的草莓，怀着草莓味的心情在推开家门后，血液骤然冷到了冰点。

    “裴……”

    “出去！”

    来不及过多思考了。

    袁裴凭着本能将小孩完全地护在身后，怒目与她朝夕相处了五年，如此面容却已变得十分模糊的男人对峙。

    演绎着温驯的羔羊也会在某些时刻爆发，毫无保留地变成护食的狼。

    “裴裴你听我……”

    “庄皓，你这是私闯民宅，你再靠近一步，我会报警。”

    男人从未见过袁裴如此愤怒的样子。

    袁裴是温柔贤惠的妻子，是体贴入微的朋友，是成熟可靠的同事。

    她有着良好得令人惊叹的教养，愤怒这种情绪仿佛从来都与她无关。

    甚至就连正式离婚那天，法庭上的袁裴也是优雅而柔和的。

    这让男人一度以为袁裴其实并不完全恨着自己，离婚也多半只是父母的意思。

    事业的受挫让男人记起袁裴对他的好，记起五年来细水长流的陪伴，记起那脆弱的受伤的神情，却遗忘了在露出那样神情的下一秒，被反锁起的房门和那一句冷若冰霜的“你做梦”。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最最极端的利己主义。

    回忆起前妻对他的好并非让他想要悔改，那不过是他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他肆意妄为的筹码。

    对，她是柔弱的，顺从的，当时被突如其来的悲伤击溃，因为无助而顺着父母的意愿同他离婚，如今一切怨恨都被时间冲淡，她寂寞了许久，或许早已感到后悔。

    这是他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他会放低姿态乞求她的原谅，然后再一次完全地掌控她。

    失意的男人以彻底的自负姿态肆意揣测着五年来他其实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女人，为自己的臆想而无端得意起来。

    所以，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从六月初送了小孩那条连衣裙一直到今天，袁裴从未见小孩穿过。

    “我每天都有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的……”

    “可是衣服是用来穿的！”

    在袁裴的软磨硬泡下，小孩终于同意穿给她看。

    袁裴一时兴起，当场决定要给小孩再化个妆。

    有很多是袁裴不会告诉小孩的事。

    比如，当小孩颇有些无奈地答应了她的要求，乖乖闭上眼睛仍她摆布时，袁裴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亲上去。

    “……我很漂亮吗？”

    小孩用那双勾人的眼睛看她。

    你会觉得，我很漂亮吗？

    她当然很漂亮，明明只要如实夸赞就好了，袁裴的心跳却骤然漏了一拍。

    “当然……”

    就连她身上的伤痕都是漂亮的。袁裴想去轻抚，又怕弄伤了她。

    袁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她再不逃走，一切就会失控。

    窗外适时传来了卖草莓的叫卖声。

    “你……你要吃草莓吗，我出去买点，你等我。”

    所以，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在怀着满腹算计的下一秒钟，庄皓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天使。

    漂亮的，脆弱的，让人想要弄碎的……天使。

    一切的理智啊计划啊，全都在那一刻化为乌有。

    他甚至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认出那是曾经总穿着校服跟着袁裴身后的女孩。

    一瞬间的幻觉里，他看到了年轻的袁裴。

    但幻觉当然只是幻觉，之后的一切行为都只是出于极恶的贪婪，无法被冠以任何借口。

    所以，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无非是假情假意地关心着她身上的伤，肮脏的手已经攀上她的肩膀。

    小孩清楚那样的视线并非如他所说是同情，而是某种由诱人缺陷而生的凌虐欲望。

    袁裴……

    小孩拖延着男人的下一步行动，计算着袁裴买草莓回来的时间。

    袁裴会来救她的。

    ——她的确来了。

    像一切影视作品中从天而降的英雄，小孩看着完全挡在自己身前那单薄的背影，却明白英雄其实也会颤抖。

    袁裴还未来得及好好看看她的小孩，还未来得及把那句“你没事吧”说出口，就被小孩从背后紧紧地抱住。

    “我好高兴……你很在乎我，袁裴。”

    她听到了小孩做梦一样的声音，也听到了极其沉闷的笑声。

    “你在说什么傻话……”

    袁裴瞬间哽咽。

    “如果你想把自己当作诱饵来试探我对你的感情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几分钟前还愤怒得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般的袁裴，作出保护者姿态的袁裴，此刻卸下了一切防备，在小孩怀里泣不成声。

    “对不起……”

    小孩垂眸，很轻地蹭她，小狗般地讨好。

    对，我就是想要你更爱我一点，我就是想要你更恨他一点。

    小孩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害怕。

    她对大部分的痛觉都已经习惯了，麻木了，似乎因此生了某种顽疾，丧失了恐惧与悲伤的能力。

    是爱将她唤醒。感知到那样的爱时，她才明白自己仍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你很在乎我，我真的很高兴。

    小孩又想起了什么：

    “但他确实，不是我找来的。”

    袁裴挣开小孩的怀抱，转过身，红着眼睛瞪她：

    “笨蛋……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怀疑你这个……”

    小孩踌躇片刻，想出声安慰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余光瞥到被袁裴放在一旁装了草莓的塑料袋，最终决定去厨房洗点草莓。

    几分钟后，小孩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看向袁裴的眼神有点可怜：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要难过了，吃草莓吗？”

    袁裴毫不客气地吃了一颗，边哭边和她生气：

    “怎么就都是你的错了！你明明就没有错！”

    用袁裴的话说，她觉得自己应该成为小孩尽职尽责的监护人，好好保护她的小孩。

    用小孩的话说，袁裴从那天开始，好像变得格外黏人。

    当袁裴提出由自己开车来接送小孩上下学时，小孩当然不会拒绝。

    很漂亮的、很帅气的、又很可爱的……

    可以近距离观赏到袁裴开车时的样子，小孩真是太喜欢她的副驾驶牌vip观众席了。

    直到她终于收获了一句忍无可忍的“你再盯着我看就给我坐到后座去”。

    七月是风平浪静的夏。

    蝉鸣悠长，爬山虎肆意生长。

    因为晚上经常要接小孩放学回家，袁裴已经拒绝了很多次同事的聚餐邀请。

    关系较为熟络的同事笑着调侃她，是不是离婚后又交了新的小男友，才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

    她的小女孩可比什么不存在的小男友可爱一万倍。

    只是袁裴花了很多年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当然不想因此在职场中被打上不合群的标签。

    “咳……鸥。”

    袁裴清清嗓，开了口。

    小孩于是看向她。

    “我明天晚上不去接你了，我可能要晚点回来。”

    袁裴被小孩盯得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因为要去参加同事们的聚会，我会早点结束的！”

    小孩的表情从惊讶转为一瞬的开心，又转为稍带玩味的笑。

    “为什么要和我打报告啊，袁裴。”

    袁裴愣住了。

    对啊，我几点回自己家，为什么要和她打报告？

    还用了那么心虚的语气说会早点结束！

    袁裴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家，多不安全，我得对你负责。”

    顺便自动无视了小孩愉悦的笑声。

    小孩很暧昧地“啊”了一声：

    “那你结束之后早点回家哦，妈咪。”

    谁是你妈咪啊！！

    袁裴无力地想，她越来越能看到小孩身上更为生动的一面了，这真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是用来戏弄她就更好了。

    tbc.

    ＊大家好，下一章do一下。下一章是一款裴姐大型翻车现场。不过我卡文卡得很难受。这一章很难受，预计从这一章开始都会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