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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高启盛和王秘书没有聊太久。他只递了名片,做自我介绍,讲到他开的酒吧里服务员都是男性,王秘书这才主动搭茬,问了句:“为什么?” “每个人喜好不同。”高启盛留心观察对方的神色,“有些感情,仅仅因为不符合世俗观念,就只能被压抑。太不公平。我想给这些感情一个宣泄的空间。” 临走时,王秘书说:“这茶还不错,就是环境差点。” 高启盛回家就向哥哥邀功,想介绍他哥给王秘书认识。 本以为拉到这么厉害的人脉,哥哥会高兴,没想到高启强却有自己的顾虑。 徐江曾跟随赵立冬,高启强不确定他是否知道徐江之死的真相,又是否会记仇。而且以前徐江算是陈泰的人,那么陈泰与赵立冬,可能也早有来往。 以高启强现在的身份和实力,还不能跨过陈泰去结交赵立冬,否则很容易两边都不讨好。 还有兄弟俩共同开拓的第一个人脉龚开疆,如今在青华区政府任职,他的想法也很重要。 最后高启强决定先让陈书婷去试探陈泰的口风。他说:“小盛,你暂时和王秘书正常相处。其余的事都交给我。政府官员心思深沉,内部派系很多,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哥,你不让我进建工集团,我只能在外面帮你。” “有书婷会帮我,你开好小灵通店就行了,知道吗?” 高启盛大半夜带着怨气离开家。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要是没有陈泰她又能算得了什么?半老徐娘,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他哥怎么宁可信任一个外姓人也不信任他? 他非要做出点成果来给他哥看。 高启盛在酒吧住了几天,翻来覆去思考搭上王秘书的办法,终于在深夜一个男服务生上三楼自荐枕席的时候恍然大悟。 他买下酒吧隔壁的店铺,装修成茶楼,修建地下停车场。 布置妥当,才请王秘书来“视察工作”。 茶楼最隐秘的包厢里,一个现代化的机器摆在桌子上,和四周古色古香的装潢形成强烈反差,完全破坏了整体环境的和谐感。 不过这个机器正是最关键之处。 “安静的空间才适合品茶。这是国外最先进的干扰器,能屏蔽所有无线电子设备。您平时工作那么辛苦,在这里,您可以好好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 高启盛说完,几个不同风格的男生进门。“他们都是经过培训的茶艺师,不过茶楼刚开业,他们都是新手,没有经验,请您多体谅。隔壁三楼也有能喝茶的地方,地下停车场电梯直达。目前这间茶室、隔壁三楼和地下停车场,都不对外开放。” 高启盛看了看手表,装作有急事,请茶艺师招待王秘书,自己先行离开。 当天王秘书只喝了一会儿茶,但高启盛笃定,必然还有下一次。他在茶室留了一沓照片,背面写有电话号码,以后就无需再经由他出面。 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进展,只可惜再怎么筹谋都来不及。 因为就在他苦心经营之时,高启强和陈书婷结婚了。 婚礼办得极其盛大,陈泰作为夫妻双方唯一的高堂,也借机向大家正式介绍高启强这个干儿子。 高启兰专程请假回来,穿着陈书婷亲自挑选的礼服,专业团队为她设计了一个高贵优雅的公主造型。 她扯了扯裙摆,对高启盛说:“二哥,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喜欢低头走路。这样就看不到同学穿的漂亮衣服。” “现在有钱了,可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高启兰沉默不语,点头微笑回应一个宾客的道喜,过了几分钟,才说:“后来我就改掉这个习惯了,因为我知道衣服不重要。” 现在,不重要的衣服,把最重要的家人,换走了。 她转身抱住高启盛。以前他们在外面受到欺负,不想让哥哥担心,兄妹俩也是偷偷躲起来抱住对方互相安慰。 高启兰说:“二哥,你笑一笑吧。” 吉时已到,礼花齐放,众人鼓掌欢呼,台上两个人相拥。高启盛想,他和哥哥也曾拥有过这样的仪式。 强盛小灵通专卖店开业典礼,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终其一生,也只有一次。 分店开业那天,哥哥半路走了。他的幸福,再也没有回来过。 高启盛看见哥哥的衣领上有几片礼花纸屑,他刚要抬起手,又放下了。 哥哥在台上,他在台下,他们距离那么远。 从此有资格站在背后为哥哥整理衣领的人,再也不会是他。 但至少有一个身份不会变,他永远是那个不想让哥哥担心的好弟弟。 高启盛努力融入宾客中间,朝台上扬起笑脸,好像真的在为哥哥高兴。 晚上,已经笑僵脸的高启盛带着两盒洋酒来到旧厂街菜市场。 陈金默还在鱼档里,高启盛说:“你还没走呢?这是我哥特意交待送给你的喜酒,正好,不用去你家了。” 其实老默收到了高启强的请柬。但他没有去。 那个场合不适合鱼贩出席。而且双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他们来说才最安全。 菜市场其他摊贩正陆续离开,灯一盏接一盏地关闭。老默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高启盛躺在鱼档中间那张椅子上,听着制氧机工作的噪音,嗅着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这里就是养活高家三兄妹的地方。 高启盛总是回避哥哥的这段历史,却也没办法否认,这里有他最熟悉的哥哥的气息,让他产生一种哥哥就在身边的错觉,能给予他最饱满的安全感。 他轻轻合上眼,感受着灯光下的那道人影在附近来回走动,自欺欺人地以为记忆回归成现实。 在人影经过时,高启盛拦住老默,“你先别收拾了,陪我聊聊天吧。” 老默停下来,问:“聊什么?”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见面。老板的弟弟和下属,能有什么好聊的? 高启盛闭着眼睛,透过老默问记忆里的人,“卖鱼累吗?” “不累。” “腥味这么重,受得了吗?” “还好,习惯了。” “和女人做shuangma?” “什么?” 高启盛睁开双眼,扭头迎向老默诧异的目光,又很快滑过他的脸,视线停留在散发着鱼腥味的黑色围裙上。 摊贩们都走光了,整个菜市场只剩鱼档一处光明。 高启盛拉住围裙一角,如同拉住一根救命稻草,“出来以后找过女人吗?想不想试试和男人做的感觉?” “我不是你酒吧里那些人。” “所以我才来找你。” 我知道你是旧厂街菜市场里卖鱼的啊。 高启盛拽着围裙借力直起身体,抱住老默的腰,脸贴着围裙蹭了蹭。 老默按住他的头,声音低沉有力,带着警告的意味说:“别乱动。” 没错,就是这个语气,一模一样。高启盛心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围裙上的水渍打湿高启盛的西装和侧脸,鱼腥味随之渗进他的身体,好像整个人在被这个空间侵犯。 “你是不是看见我了?” 他的话不完整,但二人俱是心知肚明。 很多年前,他看光了老默的身体,与此同时,老默也看透了他的灵魂,他真实的扭曲的灵魂。高启盛的手在老默背后摸索着缓缓拉动围裙的绳结,“你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高启盛,从来不是什么乖孩子什么旧厂街第一名。在老默面前,他就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异类,一个偷窥成瘾的变态, 一个不知羞耻的正在勾引他的疯子。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老板的弟弟和下属啊。 “你是我的性启蒙老师。你应该身体力行彻底教会我。” 那只手伸进围裙下的衣服里。明明可以直接解开腰带,它偏不。 相对于老默精瘦的腰,裤子太宽松,腰带勒出几道布料的褶皱。那只手就游走在腰带上方一条细窄的裤子边缘和皮肤中间,指尖从褶皱里浅浅探进去,又很快退出,寻找下一处空隙。 “你可不要后悔。”老默终于开口。 他还在按着高启盛的头。刚才是按在头顶不让他乱动,现在是按在脑后不让他离开。 高启盛说:“把酒给我。” 老默以为是要喝酒壮胆,松开手,嘲讽道:“害怕了?” 高启盛拿起躺椅旁的洋酒礼盒,在第一个盒子里掏出润滑油,在第二个盒子里掏出安全套,扔给老默,“我目测的尺寸准吗?” 老默用事实告诉他,很准。 进去的时候,高启盛疼得喘不过气,下唇咬出了血。 他的初吻和第一次,都是血腥味的。 正如他那全部寄托于血脉相连之人的感情,同样泛着血腥味,肮脏,致命。 高启盛不着寸缕,赤身躺在围裙上,如同一尾搁浅的鱼,在鱼贩的手中挣扎到窒息。鱼档灯光不停摇摆,晃花了他的眼睛。在越来越凶狠的撞击里,他的世界支离破碎。 快到菜市场开门的时间,老默才抱着高启盛离开。 他不想回家,在附近的酒店住下。安顿好之后,老默照常去菜市场卖鱼。中午买了市场里的米粉,吃到一半,突然想起高启盛。 以前黄翠翠经常抱怨受不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毕竟自己是干出来的事,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 老默提前收摊去酒店,敲了半天门,高启盛才打开,扶着门框,脚步虚浮到站都站不稳。没戴眼镜,双眼肿得很明显。 得知他一整天没吃东西,老默到前台又办了一张房卡,然后回家做饭,再亲自送过来。 高启盛靠在床头,腰后垫了两个枕头,捧着饭盒低头喝粥。老默坐在沙发上等着收饭盒,心想,现在这么乖顺,可完全看不出会主动撩拨他的样子。 高启盛吃了几口就放到一边,人缩回被子里。 老默说:“再吃点。”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以前我哥也这样。每次我生病,他就把饭端到我床边,一定要盯着我吃完。” “那就听你哥的话,吃完。” 高启盛说:“你又不是我哥。” 所以饭并没有吃完。 但老默仍然连送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晚上,吃完饭,又睡了一觉,半夜醒过来,高启盛终于恢复点精神,想起被遗忘的手机。 刚开机,唐小虎就打电话进来,问他在哪里。高启盛说了酒店和房间号。没过多久,唐小虎匆匆赶到。 他是跑上楼的。气还没喘匀,就见高启盛穿着浴袍来开门。 高启盛刚洗完澡,头发没擦干,几滴莹莹的水珠就在唐小虎眼前滚落,落到胸口上。宽松的浴袍根本遮不住胸口的痕迹,可能也不想遮。 唐小虎忍着怒气问:“是谁?” “你管是谁呢。” 不可能是强哥。他才刚结婚,现在公司内部情况也不允许他乱来。唐小虎捏着高启盛的肩膀质问:“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亲一下都不行?” 高启盛拉开浴袍腰带,平静地抬眼,“你也可以。” 不是他哥,所有人都一样,没有区别,谁都可以。 唐小虎听出了这层意思,他原本在生气的,他应该要难过的,可是最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只有心疼。 他进房间关上门,收拢浴袍,重新系上腰带,轻声说:“小盛,你别这样。” 高启盛把腰带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转身一边走一边脱掉浴袍,说:“不做就滚。” 没有第三个选择。 唐小虎不可能走。婚宴结束后,他帮忙送客,忙完才发现高启盛不见了。这几天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不可能再放任他自己孤零零待在酒店。 虽然唐小虎非常清楚,也许前一秒他刚迈出房门,下一秒高启盛就能随便叫个人来陪他。 酒吧二楼的所有服务员和顾客都会很乐意接到他的电话。 头发还在滴水,水痕缓慢抚摸过高启盛的后背。他踢开浴袍和拖鞋,掀开被子上床。 唐小虎很想不管不顾地扑过去,但他还是移开视线。走进洗手间拿毛巾,回来蹲在床边,很有耐心地说:“小盛,擦干头发再睡。” 高启盛瞥了一眼,抢来毛巾直接扔掉,揪住唐小虎的衣领吻了过去。 唐小虎感受到嘴角的伤疤正在被啃咬和吮吸,好像他私藏的纪念品正在被另一个主人赏玩。 他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他原本就心怀不轨。 于是唐小虎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高启盛揪着衣领拉到床上,而且很快反客为主。高启盛跪骑在腰间,皮带金属扣在他的体温下变暖变烫。 第二次不如第一次那么难以接受,高启盛却在一瞬间泪流满面。 唐小虎慌了,急忙退出来,“小盛,是不舒服吗?我们不做了。” 高启盛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巨大的创伤,濒死之际,身体分泌出大量肾上腺素拯救他。现在肾上腺素失效,他终于能感觉到疼。 不是生理上的疼,而是失去一切的疼。 他哥成家了,他就没有家了。 高启盛抓住正给他擦眼泪的那只手,哽咽着发号施令:“继续。” “小盛……” “唐小虎,你听不懂吗?我说继续!” 唐小虎发现,他已经和高启盛踏进同一片地狱。 他们都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就像2001年除夕那晚,唐小虎明知道高启盛在呼唤他哥,他还要应声,只为了能哄高启盛一时开心。 他捂住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重新开始动作。他说:“小盛,你可以叫‘哥’。” 然后就不再说话。 进攻激烈时高启盛无意识地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唐小虎立即躲开。 因为高启强的左肩,应该不会有他弟弟留下的伤疤。 精神和rou体隶属于不同的感官系统。精神的痛感和rou体的快感相互加深,相互攀登达到顶峰。 这是一场自虐的情事,一场特殊的SM。 第二天早上,老默来送饭。用房卡刷开门,由于窗帘遮挡,室内一片昏暗,不过仍能看出,床上有两个人。 他只惊讶一秒,就神色如常地把早饭放到床头柜。 唐小虎很快醒了,还以为是仇家偷袭,翻身下床,才看清是老默,又注意到他手里的房卡,明白过来,骂了句脏话。 老默说:“我去一楼,等他吃完把饭盒送下来。”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关门前,老默留下了他的那张房卡。 唐小虎满肚子怒火,被他这淡定的模样压了下去,不知道要怎么发。 自己动了心,老默还没有,所以老默比他更清醒。高启盛根本不在乎他们。即使他们今天就在这个房间里打得同归于尽,高启盛半点都不会伤心。 唐小虎腰间围着浴巾,坐在沙发上,点烟,吸了一口又掐灭。 等高启盛睡醒吃完早饭,唐小虎下楼送饭盒。 在饭盒交接的刹那间,二人在无声中达成一种互不干涉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