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白玉长廊

    白玉筑成的厅堂往前延展，但至于是向着南北或者东西哪个方向，李火旺判断不出。他站在原地又等待了会儿季灾，确定那混球不会再冒出来，这才起步。

    这里一直很高很宽，李火旺走在白玉长廊正中央，就像米粒一样。以他的步程，从长廊最右边走到长廊最左边，竟然要两分钟还多。

    李火旺又走了一段路，又要警惕暗中出现的敌人，又要重复眼前一成不变的长廊，说实在的，他有些精神疲惫了。

    他索性从长廊中央慢慢偏移，走到了长廊的最左侧。当李火旺用手抚摸着白玉墙壁前行时，他的指尖感觉到凹凸不平的地方。

    待李火旺细细看，他才看见白玉墙壁上其实写着奇形怪状的文字，绘着玄妙的花纹。但这些东西都跟玉壁不分颜色，rou眼不仔细看是难以看清的。旁人也许如此抚摸墙壁都感知不到，它们的厚度可能比灰尘还要少点，还好李火旺指尖不同常人的敏感。

    李火旺对艺术创造并不敏锐：一是他看不懂眼前这墙壁上都有什么东西；二是他并不知晓，如此雕刻技术并非人类所能办到。

    那些“文字”，李火旺不认识。可是他在看见那些张牙舞爪的纵横弯曲时，他就知道这应该是一种“文字”。同样的，他也该知道，这“文字”不是给人类能看懂的。

    一个疑惑出现在李火旺脑子里。

    “那这些文字是谁在用？”

    而同样铺在墙面上的花纹，李火旺也辨识不出来。墙面太大，可能这条看不见底的长廊上都是这样的画。人站在庞大的壁画面前，只看见沧海一粟是难以给出回答的。

    在李火旺的眼中，他只能看见数百条扭曲的线条。这些线条交织又分开，随着李火旺朝前走的过程中，分开又交织了。如此循环着，来回不断。

    为了防止走动的过程太无聊，李火旺索性把手按在玉壁上，掌心感受这些花纹，快步走着。毕竟眼前的长廊没有休止，他一直没走到底。

    这白玉墙壁和走廊坚固无比，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李火旺仅靠舌尖血符箓，半点痕迹都没造成。他试过的。李火旺在最初就试过，能不能回身用符箓炸开那扇门。

    掌心所感知到的线条，如山连绵起伏不断。

    白玉墙壁上倒映着李火旺的人影。

    与手掌相连的左侧人影。在另一端的右侧墙壁人影。李火旺脚下的倒影。还有，高高的顶端，那小小一粒的红点子。这地方庄严圣洁，似神庙也似神殿，庙宇与殿堂并不分离，在白玉覆盖的一切中，李火旺的倒影是漆黑的。

    在李火旺的耐心快要耗尽之前，他听见了小孩子的笑声。那并非寻常小孩的笑，反而带着一种诡异。

    在这种情形之下，李火旺也没得选。

    几乎在笑声落下的瞬间，他就开始倾听声音所在的方向。

    又是一声笑，回荡在这片空间中。

    李火旺愣了愣，判断出方向，他一低头，正好对准孩子的眼睛。

    只有一只眼眸的双目间散发着腐臭，这木头孩子只有一只眼睛。而这只，并不能好好塞进木头眼眶中的眼睛，看上去有点眼熟。

    片刻后，李火旺捂住自己的左眼。

    他的左眼被那东西抠出来了！

    那是他的眼睛！他先前自己挖过许多次，自然眼熟无比。

    李火旺握紧拳头，狠狠挥过去。

    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李火旺只能动用自己的手脚。

    他打中了那东西，看着那木头孩子被打飞，落到了距离自己十步远的地方。

    那东西比李火旺想得更轻。

    木头所作的肢体跟周围白玉格格不入，它在地板上挣扎着起身，每一个动作里都是太久没上过机油的卡涩。

    这是木孩子？李火旺想。

    这就是木孩子？李火旺捂住眼睛的手缝间流出血，鲜血一点点顺着他的手肘落到红袍和地板上。

    墨家苦苦追寻的东西，怎么会是这种玩意儿？

    木孩子身上没有邪祟的感觉，确实就像机器。

    那木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轻得很，却耐打。李火旺这一拳力气也足够，谁知道这样都没碎，连木屑都没掉出来。

    待到这鬼东西站直，李火旺才看清它的全貌。

    跟它沾着腐朽气息的木头脸蛋不一样，这木孩子身上穿着可以说是华贵的衣服。李火旺发现它头上是人类的头发，真头发，新鲜到像是从人头上刚扯下来的。它不像凡间的玩偶店——会把木偶做得像人——它只是有个人形，脸是圆的，身体是方的，仅此而已。

    在李火旺又一次冲上去，给这东西踹几脚，把它踹到墙上，它又倒下去，倒在了地板上。

    除却一开始的偷袭，这木孩子似乎战斗力并不高。

    可它一直在动，李火旺没法杀死它。

    李火旺干脆踩住它的胸口，把自己的眼睛拿了回来，放回眼眶里。好多了，现在他又能看清了。

    至于沿途滴落的血，李火旺并没有去管。

    失去了眼睛，处境悲惨，木孩子又发出那种古怪的笑声。

    这东西杀不掉，李火旺手里也没东西能捆住它。

    就在李火旺试图掰断木孩子的手脚时。

    反正季灾没说要不要全尸。

    木孩子一直发笑的声音停止了，它好像意识到这不是玩闹了。

    披着红袍的李火旺把袍子穿好。他的脚踩住木孩子的躯体，双手扯住木孩子的左手，拔萝卜一样用力。他就这样，拔了木孩子的左手和左脚。

    脚下再使劲的时候，听见了“咔嗒”一声。木孩子的腹部被他踩碎了，只是埋在华贵衣服里，无法看清。

    木孩子好像只会笑，它痛苦时也只会笑。

    李火旺确认了这东西不会乱动了，就拖着那衣服，把木孩子拉着走。这衣服是上品，就是李火旺穿不惯的那种锦衣，滑溜溜的，捆东西都捆不住。木孩子现在倒像真正的木偶了，瘫在衣服里，只能发出渗人的笑声了。

    东西拿到了，要怎么出去？

    李火旺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只是左手按在墙壁上，右手拖着木孩子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