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帝赐婚

    钟太傅家的小少爷。

    说起来，大盛皇帝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一月前他还在殿试上，问过这个小状元许多问题。

    那时，燕归城一案还未发生。

    无论是诗词文采，还是策论经义，钟岁凛的答卷都十二分漂亮。

    行文如流水，引经据典没有丝毫卡顿，与同期其他考生相比，简直是有着云泥之别。

    殿试结果未出，大圣皇帝就单独召见了他进宫。

    身板笔挺，不卑不亢，即使钟太傅多年教导，不要太露锋芒，钟岁凛也并不想对自己的才华和野心有任何掩饰。

    可是任凭钟太傅如何把他的儿子藏着掖着，他就是大盛百年难遇的天才。大盛皇帝向来求贤若渴，必然是要被他的才情和率直吸引。

    大盛皇帝有时都觉得，钟太傅有些过于矫情了。

    瞄了一眼自己的孙女，又觉得钟太傅的行径也是情有可原。

    谁让有一个名声如狼似虎一样的楼长旍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钟岁凛提起过，幼时曾陪他的母亲，回江都娘家省亲。

    再看一眼折页册，钟岁凛是什么来着。

    喔，竹子。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正直可爱，站在那里就似是一枚文曲星。

    做孙女婿很是合适。

    钟彦啊钟彦，啧啧，逃不过的。

    楼长旍在一旁看着，大盛皇帝表情忽晴忽雨，不知是何意。

    “阿爷？”

    不行的话，要不换一个美人也可以？

    “就他吧！”大盛皇帝心满意足，“待阿爷为你们选一个良辰吉日…”

    “不用了阿爷！”

    楼长旍摁住大盛皇帝问渔舟要黄历的手。

    “长玉给我算过了，四月二十八！”

    渔舟掐指一数，不算今日，还有五日。

    近日早朝，钟太傅总是第一个走，神色匆匆，谁叫他都装作听不见，绝不在大盛皇宫中久留。

    渔舟：“钟大人请留步。”

    不留不留，钟太傅闭着眼睛往外冲。

    “陛下有要事想与钟大人商量。”渔舟拎住了这个小老头的乌纱帽。

    钟太傅感到头顶发凉，一摸才发现自己丢了乌纱帽。

    晦气啊晦气！

    “带路！”钟太傅一把夺回自己的帽子，整理好自己的衣冠。

    该来的还是会来。

    罢了，也是这孩子的命。

    大盛皇帝只育有一子，就是楼长旍的父亲。

    到楼长旍这辈，女子共有三人，分别是楼长礼的孪生meimei楼长歌，排名老三的楼长玉，和老幺楼长旍。

    楼长歌早早就已成亲，楼长玉五年前从道，在司天监掌事，现在适婚女子只剩下楼长旍一人。

    一时竟然分不清，是让钟岁凛给楼长歌做小，还是许给楼长旍更折损人一些。

    楼长旍没出过宫门，见过他的人并不多，世人只知道，大圣有一位小公主，美的惊世绝伦，是大圣皇帝的掌上明珠。

    所以在楼长旍成年之前，确有不少心思不正之人，对她有所肖想。

    幻想着一朝成为大盛驸马，跪在九彩裙下的耻辱只是暂时的，拥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和珍宝才是真的。

    大盛虽说不上节俭，但是在选择配偶这件事上向来谨慎，那年大盛皇帝为满足楼长旍心愿，刚一松口，成千上万的画像名帖便递入宫中。

    大街小巷，但凡稍有姿色的男女，都挤破头般寻人为自己作画，只因楼长旍一句，美人美则矣，不论出身。

    这是什么心肠如菩萨一样的公主。

    入宫前美人们的亲属皆是画了押的。

    直到选完的百人，被送进盈水宫，过去数月，众人才似大梦初醒。

    楼长旍从未说过，自己是要留一人白首。

    不提阶位，没有名分，美人变成了纯粹的美人，干干净净，却没有任何能称作光彩的理由。

    不是没有人四处哭闹，扬言要楼长旍赔他家子女清白，渔舟将闹事者带到子女面前，两儿一女，通通沉默。

    最后谁也没能从盈水宫带走一个人。

    京城的名门望族，也没有一家敢再往大盛皇宫递画像了。

    钟太傅只教导过楼长旍两年，知道这个孩子天赋异禀，但欲念极重。

    有一天楼长旍对他说，楼长礼学过的东西，她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了，而她想学帝王术。

    钟太傅并没有放在心上，像往常一样叮嘱她，“道常无为”。

    不久后，楼长旍就在宫宴之上，问大盛皇帝要一把龙椅，大臣们劝诫再三，不能过度宠溺，大盛皇帝才退让了一颗龙趾头。

    钟太傅见过楼长旍讨要龙椅的眼神，前一秒笑意盈盈，后一秒看向他时，已经充满了跃跃欲试的生命力。

    那时他才惊觉，这个少女要的，不是一把金色的椅子，不是那条栩栩如生的龙，她不在意那个龙趾头，她是玩笑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欲念。

    宫宴之上，竟然没有人有一丝警惕。

    只有钟彦背后渗出来冷汗。

    他摇摇头，对大盛皇帝说，他自知学识有限，已无力教导旍公主了，此后就没有再见过楼长旍。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钟岁凛何尝不是恃才傲物，无论他如何阻拦，都铁了心要走上仕途。

    知子莫若父，如果钟岁凛知道，楼长旍与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志同道合，日后会明白他的。

    短短几步路，钟彦已经比大盛皇帝想得还开了。

    “臣，拜见陛下。”

    大盛皇帝亲手去扶钟彦。

    “钟爱卿，长旍那孩子你可还记得？”

    果然是意欲赐婚，钟彦点点头。

    “旍公主仙人之姿，臣记得。”

    “那让岁凛与长旍成婚，你看如何？”

    “犬子并无婚约在身，若陛下有此意，臣便替犬子谢陛下隆恩。”

    说罢双手向上，毫无推辞，准备接旨。

    大盛皇帝眉毛一挑，看向了渔舟。

    怎么回事，这个小老头不是跑得很快吗？

    来的路上莫不是渔舟说了什么？

    渔舟摇头，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陛下？”钟彦没有接到赐婚的圣旨，出声提醒。

    大盛皇帝早就做好了准备，要跟钟彦拉扯八百回合了，怎么突然一下就想通了。

    他还没来得及写呢。

    “好！”

    大盛皇帝欢欢喜喜地去写他的圣旨了。

    抬笔之前，大盛皇帝想到了某事。

    “钟爱卿可记得，燕归城一案？”

    “臣记得，元金北茶帮帮主，燕皇后嫡亲兄长，半月前夜里死在了江都茶祭。”

    “朕打算放长旍出去历练，待他们夫妇二人成婚后，就让他们动身江都吧。”

    “回去与江都莫家知会一声吧。”

    江都莫家，正是钟岁凛母亲，莫汝珺的娘家。

    大盛最大的茶帮，姓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