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

    梁虞舜赶在下午上课之前回到班里，刚下楼梯，预备铃就打响。一楼五个班，门口空荡荡的，窗户边人影浮动。

    裳冶所在的三班是理科快班，和文科班排在一起纯属意外，据说高三以后会搬进新修的配置了电梯的教学楼。

    裳冶把书包给她，看她进班才走进去。

    说起来这还是梁虞舜第一次在学校正儿八经和裳冶相处，他整天神出鬼没，想正常见一面都难。

    梁虞舜前进的步伐停顿两秒，后退半步侧身看裳冶他们班的方向，扫到裳冶被风撩起的半截衣袖。

    后背被人轻轻一戳，梁虞舜蓦然回首，陈柏乐俊秀的脸庞湿哒哒的，眉目清晰，肘部弯曲，挂着校服。他顺着梁虞舜刚才的视线看去，挠着头问她：“怎么不进去，看什么呢？”

    梁虞舜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快他一步走进班里。

    上课铃声响起，第一节课开始。

    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段，吊扇悬在空中发出呼呼噪声，间或夹杂纸面扇动的声响，混在一起，老师的声音被盖过，微乎其微。

    梁虞舜手肘撑桌，双手作扇兀自扇着，力度不够没觉得有多凉爽，心里倒是平添了几分燥热感。

    孙语呦拿着降噪小风扇从衣摆处往里吹，丝丝凉风入怀，棉质天蓝色短袖被吹得鼓起一个半圆弧度。

    “喂梁虞舜，你要不要也试试？真的很凉快诶！”

    孙语呦的小风扇调整方向对准梁虞舜，清凉的风拂过衣襟，吹在她胳膊上。

    梁虞舜眼睛轻眨了下，“好呀。”

    孙语呦调了下控制器，扇面喷头喷出些许水汽，毛雨般点在皮rou上，梁虞舜意外地看着她手中那个精致小巧的风扇。

    孙语呦撇着嘴感叹梁虞舜的别扭消失术，果然只有对自己有益无害的时候梁虞舜才会心无旁骛地享受。

    她任劳任怨举着风扇帮梁虞舜缓解闷热的午后，梁虞舜毫不客气地使唤她，让她把档数调高点，调高以后又抱怨水汽太大，冲击皮肤不舒服。

    孙语呦捉摸了一下怎么控制水汽的喷射，捣鼓半天，风扇没电了。

    梁虞舜惊得大跌眼镜：“这也太不经用了吧！”

    孙语呦惯性将风扇举到耳边晃了晃，仔细听里面的声音，又反复按开关键，风扇依旧没任何动静。

    梁虞舜说：“不会坏了吧？”

    孙语呦把风扇装进书包里，撕下一张草稿纸对折到适中的厚度，凑到梁虞舜脸颊旁扇动了下。

    她力气不大不小，梁虞舜别在耳后的碎发松散开，带着阵阵痒意贴在脸侧飞舞。

    前桌半身不遂地趴在桌面，侧仰着头面对窗户的位置。前方视野开阔，梁虞舜大喇喇暴露在政治老师的犀利的目光中。

    前一秒梁虞舜还舒服地眯着眼睛笑，后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笑容凝固在嘴角，梁虞舜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孙语呦也察觉到政治老师不容忽视的眼神，根本不敢抬头，在被挡住的桌沿五指蜷缩焦躁地抠着指甲盖。

    好在政治老师只是轻咳一声以示警告。

    梁虞舜和孙语呦心里悬着的石头如释重负，整齐划一地轻呼一口气，身体凉了不少。

    老师冰冷的目光简直就是祛暑神器。

    孙语呦偷摸给梁虞舜发消息：她真的好吓人啊！被她看一眼我人都要傻掉了！啊啊啊

    发完她手放在梁虞舜腿上拍了拍，掌心灼热，梁虞舜被烫得蹙眉看她，孙语呦指了指手机。

    梁虞舜拿出来，回：还好啦，我主要是怕她叫我回答问题。

    孙语呦偏头看她，又发：你是不知道她出了名的难缠，上次叫起来那男生没回答上来，结果怎么着，站了一节课是吧？

    梁虞舜回忆了下：是的

    孙语呦手指飞速敲击屏幕键盘，神情喷喷：你不是没被她提问过吗？有什么好担心的。真的好讨厌喜欢提问的老师啊！如果是数学我没意见，搞不懂政治有什么好提问的！

    梁虞舜：……

    孙语呦还在继续叭叭：真的受不了这种。热死人了，风扇大概率坏掉了。我重新买一个吧，你要吗？

    一瞬间的凉意浮上心头，梁虞舜回想被风扇服务的过程，说：你把链接发给我。

    孙语呦说：我在学校门口饰品店里买的。

    梁虞舜抬头瞄了眼政治老师，刚想打字说那算了，孙语呦的“下课我们一起去买吧”就发了过来。

    她指尖顿了两秒，把打出来的字一一删掉，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