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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手指,不由得摇摇头,这鱼不够新鲜。又回到客厅,仿佛刚刚无事发生过,继续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韩听竺,你若是破落了,我可未必会同你再回码头破屋。”“嗯。”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目光未从报纸上移开分毫,“阿阴放心,我若破落,定然命也跟着没了。你切记走的快些,才好安身。”*上一章用了个“从善如流”,发现用错了。这里更正一下,是rou里面的,担待一下哦。民国篇·韩听竺(陆)民国30年9月末,那日阿阴刚从药叉公寓回来,扯了个无名小鬼,再同那两只老鬼凑一桌麻将,教的她很是疲累。到了家里,不见门口矮柜上放着最新的,边脱鞋边问下人:怎还未送到。有个丫头赶紧走近,帮她脱下风衣,瓮声道:“今日城中传开了,日方查封杂志社,停刊。”一瞬间有些恍神,从唐至今,见过多少的战乱,本应该对这些世事蹁跹最是熟悉适应。可日日都得见的东西,突然没了,还是有些短暂怔愣。光着脚上楼,身后丫头提着拖鞋小步追着,先生因为这件事不知道呵斥过下人多少次。可他还不知道这位太太的脾气么,朝丫头们置气有甚的用处,总归还是因自己不敢教训阿阴。她同韩听竺公用一间书房,公馆本就是这般装潢的,白日里他大多不在家,即便在家也不似那些文化人出身的老板一般在书房看书作画他的书房,只用来放那些生意上的文件,又或是“弘社”的人员名录、暗中买卖等。上一任屋主人留下的满架书籍,韩听竺入住第一日就都送去了书局,一本没留。现下充实了的几排书,都是阿阴看过留下的。他从不爱文学。离桌案最远的那排书架下,有满是抽屉的柜子,阿阴走过去打开,拿摆放整齐的宣纸、笔墨。她当真有在勤勉习字。只不过,大多数时,都背着韩听竺。倒也说不得背着,只是他白日里不在家,也不算是刻意遮掩着,对罢。从古至今,字体种类实在是多而杂,可楷体从未衰落。现下上海滩之中,女子读书之风愈发盛行,家家户户的闺秀小姐都写得一手好小楷。门第高些的,更是视如颜面,道一句“练字可是要从小抓起的呀”。论簪花小楷写的最出名的,沪上曾有过一位“不入流”的名媛,唤许碧芝。据传她出身低微,做得也是皮rou生意,苦练了两年,便已然拿得出手。别的名媛又要刻薄,说她作风不检点,一手簪花小楷写放浪形骸的话给多少人。再叹一句:啧,真是脏。周老板那位太太曾给阿阴看过许的生前作,她只笑笑,不过学了个皮相而已。糊弄个年轻太太,或是不甚研究过书法的人倒还行,阿阴眼光毒辣,赏过不少好字,却也没多说什么。心中暗道她到底还是要靠依附男人向上爬,逃不出局限。彼时那周太太不知,她身边正坐着个书法“大家”。阿阴练正楷。你问她摹的是钟繇,还是王羲之,亦或是赵孟頫,都不是。你可知唐玄宗开元年间,长安城外有一座山,山上有寺名为般若寺,寺中有一位擅写字的小师父,名竺寒。这是阿阴的授业恩师,亦是千年挚爱。逆锋回锋之间,有宏阔气魄,字字连贯行行错落。她练的太久了,只觉得竺寒留下的那些笔迹如此稀少。而听的最多的便是旁人问:姑娘怎习得一手男人的字?她啊,不过是在借字念人。同睹物思人没甚的分别。猫儿因书房门开了,尖细而长地叫了声,阿阴回过神来。一滴墨点子已然落在宣纸上,像是白瓷盆子被敲了个洞,实在破坏美感。她又想起他了。缓慢抬头,对上竟然下午就归家的韩听竺,眼神还有些呆愣,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想问他:今日怎回来的这么早。眼前人明明同竺寒一般的身形,可许是气势压人,阿阴觉得他好似更高些。衣柜里明明有旁的颜色长袍,他自己爱穿黑色,她也爱给拿玄色,眼睛许久不见别的颜色。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他也不急着走近,就立在门口,手里拿一杯水,上面还飘散着热气,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阿阴终于开出了口:“怎这么早?”手在桌案上不动声色地收拾纸笔,不小心碰上了没干的墨,指腹染上了片片不均匀的灰黑。她自己却丝毫没察觉。韩听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神色如常地走近。摸着水温不那么烫了,自己先喝一口,再递到阿阴手里。“又在练字?”她无暇顾及那个“又”字,喝了几口水润喉,道:“你要用书房?我也写了许久,这便收起来。”男人伸了手臂拍拍她肩膀,好似教她不必这般紧张。再去拿桌面最上方的那张宣纸,除了突兀坠落的墨点外,都是整齐四方、分散而写的“观”字。阿阴状若无意地看他表情,依旧是平平淡淡模样,想是没觉察什么。下一秒,却见着他从旁边晾干的一打纸里翻找,抽出了其中一张。再把手里这张盖在上面,两张纸一同举着,窗外有晌午的阳光照进,看着好似一张纸上有深有浅,连起来的可不正是无数个“观澄”二字。她心惊,想不通他为何这般举动,又为何把她特意分开写的两个字合在了一起。倒是韩听竺冷静的多,脸色也不如她那般白,再寻常不过的声音开口:“阿阴的字,真是漂亮。”明明看着“观澄”,他也不问,这是谁,你为何写这个名字。他是彻头彻尾的俗人,没读过书,识得的字已经算多,夸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词句。可阿阴只觉得这一句话中,语气蕴含着连绵暗涌的情感在波动。至于哪般情感,她试着譬喻:便是北宋年间,阿阴回到许久未回过的般若寺山下,看着已然破败了的古刹灰瓦。那日晴天落雪,满目皓色,心底却有无限悲凉之感油然而生,满口都是莫名的苦。她忽然有些心疼韩听竺了。他三十多年的光景,没有一日过的轻松快活。阿阴深觉自己实在是坏,把日子过得这般糟糕,还要耽着韩听竺,陪她一起日日受折磨。伸手试图扯过那两张宣纸,发出窸窣声响,他攥的严实,好似在欣赏,又好似出了神。阿阴下了些力气,把杯子放在桌案上,双手一起去拿,“听竺,别看了。没甚么可看的。”仔细听,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韩听竺笑了声,他笑起来,同竺寒亦是全然不同。好像从小就不会笑一般,上海滩皆知,韩听竺笑了,绝对没有好事。可她记得,有时候他是真心在笑的,周老板走之前,一行人时常约着出去听戏、骑马、打野球,他是真的开怀过。总归现下定然不是。松了手,任阿阴拿走,“你写着罢,今日无事,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