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狼藉
第六十七章 狼藉
十二月初,尚迁迹和去年一样请假了一周,这几天上课看不到熟睡的同桌,课间没人躺在自己的腿上,晚自习也没有人给她递小纸条,宋溪浔只觉得十分不习惯。 “哇!你们寝室怎么这么干净!”胡梓睿愣愣地看着502寝室的地板。 “因为有溪浔呗。”走在前面的刘妙随口回道。 “……”刚收起扫把的宋溪浔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所、所以你真喜欢她啊!?”上铺床上的潘穗琪惊讶道。 “嘘!”姜依缘赶忙捂住她的嘴,眼神示意门边刚进来的两人。 “谁喜欢谁?”刘妙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床边,注意到面前两人古怪的神情后恍然大悟道:“你俩竟然有事瞒着我!太过分了!” “…告诉你就相当于告诉全班了。” “你怎么这样!” 洗漱完的宋溪浔站在电话机旁边,等了一会就听到了电话铃。 “溪浔,晚上好…” 听筒里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低沉,伴随着微小的喘息声,她呆愣地问:“你…你在干什么?” “嗯…我刚跑完步,”尚迁迹看了一眼空了的水杯,只好起身走出健身房,意味不明地问:“溪浔以为我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宋溪浔心虚地低头看地。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是跑步机啦。” “…好吧。” “等等,我先乘电梯。” “嗯。” “说不说?说不说?” “啊啊啊啊痒死了!你快下去啊!”在床角缩成一团的姜依缘拼命挣扎。 上铺的床传来巨大的震动声,宋溪浔疑惑地转过身就看到了这么一副诡异的景象。 “她们…平时都这样吗?”胡梓睿挠了挠头。 “差不多啦。”潘穗琪耸肩。 “喂喂喂?”听筒里再次传出声音。 “听到了。” “你那边好吵哦。”尚迁迹戴上蓝牙耳机,直言道。 “…没办法。”宋溪浔叹了一口气。 “你还在海垠吗?” “今天回颐都了。” 尚迁迹打开冰箱门,在牛奶和可乐之间犹豫了半秒,最后还是拿起了可乐。 “是我们以前住过的那里…?” “不是啦,那里都好多年没有人住过了。” “哦…哦。” 宋溪浔想起不久前在颐都的经历,除却记忆里熟悉的小木屋以外,还有那栋看似古老的宅邸,以及那间一片狼藉的卧室。 “迁迹…你是上初中的时候才来鹿南的吗?” “小学也是在鹿南读的,”尚迁迹的声音顿了顿,故作平静地继续道:“问这个干什么?” “就随便问问…”宋溪浔下意识地把电话线在指尖缠绕上一圈又一圈,不禁追问:“为什…” “溪浔…我想你了。”软糯的嗓音打断了她的疑问句。 “…也没几天了。” “你不想我吗?”尚迁迹着急地问。 “嗯…我也想你。”她轻笑着回应道。 吵吵闹闹的寝室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 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这点的宋溪浔僵硬地转过身,果不其然和身后的四双眼睛一一对上视线。 “我也想你…”刘妙学着她的语气,深情地看向旁边的姜依缘。 “……”姜依缘朝她翻了一个白眼。 “她在和她mama打电话吗?”第一次见到宋溪浔这一面的胡梓睿疑惑地问,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一时想到哄五岁表妹的自己,继续道:“难道是和meimei?” “……”宋溪浔皱着眉头看了胡梓睿一眼。 “怎么可能啊…当然是和女朋友了。”潘穗琪真想敲开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怎么了?”察觉到听筒里突然安静的尚迁迹疑惑地问。 “…没什么。”宋溪浔若无其事地转过身,不再理会后面的四人。 “好吧,我得去洗澡了。” 尚迁迹抱着可乐和水杯离开了厨房,她站在楼梯口和电梯门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上了楼梯。 “那我先挂?” “不可以!我会把手机放在沐浴露后面的。” “好好好,你今天怎么突然开始跑步了?”宋溪浔好奇地问。 “…我有空就会运动的好嘛!”尚迁迹闷闷地反驳。 “嗯?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体育。” “唔,我就是不喜欢,但是…” 半晌后没有下半句,宋溪浔追问道:“但是什么?” “…jiejie想知道?”尚迁迹轻笑着反问。 “……” 感觉会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宋溪浔默默想道。 “但是不锻炼的话,我就不能…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话里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惊叫声,吓得她差点没拿稳,只得捂着耳朵把听筒拿得远了一些。 “…怎么了!?” 宋溪浔反应过来后担忧地开口,却没有得到回应。 “喂?迁迹?” 听筒里只有窸窸窣窣的碰撞声。 不是说在家里吗?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尚迁迹面色苍白地背靠墙壁,目光警惕地盯着餐桌上的白猫。 她的手机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耳机的蓝牙连接自动断开。 楼梯口处跑上来帮佣打扮的三人,他们看到面前的景象皆是一愣,为首的一人谨慎地开口问道:“您、您还好吗?” “…你说呢?”她一字一顿地反问。 “喵!”海蓝色眼睛的白猫像是感受不到人的情绪,朝着墙边的方向就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见自家小姐被一只猫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荣强朝着身后的两位女佣低声道:“它怎么还在这里!?” “哎呀…我给忘记了…”其中一位女佣一拍脑袋着急道。 “愣着干嘛把它拿开啊!”尚迁迹欲哭无泪地喊道。 “好、好的!”荣强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蹲到白猫旁边,伸出手的同时轻声唤它:“饼干…来…过来这里…” “喵…”它反倒是后退了两步。 “……”深知这只猫对外人不算温和,荣强不敢硬上,转过头轻声说:“小杨,帮我拿一下逗猫棒!” “在哪啊?”被唤作“小杨”的帮佣刚上任不久,此时一脸迷茫。 “是不是在楼上?”旁边的何丽接话道。 不远处的尚迁迹一探出头就和那双蓝眼睛对上视线,吓得她立马缩了回来,不耐烦地问:“你们怎么还没好!?” “抱歉!马上就好!”眼看面前的布偶猫又要跑走,荣强一鼓作气地扑上前,先一步抓住了它。 “喵呜!”怀里的大型猫显然有些不情愿,但又挣扎无果,就这么以一种怎么看都不舒服的姿势被他抱着。 “它是从哪里来的?” 本以为事态已经平息的三人正准备带着这只猫回去睡觉,下一刻就听到了这句质问。 “它…这…” 荣强正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其他两人也同时开口。 “饼干是宣…” “是外面跑进来的!” 何丽用手肘怼了一下杨美,着急地打断道。 “…外面跑进来的?”尚迁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人,冷声继续道:“给外面跑进来的猫取名?谁允许你们收养它的?” “对不起!”荣强深深鞠了一躬,“我明早就带它走!” “明早?”她冷笑一声,视线转向低着头的男人,开口道:“出去,就现在。” “喵?”白猫疑惑地歪头。 “这…这不行…”他一下子慌了神。 “不行?为什么不行?外面跑进来的扔回外面去很奇怪吗?”尚迁迹缓缓走到他面前,直直看向对方闪躲的眼神,话锋一转:“这么担心的话,你和它一起出去就好了。” “外面在下雪…”杨美忍不住插话,随后又被旁边的何丽拍了一下手背。 “所以呢?”她回过头瞥了她们一眼,冰冷的视线落在还在挣扎的白猫身上,平静地开口道:“那就在这里打死它好了,尸体不会冷。” “喵…”白色大猫一时不再乱动,像是听懂了那人的话似的。 “你…”杨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空旷的房内寂静了两秒。 “我什么我?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们都出去。” “…是。” 荣强对不远处的两人使眼色,转身就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杨美还想再说些什么,何丽没给她机会,拉着她的手臂就走。 直到一楼的大门发出一声闷响,尚迁迹烦躁地摘下耳机,俯身捡手机的同时屏幕亮起,她看着上面还在不断跳动的通话时长嘴角一抽。 寝室里的宋溪浔下一刻就听到那人熟悉的嗓音——如平时一样柔声唤自己的名字,在此刻却让她感到十分违和。 她并不理会那人强行转移的新话题,直言道:“你太过分了。” “我…”听清楚对方说出的这五个字,尚迁迹说话的声音一顿,一时也懒得再辩解,转而开口道:“这是我家,别人去还是留本来就是我说了算。” 没想到那人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宋溪浔沉默了半秒,缓下语气耐心道:“迁迹,这么晚了,外面还在下雪,你就不可以体谅一下别人吗?” “…嗯,溪浔那边是不是快要熄灯了?” “还有三分钟,”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看到床上的三人聊得正开心的样子,继续道:“让他们回来吧,好不好?” “……”听筒里没有声音。 宋溪浔叹了一口气,轻声唤她:“迁迹…你不应该…” “凭什么要我体谅他们?他们都知道我讨厌宠物,带那只猫回来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所以他们已经跟你道歉了…” “道歉?道歉有什么用?”尚迁迹深呼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开口道:“溪浔,我们可以不要再因为这些小事争论了吗?” “…小事?”宋溪浔难以置信地反问,忍不住愠怒道:“他们出去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是吗?我知道你家都离市区很远,你觉得这个时间点他们可以去哪里?他们现在很不安全…”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印象中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不可理喻的一面,宋溪浔觉得自己是被这句话气笑了,语气顿时更加不受克制:“尚迁迹,是你把他们赶出去的,你怎么能如此漠不关心地问出这句话?” 察觉到自己过于激愤的语气,话一出口她又感到后悔,不知所措地补充:“我…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我只是很担心他们,你可以先…”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怎么了?这件事对你而言很难接受吗?可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你…”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应,她一时愣在原地说不出任何话。 “宋溪浔,我早就受够在你面前装乖卖傻了,我就是不会管别人的死活,他们在外面冻死饿死或者被强jian都跟我没有关系,你觉得我冷漠自私是吗?啊,那我确实是这样,毕竟从来都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去管别人的闲事!” “嘟嘟嘟嘟嘟——” 紧接着的只有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宋溪浔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她知道自己拿着听筒的右手在颤抖,而事实却是她全身上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直到熄灯的提示铃响起,她才放下了电话,寝室里的谈笑声还在继续,她背对着其他人,若无其事地问:“现在关灯吗?” 晚上十点五十分,颐都的街道被覆上厚厚的雪,车轮碾过路面,在白雪上留下新的车轮印。 黑色保姆车停在路边,车门自动打开,坐在长椅上的三个人影隔着车窗隐约可见,还有那只赖在马路内侧不走的白猫。 “饼干。” “喵?” 在车内那人走下车的那一刻,原本爱干净的猫咪全然不顾路上的脏污,兴奋不已地扑到对方怀里。 “小姐!您怎么…” “荣叔…不是说了不要这么叫我的吗?” 单宣默一手抱着那只大型白猫,一手为三人撑起伞,而唯独她自己站在风雪之中。 “吓到你了吗?”她对着怀里的猫咪温柔地笑着。 飘散的白雪落在她的黑发和布偶猫的棕色毛发上,微风吹起长发的发梢,路灯的白光照在她的头顶之上,宛若神明降临人间。 “啊啊啊!宣默你总算回来了呜呜呜!我跟你说我们刚才…” “先上车吧。”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