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功十八法 第23章
原先聚集武汉的武林人物,此时已空群而出,他们争先恐后的奔向西北,由于多数走的是同一条道路,这就是难免时常要发生摩擦了。这般武林人物之中,以丐帮、令狐世家、冷泉庄、八卦庄,以及后来参加逐鹿的武当、少林门下实力最强,不过他们似有默契,除非万不得已,彼此避免争斗。他们这种打算,是想保存实力,不到形势需要,谁都不愿使力量作无谓的浪费。 但六大门派以外的江湖豪客就不同了,多除去一个竞争者,他们便可多获一分胜算。其实不属于六大门派的人数十分之多,只是这般人各自为政,形同散沙,虽然有些杰出的高手,但也孤掌难鸣。 只有一个人不一样,他是八卦门的掌门银弹追魂时逢春。在当时,八卦门是一个弱小的门派,时逢春虽是力争上游,仍不能跟那些大门大派相比,这就应了那句物以类聚的老话了,在江湖之上,跟他处境相同的不在少数,他们各有所需,自然一拍即合。 现在的时逢春不再孤单了,他联合了雁荡双金、泰山拳霸、四明刀客,以及吴门公子等人。他们这股力量虽然不能睥睨群雄,却也没有人敢于轻易招惹他们。 厉山是随县以北的一个山镇,黄昏,夕阳如血,在西山那边展露着半张醉汉似的大红脸,晚霞带着一抹怪异而诡谲的紫酡璨金洒映大地。没有一丝风,天气炎热无比,有着六月酷暑天典型的汗腻味。眼前的小镇也显得那幺沉翳而懒散,任什幺全泛着三份闷恹恹,粘涩涩,有气无力的韵息。白天的热浪与高温尚未散去,夜晚的清凉正待到来。燥得慌,就连喘口气吧,也都是那幺汗漉漉的了。 钟氏一门这一路急赶,的确够累了,现在他们第一步要找个地方,先吃顿舒服的晚饭。 经过石砌的城楼子,便是一条坡度很大的青石板街道,街道洁净又清雅,两边大多是店铺菜馆。他们在横街头上的一家客栈落了马,这家客栈名唤“悦来”,平瓦房,不大,但却干干净净,招待亲切。 钟氏一门将整个客栈的后院全包了下来,叫了酒食进房中吃喝完了,又分别洗个冷水澡,清冽的山泉水冲涤全身肌肤上的灰尘汗腻,非但令人爽快舒适,精神抖擞,连心情也开朗多了。 换了一袭长衫,钟家信来到前堂,当刚刚跨入之际,忽然在一道矮屏风的掩遮下,有一阵低细的语声传入他的耳膜。 “老五,你不会弄错了吧,可的确是明日凌晨起镖幺。” 一个沙哑破锣嗓子回道:“不会错的,我是亲自向他们一个参与明晨押镖的师傅口里套出来的消息,那小子三杯黄汤一灌,连他奶奶祖上家谱也全能给背出来啦。” 低细口音又道:“姓邵的亲自押镖,可见他们对这档子买卖也十分重视。老五,你说他们一共是七个人。” 那破锣似的声音低压着道:“一点不错,邵斌和他手下最得力的六个镖师,他们采取一种新的押镖法子,两个人在前开路,两个人遥遥缀后,其他的三个人居中,而护送的红货便在中间这拨人手上,我看哪,八成是这邵斌王八蛋亲自端着,癞哥,我们打蛇打他奶奶七寸,抽冷子截击中间这一拨包管没错。” 细细的嗓子“嘘” 了一声,警告道:“小声点,老五,你这一趟虽然玩得利落,可也千万大意不得,咱们疤大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假如走了风声,出了毛病,妈的,你我有几个脑袋也抗不住。” 破锣口音低骂了一声,憋着道:“奶奶的,你不提还好,只要一提疤大爷那凶神恶煞似的熊样子便能骇得人直打哆嗦,前个月,小麻皮出了那桩纰,他奶奶不就被疤大爷活拆了,惨。” 听着,清清楚楚的,这样明着是预谋劫镖。但不知这邵斌是何许人,他那镖局又是什幺字号。 这时,那细细的声音又传来道:“明天早晨,是疤大爷亲自出马,牛鸣石的人手早就分派妥当啦。老五,咱们吃喝完了,马上就得出城传报消息去。” 破锣嗓子沙沙地道:“老实说,癞哥,姓邵的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晓得咱们的疤大爷是否一定能吃住人家。” 冷冷一笑,那位被称为癞哥的仁兄答道:“你是叫姓邵的那点虚名给唬晕头了,妈的,他的模样吓吓别人还马马虎虎,对金蜈门他却只有喊天的份。尤其是疤大爷那一身能耐,姓邵的只配给他提鞋。到时候,老王,你就能看见姓邵的那种窝囊样子。” 吁了口气,接着是“吱” 的一声吞下大约是一口酒的声音,那破锣嗓子略略提高了点:“疤大爷可是狂哪,除了二位龙头当家,谁敢不听他的,谁敢不依他的眼色行事。奶奶的,我看,就是长江、黄河两堂堂主,对他也得退让三分。” 低叱一声,那位癞哥不悦地道:“你小声点行不行,既然知道疤大爷的厉害,你还不谨慎些。妈的,你是嫌命长啦。” 又是喝下一大口酒声音,那破锣嗓子悻悻地道:“谁会听到,除非你去告密。” “呸” 了一声,那癞哥道:“去你妈那条大腿,我是这种人幺。告密,老子告了你的密于老子有啥好处。也当不了三分银子,长不多一块rou,cao的,我只是叫你小心点,留神隔墙有耳哪。” 嗤嗤笑了,那破锣嗓子道:“隔墙有耳,有鸟的个耳,方才我已注意过四周了,右边的座位没 有人,左边是一个土头土脑,满身灰沙的愣小子,根本连个屁也放不出,还能有什幺邪门呢。你就是凡事太紧张了,癞哥。” 顿了顿又道:“哦,癞哥,钟氏一门已现踪迹,可要往上回报。” 那癞哥冷冷的说道:“还用你说,咱早就向上呈报了。眼前这档事,总是小心点的好。” 此刻,那位破锣嗓子又哑生生地道:“癞哥,你说,这趟生意做下来,我们哥们能分多少。” 细细的声音哼了哼,道:“谁知道,疤大爷高兴了多赏两个,不痛快了,给你屁股一脚,连根毛也不叫我们沾着。” 于是,那边沉默下来,钟家信已全部了解了,悄悄地退回到后院,将整个详情告诉了钟国栋。经过一阵磋商,钟国栋作下了如下决定:邵斌与屈元苍渊源很深,自己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作壁上观,好歹应该给予支援。无奈的是自己又不能耽搁,因此便决定派钟家信一人前去,家仁、惠琴后援接应,其余人员按原定路线出发,事后至石花街会合。 二更了,街道上是一片冷寂,一片溶在寒瑟黑夜里的冷寂,没有行人,没有车辆,甚至连条狗的影子也没有,只剩远处偶而传来的清脆梆子响,但是,这几声梆子响,却更加深了这初冬深宵的寥落与凄凉了。 三拐两转,钟家信来到小镇的楼堡,他轻而易举地翻越了楼堡,身子一沾地,他已展开功夫,似一抹流光般快逾电掣地飞奔而去。 钟家信自从四禅识柱玄功揉合了沸波神功之后,功力已是突飞猛进,在这混沌无人荒野,他那骇世武功施展起来就更无顾忌了,只见一条淡淡的影子,看不出那会是条人的影子,就那幺微微一闪,已在七八丈开外,再一闪,则已踪迹全无。如此捷如流星曳空,如此掠如流光纵横,似一只振翅展翼的大鹏鸟,这正是玄贞子睨啤武林的轻身绝技,追星一百纵。 在客栈里,那两个金蜈门的人物曾提及他们选定下手的地方叫做牛鸣石,这个所在,钟家信已向店小二打听清楚,那是距离襄阳城三十余里的一处山坳子里,道路从山坳子旁边穿过,右侧方便有那幺一块奇形怪状的灰白色巨石突耸,那块巨石形状有如一头牛在昂首高鸣,看上去栩栩若生,十分有趣,于是,就有人给它起了个好名字牛鸣石。 当然,那地方异常僻静,异常清冷荒凉,极少会有行人商旅经过,尤其是在这初冬的寒冷黎明时分。果然是下手做这种买卖的好地方,四野无人,山丘起伏,再加上刮点刺骨的冷风,衬托点暗蒙蒙的光线。可不是,只这气氛也够唬人了哪。 飞奔着,两旁的景物迅速向后倒退,风声呼呼,衣抉飘舞,钟家信的这等身法,用疾若奔马四个字已嫌不能够形容得淋漓尽致,他这就好象已经是腾云驾雾了。 片刻之后,钟家信已远远看见了山幼子顶边上那块做牛鸣状的灰白色巨石,他长掠而起,边吐了口唾沫,暗赞一声:“好地方。” 带着几分凄迷与自嘲的微笑,钟家信喃喃自语道:“好象一只正仰着脖子的老牛啊。” 现在,他已接近那山坳子了。钟家信没顺着通路朝山助中跑,而是一个转折,有如一缕轻册般斜绕了过去。刹那间,他已来到那块大石的牛鸣石十丈之处,这里,正好有一片及膝的枯萎杂草可资掩蔽身形。不错,钟家信必须掩隐身形了,因为,他已察觉到在那块牛鸣石之下,正零零散散地随处坐卧着三十多条人影。 隐伏在杂丛中,钟家信自晃动的隙缝中望出去,可以看清楚那些坐卧在黑暗中的人们,全是清一色的黑绸头巾,每人的背后,还用银丝绣缕着一个八角形的图案,在黑沉沉的夜色里,那些图案闪泛着白森森的微光,看上去,就更加显得邪异而诡密了。 那些人全没有吭声,一个个有如者僧人入定地沉默默着,似在等待着什幺,期盼着什幺。 隐隐约约的,在草丛右上方一点,有细碎的交谈声传来,钟家信一琢磨,便悄然移了过去。 在牛鸣石过来约有丈许的地方,有一块凹下去的洼xue,在那里面,可遮点风寒,想必是一定的了。现在,钟家信发觉洼xue里正有四个人在盘膝坐着低沉地谈论着什幺。小心翼翼地,钟家信又靠近了一点,藉着杂章的掩蔽,他已可以在不虞暴露形迹之下轻易地听到看到他们的交谈。 面朝外的那一个,就连钟家信这等惯见大场面的老辣人物骤然一看之下也不禁呆了一呆。这位仁兄身材十分瘦小枯干,但是,却顶着一颗奇大的脑袋,脑袋上光秃秃的连根毫毛俱无,而他的面孔,老天,那还能说是张面孔,整个脸盘上面全是一块一块瘰瘰疬疬的疤痕杂斑,那些疤痕有的紫褐有的rou红,有的呈乌黑,有的发黯青,而几团白色的杂斑还锦上添花地印在上面,疤痕全成了些死肌rou了,重叠着聚粘着,一眼看上去,那人除了双目还认得出,因为瞳仁中闪着棱棱寒电,就只剩下一个黑洞代表嘴巴了。此外,他的耳朵,鼻子,以及任何其他可以指出名称的脸孔部位,全都叫那些癞疤瘰rou结布满了,看不出他原来会是副什幺样子,更估计不透他的表情与神色,因为,那些疤痕与杂斑已经把这些可以表达出内心反应的面积全占据住了。 这疤面人旁边的一个,外形却与他成强烈的对比,这人体格魁梧高大,面色红中透亮,满头黑发高梳束起,神情间显得精力充沛,奕奕有咸。他对面的一位, 是个大胖子,腰肥肚突,双层下领,小鼻子小眼,说起话来两颊肥rou乱颤,予人一种面对一盘大肥白切rou似的作呕感觉。 背朝外面的那人,钟家信却认得,虽然他没有转过脸来,而且四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扎着头巾,钟家信也看得见他那又宽又粗又矮的体形,这个人,不就是日间曾掠过一面的那叫什幺癞哥的仁兄幺。 此人独扎头巾,钟家信不由暗笑,他十有八成是个癞痢头了。 隐隐地,洼xue里的交谈声传送过来。是那身高红脸的人物在说话:“看天色,至多再有大半个更次,姓邵的他们便将启行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即将抵达此处。” 那疤面人冷森森地,威凛凛地道:“癞子,你们打探的消息,不会有错吧。” 从癞哥一下子降成癞子的那个朋友忐忑地道:“你放心,大掌令,包管没错。” 疤面人阴沉地道:“我想也不会有错,因为你们晓得你们是在拎着脑袋办事。” 不待对方回答,他又向那红脸大汉道:“上官执事,山坳口你安插的暗哨可机灵幺。” 被称为上官执事的红脸大汉忙道:“全乃本坛属下得力弟兄。” 此时大胖子开口道:“大掌旗,这一道姓邵的算是一头撞进棺材里了,在他的镖局子外头,我们已经伏下了眼钱,他们只要一起程,立时就会有我们的人快马来报,而且,沿途我们也布置下几处暗哨严密监视,他们的行踪举动,我们可以说了如指掌,我看哪,姓邵的招牌就要摘下来了。” 疤面人毫无表情地说道:“任何事情,在没有成功之前,千万不要太过乐观。” 大胖子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唯唯喏喏尴尬地打了个哈哈,疤面人理也不理道:“再过半个时辰,上官执事,倪香主,你们就吩咐你手下准备进入截击位置,癞子,其他人手也由你调遣依计行事。” 在他们三个人的恭谨回应中,钟家信已想起了一件事,这疤面人,一定就是白天小饭馆时尖头老五与这位癞哥口中所提起的那个疤大爷了。于是,他悄然换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俯卧着,夜色的确瑟凉如水,他微微呵了口气,再仔细观察着下面那个洼xue里的动静。 但是,洼xue中的四个人这时却全都停止了交谈,他们个个垂眉合目,默默无语,没有人再启口出声,他们象已经筹划完了一切,只等着那个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了。 当然,钟家信早已明白这场好戏的主角就是那个疤面人,而在洼xue中的四个人,又无可置疑地全乃此次行动的首要人物,换句话说,只要监视住了这四个人,一切的变化与发展也就如在指掌之中了。于是,钟家信也定下心来,开始安静地等候,他的两手指无聊地轻划着泥土,嘴巴里也咬着一根杂草的草梗在上下移动。 现在,他什幺也没有想,什幺也不想,只管呆望着黑黝黝的夜景,全身象僵木了一样俯卧在那里,就宛如周遭任何一块岩石或土堆一般。 时间,就这幺悄悄地流过去了,似是缓慢,但却毫不迟疑地流过去,不管在人们的意识里与否,它总是一直在成为过去的拖着那双无形的腿在轻悄地迈向将来。 仿佛很久,又宛若极快。洼xue中的疤面人双目骤睁,在寒光闪射中,他威严而阴沉地道:“差不多了,你们开始行动吧。” 其他三个人闻言之下立时站起,向那疤面人匆匆施礼之后各自迅速离开。倾刻间,已听到一阵阵低促的喝令声与嘈杂急快的步履声传来,牛鸣石四周马上人影幢幢,往来奔移不停,空气也似乎突然紧张起来了。他们已在熟练而伶俐地布置下一个陷阱,安排好一只口袋啦。 片刻后,一切声音又归向寂静,再也看不见有人影晃动,再也听不到有不属于大自然中的声息,方才的那阵轻微sao乱,宛似一下子全消失在夜空里,一下子都叫大地吞没了。这里仍是那般荒凉,那般冷森,那般寥落,又那般阴沉,典型的牛鸣石原来面貌。 洼xue里,疤面人似是还感到满意地点头。他站了起来,朝左右略微观察了一下,随即伸长脖子,仰天发出一阵低沉而怪异“咕咕咕” 的声音来。 他这声音甫始扬起,在牛鸣石的周围,已连串地传来相似的回应,那幺阴森的令人毛骨惊然“咕咕咕” 回应着。 疤面人嘴巴裂开成一个洞,可能那是代表微笑吧,他嘘了口气,又缓缓盘膝坐下。 于是,钟家信顿时也明白了对方人手分散隐伏的大概位置。 一切又沉静下来,死一样的沉静。在沉静中,不知过了多久,就那幺忽然间,黑漆漆的夜色已经转变为白蒙蒙的拂晓了,一抹凄淡淡的曙光开始现露在东方的山峦之后,而那边的云层,也徐缓地转为鱼肚般的惨白。这时,空气中温度更甚,感觉上,也更寒冷了。 天,快亮啦,这是个何等悲惨而又孤寂的清晨啊,没有鸟吗没有虫吟,听不到公鸡的欢啼及花下露珠的滴落,所有的,只是一片冰冷的空气,透彻入骨的寒湿,加上那一抹令人落泪的苍白。就说是四周的景色吧,除了狰狞与酷厉,荒凉及凄涩,又何尝有一丁点值得人赞叹的什幺。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自山坳口那边飞奔而来,在他窜向一块突起的岩石之后,略一停顿又以同样速度跑了回去。 几乎就在那人身影甫 始消失的一刹那,一阵急剧而紧促的马蹄声已远远传来,那片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须臾之后,一匹灰白色的杂斑马已狂奔着进入山坳口,那匹马方才奔入,退路侧旁的一丛杂树后面,一条人影已闪电般掠了过去,马上骑士是个穿着紧绸夹袍的彪形大汉,他一眼看见飞掠马前的人影,不由猛带缓辔,在那匹杂斑马的高嘶人立中,这名大汉已又急又快地喘息着低呼:“禀大执法,来了,全如所料。” 掠截出去的那人,正是那个红脸魁梧的上官执事,闻言之下他一挥手,叱道:“快走。” 马上大汉那敢迟疑,他一抖皮缓,马鞭暴抽,坐下健骑已一阵风似地往山坳那边急奔下去。那红脸魁魁梧汉子立即飞跃过来,真是好快的身法,他只是足沾两次地面,人已似一头大鸟般凌空落向这边的洼xue之侧。 疤面人早已静立等候,那红脸魁魁梧汉子身形甫定,他已冷冷地道:“来了。” 红脸魁魁梧大汉急急点头,低促地道:“来了。” 哼了一声,疤面人镇静深沉地道:“好,依计而行。” 红脸魁魁梧汉子微一躬身,再起落如飞地掠射回去,就在他方才掩进那丛杂树后面,又有一阵清脆而响亮的马啼声传扬过来。 片刻之后,两匹黑马已经不徐不缓地进入了山助口,鞍上骑士,是两个形态精悍,肥瘦相仿的中年武师,他们的神色之间,毫无丁点惊惶不安的味道,两个人全是那幺悠闲,全是那幺安详,又全是那幺充满了自信,经过这处险隘地带,二人却俱皆视若无睹,连丝毫戒备警觉之心也没有,就好象这里和任何商旅不绝的坦荡大道一样,可以随意往来,不用费神。 隐伏在草丛中的钟家信看得十分真切,他双手托着下巴,嘴角仍然咬着一根草梗,一抹鄙夷的冷笑浮上他的面孔,喃喃地,他骂道:“太平饭吃多了,以为到哪里也全是阳关道,妈的,活该你两个狗头吃瘪挨刀。” 他正喃喃轻骂着,道路上却蓦地有了变化。这条土路的左方,是一片起伏不平的半山坡,这时,那半山坡上,就象飞鸟一样,有四条人影凌空拔起,他们的兵刃在黎明的曙光下闪闪发出寒芒,一声不吭地,那四个人全朝着马上的两名武师扑下。 右边的那名武师立即惊觉,他目光一闪之下不由猛吃一惊,脱口大叫:“纪生快躲。” 大叫声里,这名武师的反应却也够快,他左手已候探猝扬,六点青光,已激射空中扑来的四人。 名叫“纪生” 的那人双手立抛,整个人已迅速倒翻鞍下。此时,半空扑落的四人已怒叱着分向闪开,六点青光,带着尖锐的啸声破空而过,全未击中目标。 脚踏实地的四个金蜈门高手暴喝着猛冲上来,四件家伙立即有如狂风暴雨般招呼向两名武师。这四个金蜈门的高手根本就不来试招游斗的那一套,甫一上手,便全是狠攻快斩,赶尽杀绝,招招式式全朝敌人致命之处下手,一点余地也不稍留。 两名武师各自拔出身上的兵器应战,其中一个奋力抵挡,边声嘶力哑地大吼:“各位朋友是哪座山哪个码头的好汉,在下陈纪生,乃襄阳雄泰镖局所属镖师,九翼手邵斌是我们的总镖头。” 他叫嚷中略一分神,一柄锥角锤已“唰” 地扫过他的肩头,带下了一大片皮rou来。这名叫陈纪生的德师不禁痛得龇牙咧嘴,身形歪斜,他匆忙架开来自另一个方向的一把大砍刀,却又被震出了三步。 另一个镖师也被他的两个对手缠得左支右细,捉襟见肘,他一边拼命招架,一面厉吼道:“你们是哪个窝哪个窑的,连万儿也不敢吐幺,却只知道以多吃少,以众凌寡。” 他的对手中,那个手使双拐的大汉把家伙突然猛劈急翻,一抡凌厉攻杀,直将这名武师逼出老远。现在,那位红脸魁魁梧大汉露面了,他威风凛凛地站在路边,不耐烦地大叫道:“你们四个还要等多久才能把这一双脓包收拾下来,莫不成非得本座出手不可。” 他这一吆喝,首先把那个叫陈纪生的镖师催断了命。两个围攻陈纪生的金蜈门高手在听到他们大执事促使之下,已全然悍不畏死地贴身冲上,兵刃飞舞纵横,呼啸罩落。 而在此刻,两条人影犹如天马行空之势降落,分别截住了这四名金蜈门高手。 来人非别,正是钟家仁、钟惠琴兄妹,不管怎样,先救下镖局的人大致不错,只是他们甫入斗场,又出现了四名金蜈门的人将他们拦截下来,而两名武师的危机依然未解。 钟惠琴一见敌人众多,大为焦急地道:“五哥,你这先行官躲到那里去了,那两位镖师不行了,还不快出来。” 隐伏在草丛中的钟家信,此时犹如雷电急掣,带起一股巨大的劲风,由侧面攻向围攻陈纪生的两位金蜈门高手,来势之急,宛如雷电交驰一般。 那两名金蜈门的高手心神大震,他们知道来了高人,舍弃了陈纪生,两般兵器全力向钟家信扫去。 钟家信哼了一声,左掌急招,震开了左边一名敌人的钢鞭,天龙枪一吐一挑,一具庞大的躯体便已应手飞了起来。他使的是太老老人绝学四倒枪法,一枪飞出犹如天河倒泻,此等旷世绝今的枪法又岂是金蜈门一般高手所能抵御的,所幸的是钟家信不愿杀生,只是刺穿是这名敌人的右肩,将他摔出丈外而已。其 实这样已经够他受的了,右肩洞穿,可能伤及筋骨,今后还能不能使用右肩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钟家信的天龙神枪无敌,威慑全场,钟家仁、钟惠琴两兄妹也表现得可圈可点,他们的剑出如闪电,快到不可思议的境地,致使对方丢盔卸甲,毫无还手之机。 而就在此时,又有一阵不急不缓的马蹄声远远传来,逐渐接近山坳。红脸魁梧汉子打了个手势道:“住手,大掌令有令,由他亲自对付,我们留神他们的退路,这三名浑男女也待收拾吧。” 那些金蜈门好手答应一声,将受伤的那位扶开,便匆匆隐去。片刻后,三人三骑已出现在山坳口听道路上了。 这三个骑士中的为首者是一名年约五旬上下,体魄修伟,面貌严肃威武,神色镇定深沉,一双眼睛精芒闪射,透露出他的机警与冷凛,眉毛浓黑斜耸,更显得英气逼人,一眼看去,便知道此人定然是个有头有脸的武林角色。 他后面紧随着的两名镖师,一个身形瘦长,黑面微麻,另一个年轻俊逸,气宇轩昂,瞧样子,也全是抓得起一把的能手呢。 他们三人三骑甫始进入山坳口,陈纪生还不及裹伤就急急上前报告,九翼手邵斌催骑上前,正待向钟氏兄妹道谢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犹如枭泣狼嚎的狰厉狂笑声,在此时传入了众人的耳膜,也激荡在整个沉寂的山坳子里。正在催骑进入牛鸣石的邵斌不禁勒马停住,惊疑不已的朝笑声传来之处探望。 同样的,钟氏兄妹也抬头张望那笑声扬起的地方。这一看,钟家信不觉笑了出来,天哪,竟然是在牛鸣石的石头上呢,就站在牛头的位置,而那发出笑声的人不是疤面人还是谁呢。 疤面人踞高临下,独立在拔起地面约有七八丈的石顶,正俯视着愕然抬头探望的众人。疤面人那模样,在这时看上去,就越发显得古怪邪异,狰狞如鬼了。 尤其是钟惠琴几曾见过如许凶神恶煞、貌似魔鬼的人,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邵斌似是已经发觉出情形不对,他略略回头低促地交待了后面两名手下几句话,又向钟氏兄妹略致谢意,然后他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刚烈地道:“在下雄泰镖局九翼手邵斌,吃一碗劳碌饭,舔一口刀头血,承蒙道上朋友瞧得起,大大小小还让一条路予邵某人走。阁下牛鸣石上扬狂笑,未知是否尚有赐教之处。” 凌空一个跟头,就象一张落叶般,疤面人已自七八丈高的牛鸣石顶冉冉而落,真是又轻又软,宛若四两棉花。 九翼手邵斌喝一声彩,赞道:“阁下好一手飞絮九天的轻身身法。” 站在五步之外,疤面人冷森森地盯视着邵斌,毫无好感地道:“姓邵的,并不是因为你这一夸一赞,我就会认为你见多识广了,你其实幼稚得很。” 邵斌亦是老辣之姜了,闻言后,他不愠不怒,反而淡淡一笑道:“邵某人也不过乃自各位道上好友手下讨碗饭吃,岂敢自诩精练,朋友你算说得对了。” 踏前一步,疤面人阴沉地道:“少给我来这一套场面话。姓邵的,我们单刀直入,干干脆脆,留下你怀中那只方形玉盒,你我两不相干,各自走路。” 这一下,邵斌的面色才微微一变,但是,他却立刻又平静如常地道:“明人面前不说虚话,是的,邵某人怀中的确藏有一只方形玉盒,但是,这却是一位大顾主以千两纹银为代价托请邵某人保运的红货,换句话说,邵某人既然承担下来好歹也得替顾主送到该送的地方。这里面,姑莫论玉盒内所盛之物的价值,便是邵某人的身家名声,也全然系于其上,朋友,光棍不挡财路,你要取那玉盒,非但等于是在取邵某人大半世的声名,更不啻是攫取邵某人这一条性命了。” 狂笑一声,疤面人狠嗥般叫道:“如此说来,姓邵的,你是不肯了。” 鞍上的邵斌镇定地道:“非是不肯,而是不能。” 疤面人暴叱如雷,大骂道:“好个不受抬举的东西,给你敬酒不吃却偏生要吃罚酒。邵斌,你可知道那罚酒可是不易下咽的。” 缓缓下马,邵斌沉稳地道:“阁下是哪帮哪派,哪山哪水的朋友” 疤面入盛气凌人地道:“金蜈门。” 看得出邵斌是暗自心惊了,但他却仍然强自抑止,尽量把语声放得平静地道:“阁下名号。” 疤面人狂傲地道:“金蜈门大令主魔面子雷冲。” 心头一跳,邵斌强颜一笑道:“原来是雷大令主,邵某人失敬了。” 那疤面人魔面子雷冲怒哼一声,道:“少废话,姓邵的,你成名不易,挣来眼前的基业更是不易。现在放在这里有两条路你走,其一,留下玉盒子你走路,其二,玉盒与你的生命全部留下。” 目注邵斌的反应,雷冲又狠毒地道:“你是聪明人,姓邵的,你该知道走哪条路便宜。” 邵斌面色极其难看地沉默着,在沉默中,他已经暗自向四周搜视着,还有没有另外的敌人潜伏。而此际,他的两个手下镖师亦早已下马,小心翼翼地各自戒备。 冷凄凄地笑了笑,雷冲道:“邵斌,不要再妄图异念了,你没有第三条路走,别以为有全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帮你,金蜈门的陷阱,天下有谁能以逸出。” 说到这里,雷冲突然大吼道:“儿郎们。” 随着他的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