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微微H)
第一天(微微H)
01 父亲死的那天,是这个学年徐明初回家的第一天。 暑假到了,校车上坐满了躁动吵闹的高中生,车门在徐明初身后闭合时,眼前午后的路边静悄悄一片。 蝴蝶在阳光下缓缓没入围墙阴影,墙内的小草坪修剪得齐齐整整,放眼望去,只有几年前继母种下的柠檬树,茂盛得几乎蔓出了界限。 打开家门后,徐明初放下了手里的小提箱,有些不适应地在一片寂静中走上楼梯。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柚香气息,这是继母的香水味。廊壁上的一排挂画似乎又换过了一回,依次是散落的葡萄,覆有咬痕的深红苹果,金色酒杯,深蓝夜月,窗前孤单的年少修女。 恍惚中,主卧似乎传出了一阵模糊的说话声,徐明初回过身,感到一丝怪异。 她默默走向主卧紧闭的门前,就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恩礼,放开我吧,你meimei快到家了。” 这声音带着些鼻音,既轻又软,染着让徐明初无法忽视的欲望。只在这一秒,徐明初忽然就顿在了原地,一动不能再动。 随后她听见jiejie的嗤笑,听见床榻轻微的吱呀响动,听见碰撞的声音,听见柔软又填满了欲望的呜咽与喘息。 随之而来的是微弱的耳鸣声,在这个静谧的午后,徐明初觉得自己耳边吵闹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明初才怔怔地收回了手。她原路下了楼,徘徊几圈后,最终坐在了玄关口的软面长凳上。 这是怎么了?她的心好像跳得厉害。 徐明初有些想哭,又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茫然的恶心感好像将她带回了第一次坐完过山车的那天。她无意识地抬起头出神。 眼前玄关口的杂物柜上放着一排照片,有徐明初自己的,有她jiejie徐恩礼的,有父亲的,也有父女三人的。而继母的,好像就只有四年前和父亲的那一张合照。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可墙上到底还是挂了几张属于她的奖状,徐明初不知道这是谁出于什么心态挂上去的。她看着奖状上印着的“虞音”二字 ,脑海里一片空白。 恶心、恐惧、不知所措的感觉,这一刻又开始在头顶盘绕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徐明初就只是这样坐着,忍受着无法解开的眩晕,直到楼梯上层忽然传来一声伴随着重响的哭求声。 徐明初如遭雷击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却又犹豫着害怕上去一探究竟。 哭叫声后是父亲的斥骂,夹杂在撞击声和摔打声里,显得遥远又陌生。徐明初记忆里浮现出父亲喝了酒的样子,垂下眼踌躇半晌,终于还是不敢上楼。 今天明明是她回家第一天的日子,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徐明初站在原地垂着头,好半晌只是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在迷茫被动地等待一切结束。 或许是等得有点久了,最终徐明初还是顺着楼梯小跑了上去,站在廊口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 她jiejie徐恩礼正贴在浴室门口,拿着一大串钥匙一片片迅速试着,企图打开紧锁的门。 jiejie向来柔顺的长发此刻有些凌乱,徐明初此刻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是盯着jiejie后背上随着动作摇晃的发梢,深深呼吸。 “站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徐恩礼一眼看见了自己那个怯生生站在楼梯口的meimei,气不打一处来,“去把消防斧拿来!再这样下去她会死!” 徐明初如梦方醒,冲下楼去找消防斧,可她半年都寄宿在学校,哪里知道消防斧会放在什么地方? 徐明初手忙脚乱地在一楼转了半天,最终拿下了挂着的棒球棍,匆匆跑回了二楼。 此刻浴室的门却已经被打开了,争吵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这是你妈,我的老婆!徐恩礼,你有没有廉耻?!” 父亲的怒吼声让徐明初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她就这样怯怯地站在浴室门口,看着父亲一手死死掐着虞音的脖颈把她按在浴缸里,另一只手挡着徐恩礼。 继母身上的长裙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露出的半截大腿上还有些徐明初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正顺着淤青的痕迹慢慢向下滑坠。 一旁jiejie正揪着父亲的衣领和他争吵。 “你的老婆?她才21岁!我没廉耻,是,你们呢?你敢带她出门吗?你有这脸吗?你多少岁?你把她带回家的时候,她多少岁?!” “我不管她多少岁,她是你后妈!我怎么会教出你这种没皮没脸的东西,你们怎么敢……” “疯了吧,你教我?你教我什么了?你有什么用?现在这个家没了你只会更好!你觉得自己算什么父亲,算什么丈夫?” 争吵声伴随着水流声和挣扎声,盘绕在狭小的空间里。徐明初忽然觉得胃有些难受,她想转身逃跑,又不得不钉在原地恶心到想吐。 恍惚里,徐明初视线在室内四处游移,她忽然注意到虞音握在父亲手臂上的双手已经渐渐没了力气,长发漂浮在浴缸不断溢出的水上,挣扎的动作都很微弱。 怎么没人注意到她? 就这一瞬间,徐明初也不知道哪里忽然来了勇气,松开了抓着门框的手,提着手里钢制的棒球棍,就猛地砸在了父亲胳膊上。 父亲看过来的眼神颇有几分诧异,而这诧异下一秒就变成了暴怒。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徐明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失去了理智的父亲一把抓住掼在了浴缸里,她能感觉到自己背后还压着没来得及爬出去的虞音,也能感觉到父亲掐着她的力度,大到可以把她的脖子掐断变形。 搅动的冷水模糊了视线,天花板在水流下变了形,鼻腔进了水,眼睛也很酸涩,这一切都让她忍不住痛苦又徒劳地在水下咳嗽起来,却只换得肺部一阵尖锐的疼。 慌乱中徐明初在浴缸里胡乱摸索,紧紧握住了继母的手,又下意识地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开。水下的所有颜色都显得万分刺眼。 父亲就死在了这个时候。 徐明初从水里爬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趴在浴缸边缘边咳嗽边哭泣的狼狈继母,和拿着钢制棒球棍在父亲头上砸出了大片血迹的jiejie。 “恩礼……恩礼啊……别打了,别打了……是我的错……对不起……” 继母的声音微弱得像小猫呜咽。徐明初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忍着眩晕和胸腔的疼痛,站起身拿了条浴巾。 继母身上的长裙已经被撕坏了口,徐明初看着她肩头和脖子上的淤青,看着她身上乱七八糟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难受到快要发疯。 徐明初把浴巾披在了虞音肩头,自己趔趔趄趄地爬出了浴缸,靠在墙上咳嗽。 父亲的头骨被不断重击后已经凹陷了一大块,温热的血在地板上大片漫延,酒精的气息早已被血腥气遮盖。 身边继母还在像受伤的小猫一样哭泣,看向姐妹俩的双眼里满是破碎的歉意与慌乱恐惧。 “别哭了。”徐恩礼丢下棒球棍,浴室里回荡着钢棍清脆的滚落声。 徐恩礼站了一会儿后,理了理自己被血和水沾湿的袖口,回头看向meimei:“明初,今天的事,你有意见吗?” 徐明初到现在还有些耳鸣,反应迟缓如处梦境。 但最后她还是慢慢摇了摇头:“……没有。” 这两年来父亲在这个家里,确实是可有可无的。甚至不是可有可无——不如说是没有了更好。 他对继母的暴力行径,他一连串决策失误带来的破产危机,他对酒精的沉迷,他在家里睥睨一切的态度,这一切不如说早就让徐明初感到厌烦了。 没有他,一切只会更好。徐明初想着,飞快地看了继母一眼。 “既然没有意见,就跟我一起去把这件事处理了。”徐恩礼脱掉了沾血的睡衣外套,看了虞音一眼,“你把这里清理干净。衣服能洗就洗了,不能洗就去泳池那边烧了吧。” “现在,徐明初,你去拿你的雨衣来,我去拿点防水布,你待会儿和我一起把爸搬上车。走了。”徐恩礼说完后看了meimei一眼,走了出去。 徐明初也脱下了沾着血的长袜放在地上,刚打算跟上去,就被牵住了衣摆。 继母面上满是泪痕和水痕,即便如此,却也还是漂亮。徐明初错开眼神,不去看她脸上足够惹人生怜的表情。 “你留下来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想让旁人听见。 是啊,她当然会害怕的。徐明初想着。 虽说是继母……虽说继母方方面面对她都真的像母亲一样照顾,但说到底,这所谓的继母也只是刚刚成年而已。 记忆里继母的胆量一直都很小,偶然在家碰到雷雨天时如果父亲和jiejie都不在,徐明初总会在半夜被敲开房门,被继母以“担心你害怕”的理由带去主卧一起睡。但在那张陌生的主卧床上,身边每一次随着雷声而来的轻颤和微弱吸气声,徐明初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多奇妙?胆小的,孩子气的,体贴的,母性的,温柔的,无底线的,放荡的……都是这个人,都只是这一个人。徐明初垂眸看着虞音脸上的指印,有些失神。 尤其是这个人现在伤痕累累,似乎连起身都力气都没有。 徐明初想到这里就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从浴缸里拉了起来。 “你们还在干什么?”徐恩礼这时候却已经折返,她皱眉看着虞音拉着徐明初的手,不耐烦地朝虞音丢来了一个小药盒。 “把这个吃了。”徐恩礼捏着meimei的肩膀把她拉到了身后,“……别让我爸死了还多一个孩子。” 徐明初恍惚了一会儿,随后猛地回想起粘在继母腿间的、和水一起流下的那种陌生液体。 徐明初脸色变了,忽地转身跑出了浴室,就这样逃一般地冲了出去。 “你和她说什么了?”徐恩礼看了一眼meimei的背影,上前两步伸手抚上了虞音的脸颊,指腹轻轻摸着她脸上的红印,“她害怕了,你也害怕了?” 徐恩礼的手伸向虞音破碎的裙摆下,那下面还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来得及穿上。 徐恩礼指尖挤入她湿润的yindao,不顾她的哀求肆意地搅弄了一番,抽离时带出了些淡色的白液。 徐恩礼端详一番后就皱起了眉,伸手抹在了虞音的脸上。 虞音什么也不敢说,只是任由她在自己的脸上抹干净了两根手指。 “拜托你把这里收拾干净了。还有你自己,也好好收拾一下吧。行吗,妈?”徐恩礼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像是生气了,这让虞音屏住了呼吸,默默垂下了头。 徐恩礼看她这样忍不住忽然笑了:“不过今天起,你好像就不是我妈了。” 当然不是,从来都不可能是。此刻徐恩礼心里有些报复得逞的快感。虞音明明比她还小两岁,有些事就算一时荒唐,但说到底也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从她胆敢进入这个家、胆敢踩在自己和meimei头上的那一天起,徐恩礼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可是恨她吗?徐恩礼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却软弱的女孩,又有些烦闷。 说到底,其实也不该怪她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死了的人,只能怪他而已。 想到这里,徐恩礼就重新双手捧起了虞音的脸,很轻地在她唇上蹭了蹭,感受她温热的鼻息。 “好了,都结束了。我爸他不会再欺负你了。放心吧,收拾干净,等我回来,好吗?” 虞音仍旧是畏惧,她闭着眼任由徐恩礼亲吻,任由徐恩礼的手在自己最敏感的后颈来回摸索,只是轻颤着点头:“好……好。” “jiejie。” 穿着雨衣的徐明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浴室门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反感:“你们……我们走吗?” 徐恩礼看着她的表情,却忍不住笑了。 “走。现在把爸卷起来,我们一起搬去车库。” 徐恩礼直到这一刻还在叫这具尸体“爸”,徐明初却已经完全叫不出来了。她在尸体边蹲下身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冲洗地板血迹的虞音。 她这个年轻而软弱的继母,肩头还披着她递过去的浅色浴巾,脸上和腿间都残留着下流的痕迹,但她还是那么的听话,那么的温顺,只不过如今不再是对父亲了,而是对她的jiejie。 心跳过速的感觉伴着恶心的眩晕感一齐涌上,徐明初忽然有些想流泪。 既然父亲已经死了,从今天起……还需要叫她“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