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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手里翻检着绣娘们拿出来的绣件。“这鸳鸯怎么绣得跟鸭子似的,早跟你们说过了,鸳鸯是鸳鸯,鸭子是鸭子,连这个都分不清楚,是要砸我们店里的招牌么?烧了。”她跟前摆着个火盆,炭火烧得旺旺的,映得她红光满面的。只见她鼻子一动,重重哼了一声,便将那绣件扔到火盆里,登时把那绣件烧出个大窟窿。“这么好的料子,多可惜啊,梅老板,早说你要烧掉,我就出一半钱买下来了。”旁边在挑帕子的客人瞧着烧坏的绣件,顿时可惜道。梅凝香笑道,“别说你出一半的钱,就算你肯出一倍的钱,我也不会把这东西卖给你。这东西拿出去,那就是砸我的招牌!”这话一出,初次来铺子里的客人都听得啧啧称奇,但老主顾们就见怪不怪了,他们都知道梅凝香每个半月就要在检查铺子里的绣件,别说是鸳鸯绣成了鸭子,哪怕是美人身上腰带飘得不对劲,她都是直接烧了。摆在铺子里的绣件,都是绣娘们交上来过后由掌柜的挑选出来的,一上午的工夫梅凝香烧了十几块帕子五六个香囊,掌柜的脸上也挂不住了。等到她把铺子里的绣件都拣选完了,这才站起身,横了掌柜的一眼,正要训人,忽然瞥见门口的一抹丽色,“唷,什么风把岚音姑娘吹过来了?”“听说梅老板正在店里耍威风,特意过来瞧瞧。”“什么威风也不敢在岚音姑娘跟前耍啊,您是贵客,这边请。”梅凝香笑着把岚音领到了二楼。二楼摆的都是十两银子以上的绣件,大部分都出自梅凝香之手,素日里她就在这里招待贵客。岚音落座之后,抿了口茶。“今儿怎么想着过来了?”梅凝香问道。“前儿船上新来了两个姐妹,正缺冬衣呢,所以过来瞧瞧。”梅凝香漂亮的凤眼一动,轻笑道:“瞧你一脸沮丧,是不是去过我家了?”岚音眉宇间浮出一抹忧伤,显然是默认了梅凝香的话。“他就那脾气,你别介意。”岚音摇了摇头,“未必吧,我方才过去的时候,正看见他站在门口跟一个好看的姑娘说话。”“好看的姑娘?你说的该不是一个瘦削白皙的美人儿吧?”岚音点头。梅凝香笑道,“那你可想茬了,那姑娘是去找我的。”“我只是随口说说,那姑娘早就名花有主,他便是想要,人家也不会要他。”梅凝香听得岚音话里有话,顾不得她话中那些酸味,忍不住问道:“你认识她?”“不算认识,就是元夕那日,她来我的画舫听曲。”“她去的是你的画舫?”“你知道她那天去了画舫?”岚音奇怪道。梅凝香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事是俞景明回来后告诉她的,一时情急说漏了嘴。“听她说了两嘴。”然而梅凝香心中到底好奇,还是追问了下去,“你见着跟她同行的人了吗?”“见着了,不过跟没见差不多,那人始终戴着面具,话也不多说,出手倒是大方,反正,不是皇亲就是国戚。”皇亲国戚……虽然梅凝香早就猜测过那个神秘男子的身份会比侯府世子还要高,但听见岚音也这么认为,梅凝香又觉得不敢相信。“何以见得?”“他们带的那个孩子,身上披的一件完整的白狐裘。”元夕那天夜里梅凝香离得远,并未看清戴面具的男子身上抱的孩子是不是穿狐裘,但若是那孩子真如岚音所说,穿得是一件狐裘,那她心里就有数了。完整的狐裘难得,完整的白狐裘更加难得,这样的珍品便是宫中也要几年才会有一件。三年前,梅凝香还在尚衣局的时候,下头就送过来了一件白狐裘,那只雪狐被猎到时尚且年幼,若用作大人的斗篷稍稍有点小,于是皇后命令尚衣局制成斗篷后送去东宫,作为皇孙殿下的周岁礼物。那件狐裘还是梅凝香跟尚宫一起掌的针。“罢了,别人的事,咱们也管不着。”梅凝香心下有了计较,不再谈论此事,只领着岚音挑好冬衣,确定了花样和绣法。待岚音离开,梅凝香便往宅子里走了。今日宅子里丫鬟不在,梅凝香回去的时候,俞景明正在厨房里炒菜。他的手艺并不好,梅凝香还没跨进厨房,就闻到了一股糊味。梅凝香捂着鼻子催促道,“油烧糊了,赶紧下菜。”然而终究是晚了一点,俞景明把小半筐子莴笋往窝里一扔,绿油油的莴笋叶瞬间就糊上了一层黑色。“倒了吧,我们出去吃。”俞景明抬起铁锅,连油带菜一齐倒掉。“不会做就不要做,往后莲香不在,出去吃就是了。”俞景明“嗯”了一声,把铁锅放了回去。“今儿薛姑娘过来了?说什么了?”梅凝香问。“没说什么,就问你在不在。”俞景明想了想,“她手里提着食盒,可能是过来给你送糕点的。”“糕点呢?”梅凝香追问。薛溶溶做糕点的手艺是一绝,梅凝香吃过她做的糕点之后,再吃什么凤祥斋、桂顺居都提不起兴致了。俞景明面无表情:“她还没说要给,我就关门了。”梅凝香自然知道俞景明为什么关门,看他这副表情,反倒觉得好笑,“一个姑娘把你吓成这样,你瞧瞧你连炒个菜都不会,索性娶了她,让她天天给你做饭。我听人家说,岚音是卖艺不卖身的,你也是有前科的,就别嫌弃人家了。”俞景明冷笑:“对门冯员外在京郊有二十亩地,人家有宅有地,你就别嫌弃人家了。”“嗤,懒得跟你计较,跟你说个好消息吧。”“最好是真的好消息。”“往后我会听你的话,跟薛姑娘保持距离,不再管她的闲事。”俞景明顿时笑了,“怎么想通的?”“那天晚上送她回来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我猜到是谁了。”“谁?”梅凝香顿时得意起来,卖起了关子,直到俞景明板着脸往铁锅里舀水,拿着刷子往外走去时,她轻轻吐出两个字:“东宫。”俞景明手中的大铁锅“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午后小憩过后,溶溶又提上了糕点去敲梅凝香的门。这一回开门的是梅凝香,不过她此时并无平时招牌似的笑脸,反而看起来有些落寞。见是溶溶来了,梅凝香的眉心更是微微拧在了一处。溶溶见她如此,也有些惊讶,只是来了来了,只得上前问道:“梅jiejie哪里不舒服吗?可去看过大夫?”“并无不适,”梅凝香的语气中没有了往日的熟络,径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