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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新社区

    徐子先希望的是现代社会中更高一层的社区化,社区有服务人员,但居民可以在引导下,组成一个个小的组织,可以守望相助,又不干涉和影响他人的生活。

    这需要订立一定的规则,所有人都要遵守。

    比如黄来贵看到的垃圾处理,任何人家不能随意抛掷,只要被发现了就会被罚钱,而且惩罚力度相当大,会使不识字的老阿婆也知道要守法。

    好的道德从来不是自律出来的,而是法规的延伸。

    现在百户中有弓箭社,有矟刀社,这是习武的,也有一些兴趣爱好者自行结社,官府不仅不禁止,还大力支持。

    比如李国柱就是加入了一个猎社,只要不跑到高山土著那边,这边的靖安警备也不会多事……真正的警戒线划在十多里外,到了那边,普通人便是不给过去了。

    李国柱与黄来贵寒暄几句,回家取了自己的硬弓过来借与黄来贵使用。

    两个汉子一边闲聊,一边搭弦试弓,黄来贵感觉这弓偏硬,不过自己还算是能正常使用。

    外间的鼓声越发急切起来,几个男子将插袋放在左右腰间,双插箭袋各放三十支箭矢,俱是重箭,并无轻箭。

    “这边小猎物不值得打。”李国柱对黄来贵解释道:“沿着村子往东走,丘陵很多,草都有一人多深,灌木多,林地多,山野到丘陵之间,鹿群极多,所以咱们猎社也好,弓箭社也好,都是以打鹿为主。鹿rou咱们自己留着吃,这些天孩子脸都吃胖了,鹿皮南安侯府四贯钱一张收购,然后他们还要清洗处理,咱们就算自己卖给皮货商,还得费老大力气,半年也未必等来一艘船,还是卖给南安侯府合算。”

    一张鹿皮在福建路能卖十贯钱,但那是到百姓手里的价格,甚至还会更高些,但不会超过十二贯。

    这皮货也不是普通人买,百姓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五六贯现钱,一般还是中产之家,比如中小商人和底层官吏,他们才能一次拿出十来贯钱,给自己或家人买一张鹿皮制成的皮毛大衣,用来抵御福建不是太寒冷的冬季。

    南安侯府收的皮货,处理之前四贯钱收,这价格和皮货商人相差不多,也算是相当厚道的价格了。

    这些皮货当然不是卖到福建,而是卖到江南富裕地方,那边的冬天更加湿冷,而地方有钱人比福建路还多不少,皮货是有多少出多少。

    另外便是倭国,至于北方,原本就有固定的皮货渠道,大量出货反不如往倭国或江南出货方便。

    近来除了开荒和修路之外,侯府治下的很多壮丁都空闲无事,这些男子和李国柱一样,组织了大大小小的弓箭社或猎社,经常性的出外打猎,李国柱已经猎得了两头大鹿,卖了八贯钱不说,鹿骨鹿rou就剥了近二百斤,鹿血也可以凝固了吃,俱是头等的好东西。

    到东藩到上不足三个月,李国柱本人胖了一圈,还好入弓箭社和猎社之后,户外的活动多,将长出来的肥rou又练了回去。

    至于原本瘦弱的妻子和一对儿女,这时已经颇为富态,俱是养

    养胖胖的,令李国柱每天都是笑口常开。

    简单来说,在这岛上一切俱是欣欣向荣,住的好,吃的也好,不受欺压,简直就是说书人嘴里头的世外桃源。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在大魏内乱频生,乱象渐出,群魔乱舞,海盗肆虐的情形之下,能到东藩居住的百姓都是感觉庆幸,并且这种感觉随着事态的变化也会越来越强烈。

    到了一两年后,被去除官户或隐户资格,赶出东藩,已经是对这些移民的最高程度的惩罚。

    “有这鼓倒是方便的多。”黄来贵听到鼓声渐停,同时他和自家父亲,还有李国柱一起走出第七条巷子,这时发觉各条巷子里都是走出若干个持弓箭的男子。

    在村子东头,十来个穿黑箭袍的警备士已经集结完毕,正在村口等着。

    有人赶着骡车,上面是不少浸了油的引火物,几辆大车都是堆的满满的,散发着强烈的油污味道。

    “今天要烧十一里地,南北纵向,从溪口处往南三里,莲花峰下开始,直抵村南处四里处,就是那颗大樟树附近停止。”

    何百户也是赶了出来,这是一次规模较大的行动,他当然是不能在村里的百户公厅闲坐着,而是要直接带队行动。

    还有一位穿吏袍的官员随行,这是农官,其要考察烧荒过后的大面积的焦土,判断土地肥力,另外疏浚溪流,做引水的规划,可能要建造一些水车或挖掘水井,为进一步的开荒做准备。

    医官和兽医官也随行,医官要判定烧荒后蚊虫对时疫的传染是否会减轻,另外看野外的水文情形,判定大规模瘟疫的传染风险。

    兽医则是跟随照料牧畜,同时看这些骡子和毛驴是否健康,能否承受重体力劳作。

    在看到黄来贵的时候,何百户还特意点头致意。

    其余的官吏各自忙碌,百姓们则忙着整装,把革带和插袋系好,同时背负好弓箭,还有人挂着障刀,或是手持长矟。

    李国柱这时才对黄来贵道:“击鼓除了召集咱们出来,也是有报警和传迅的作用。”

    “明白了。”黄来贵道:“此地到底是离大山较近,要防着土著来犯。”

    “是的。”李国柱笑道:“不管是有敌袭,还是火警,只要有一家击鼓,各家俱要持兵而起,不准说没听到,只要鼓响之后,三十息后百户与警备士要赶到,一柱香内,所有人俱要持兵或持灭火之物赶至,只要有未至的,任何理由不能脱罪,都要罚钱,若此类情形超过三次,则脱出百户内,撵出东藩。”

    黄来贵一时半会还不能理解这种法规,但潜意识里感觉到这样的规定相当有理。

    在这种新开辟的荒岛上,所有人都必须守望相助,不能出现自私和胆怯。哪怕理由只是孤僻和不近人情都不行。

    一方有事,万方来助,最少在东藩岛上是成立的。

    不管是土著,海盗,或是火灾,都要群起而为,这样才能发挥岛上最大的防御力量。

    “这规矩挺好。”想了一会儿,黄来贵便是对这

    规定击节赞叹起来。

    “是挺好。”李国柱道:“这样纵是我得了病,生了什么意外,我既不担心妻儿没有饭吃,因为有侯府的养济院,慈幼局,也不必担心他们在东藩这里受什么委屈,或是被人欺负无人过问,被无赖子和地痞压榨,被土著偷袭,这些事俱是不再叫我担心受怕。”

    说话间所有人俱是准备好了,这一次是组织了全百户的壮丁出行,不光是弓箭社或猎射的人,有七辆大车和二十多头毛驴随行,另外有三百名壮丁,十个警备士和十一名官吏,在准备了一刻钟之后,所有人往东而行,三百多人被何百户下令四人一排,排成了三个百余人的队伍。

    有长矟和障刀的走在最前,官吏和警备士散开走在前面两侧,做为游兵警备。

    背负或手持弓箭的走在中间,最后是骡车和驴子组成的运输队伍。

    从村口出去后不久就是渠堤,一条干渠在南北侧流淌而过,又向西行,最后会汇入另外的干渠,渠水会通过一条条支流,灌溉大面积的新开辟的土地。

    事实上水利工程还差的远,也还好东藩这边的溪流太多,淡水资源异常的丰富,这使得水利工程相对要容易的多,就算如此,距离完成也早的很。

    毕竟南安侯府的决心相当之大,现在开出来的土地,还远远不足以满足南安侯的期待和盼望。

    这也是十一百户所有人都扑向荒野的最要紧的原因之一,既然人人都认为现在的生活相当不错,期待更美好的未来,那么就得努力做一些事,而不是坐在家里,等着南安侯府继续下发粮食和各种生活物资。

    债务是有警戒线的,如果侯府发觉有的家庭一直在混日子,没有偿债的动力和尝试还债的努力,那么这个家庭就很有可能会被撵走。

    正如徐子先在各个百户村落做的那样,杜绝混混,无赖子,地痞,以及一切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人。

    徐子先的理念有些近于秦汉时,那时候游侠,无赖,不事生产者都被严酷对待。

    汉时一个知县就能将全县的无赖都抓捕起来,或是关起来,或是痛打一通,或是判罚苦役,甚至割掉鼻子,斩落小腿,都是俱有可能。

    要视被抓的无赖子的罪行,风评来做最终的决断,但每个被抓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

    甚至游手好闲,干犯法禁的,直接被判处弃市斩首,也是极为可能。

    在市民经济更发达的大魏,其实游手好汉的闲汉人数更多,而且整体更趋于宽松和容忍。

    在东藩这里,徐子先却在努力杜绝有类似的人存在。

    东藩还太弱小,一切人都要努力上进,这样才有可能在几年内完全立足,并且有对外开拓的实力。

    当然,一切还都要在较为温和的手段之下,并且是用正向激励来完成预期的目标。

    其实每个人付出更多,做的更多,但他们反而更乐观了。

    这就是正向激励的作用,不一定是时时刻刻,但一定是要方方面面。